《霖霖》雨之

6、第六章

　　楚墨霖绕出会场，寻到楼后无人的转角，果然看到下水道水泥盖板上散着些烟头，他轻轻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笑，靠着墙壁点燃一支烟，一口薄烟猝然而逝，恰似那些一群男生趁着课间聚集在学校偏僻角落抽烟的岁月。还有谁怀了心思，想着或许能够看见想要偶遇的女孩。楼后这整块地都种满了玫瑰，一直蔓延到银杏的路边，花色乱眼，楚墨霖两只手指夹着烟，漫不经心眯着眼睛看花。事务所每年差不多都会在这个时候就会大学来举行招聘会，除了最后的选拔确定，他鲜少过问其他，这还要多亏他有一个极具慧眼，很能识才的小伙伴，绝对能让他安心，所以这一次他主动提出跟来招聘会，他的小伙伴表示很惊奇，不知死活的妄自猜测他是意欲对娇花下手成为老牛啃嫩草的怪蜀黍，虽然是这么说也没错，他很清楚他是为何而来，或者是为谁而来，而且对方也确实很嫩，只是竟然被猥琐的描述成那样，楚墨霖笑得慈悲为怀和蔼可亲，直接让他的亲爱的小伙伴寒毛直竖屁滚尿流，每次他笑成这样都是预示着不详的事情发生，比如当这个亲切的笑容还挂在楚墨霖脸上，他老神在在的往后靠在椅背上，亲切的说

　　“伯母给我电话说老是找不到你人，不如你就等在这儿，我给伯母打个电话，你们好好聊聊？”

　　小伙伴立刻扑过去抱大腿痛哭流涕大喊大爷饶命，被嫌弃的推开后只好一边嘤嘤嘤一边圆润的离开，楚墨霖不忘再补一刀

　　“听说女方不错，你要抓住机会，怪蜀黍”

　　小伙伴差点一摔狗吃屎，恼羞成怒

　　“我是不会屈服于相亲的淫威之下的，我会一直等待真爱的缘分降临！”

　　呵，缘分么，悬浮过花的眼光集中在了银杏树下的一点，任由其他人来人往。烟要燃尽了，楚墨霖吸了最后一口，喷出的烟雾缠绕在眼前，他微微抬起一点手，看准了水泥盖的缝隙，烟头准确掉了进去，不一会儿就灭尽了那一点星火，他又抬起头，隔着花香和颜色，还有灼眼的阳光，银杏树下，那个女孩站在那里，整个剪影有点虚浮，但是他很能肯定，比上一次肯定。他将穿过花圃那边的小路，从银杏树的间隔中间越过，往回走，然后她也会看见他，眉眼中有小小闪烁的惊讶，她的声线有些软，偏偏就是要正着嗓子貌似严肃的说话，所以她会点点头说

　　“好巧”

　　这是缘分吧，就在这一刻，楚墨霖似乎抓住了心中的悸动，他正了身子，举步朝小路过去，这段路，擦身而过的花朵，嗯，走过去的时候，身上的烟味应该能消散不少。
　　其实更早，方禾看见男人沉浸在橙色的阳光中，从花圃中翩然而过，闯进银杏的阴影下，褪去了一身耀眼，整个人清晰起来，所以她知道他为她而来。

　　被自己突然矫情的想法吓了一跳，而男人已经站定在她面前，她不受控制的红了脸，她想平常的对他笑然后问好，结果笑成了龇牙咧嘴的尴尬模样，说出口的问好也是结结巴巴的

　　“好……好巧”

　　不巧，我有意想要守株待兔，不想真的守到，楚墨霖看她不知为何的脸红窘迫，不过当她躲避过他追寻的目光，他知道，那是因为他。勾着嘴角的笑容，轻缓的语气柔柔的安抚

　　“是啊，我还担心是不是看错了”

　　方禾偏了偏头，摸摸刘海，下意识的就接了话

　　“那要是真的看错怎么办”

　　男人抬手指了指路，脸上笑意不减

　　“那就一直走过去，再绕回去”

　　听着他话中的轻松谈笑，她的紧张被缓解，顺势顺着他的手指往回看了一眼，调整平复了情绪，只是掩藏不住惊讶的笑容中的那点欢喜，清晰的映照在他的眼中。她斟酌了适当的问词

　　“来这边有什么事吗？”

　　还是演讲？没收到张白佳的消息啊，不过她最近也没精力关注这个。

　　“事务所来做的招聘会”

　　男人马上就为她解惑，就说，按他作为“传说中的学长”的受欢迎程度，要是是做完演讲，肯定又会被“包围”，哪有时间在这儿，上次的“盛况”她可是见识过了，她走的时候还看见他被一大群人拥簇着，就算是招聘会，他受欢迎程度也不会减小吧，难道是逃出来的，方禾看向他带了
　　几分促狭的笑意

　　“工作已经结束了吗，还是你偷跑了”

　　难得的玩笑已是亲昵。楚墨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想什么呢，我只是过来看一下”

　　“哦，视察工作来了”

　　方禾调侃起来忘了形，笑着躲楚墨霖的手。男人衬衫的袖子挽起来两折，露出一截小臂，衣袖褶
　　皱靠下的那面，夹了一小片红色的花瓣，靠着麦色的皮肤很醒目，方禾一眼便看到，想都没想就抓住他的手臂

　　“等一下”

　　男人明显一怔，手臂瞬间绷紧，方禾两只手指拈起花瓣，递到楚墨霖眼前

　　“这个，卡在衣袖里了”

　　抓在手臂上的手指收了下去，裸露的皮肤上，还粘腻着指腹细腻的温度，熨帖又温柔。另一只的白皙手指拈着红色花瓣，俏皮妍丽，男人像是魔怔了，半天移不开眼，直到方禾疑惑的收回手，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才在一瞬间收整了失态，恍然他的失神只是错觉

　　“谢谢”

　　方禾点点头，有点担心他刚刚是不是觉得身上挂了花瓣还被她发现有些尴尬，但是其实她很想说，娇花配美人，完全没关系！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脸，不觉手指一松，花瓣打着旋飘开去，男人的目光完全投注在她身上，没有平时爽朗近人的笑容，只是认真又专注的神情，那偷偷的一眼撞过去，再难挪开。所以直到坐上男人的车，方禾还有点晕晕乎乎的，人家一说邀请，她就乖乖点头，没想到她也是难以抵挡美色的诱惑，不过又揉揉已经饿过了感觉空落落的肚子，对于男人要带她去吃饭，还是比较期待的，再加上有人秀色可餐，不好说她还能吃下更多一点。

　　除了书店附近的地方，还有原来上学时经常路过的几条路，方禾对这个城市的其他地方都不甚了解，男人驾车绕上路不久，她就已经不知道是哪里了。这个时间路上挺堵，楚墨霖开车倒是一点都不急躁，只转头问方禾饿不饿，方禾赶忙摇摇头，男人笑笑，打开收音机，正好是新闻频道，市里的台，字正腔圆的女声播报着路况，男人又问她要不要换个频道，方禾说这个就好，听着女声说完路况，他们才刚过了一个红灯口，一路走走停停，广告都过了好几段，男人才驶进一个路边停车场停下来，要下车的时候已经换了另一个有些活泼的女声在播天气预报，说着近段时间，还会频繁有雨，提醒广大市民朋友出门记得携带雨具，楚墨霖熄了车，声音戛然而止，方禾开车门的手一顿，不禁在车里四处望了一下，男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出声询问

　　“怎么”

　　“嗯，没事，就是你在车里备把伞会比较方便一点”

　　与出门包里“屯食”的习惯一样，她包里也会经常带着伞，奶奶从小就用老话教她，说“晴带雨伞，饱带干粮”，有所准备，总不会错，但是如果是别人的事，她一般不会插嘴，只是她却忍不住提醒楚墨霖，潜移默化中，她对这个人已是不一样，她以为会是和张白佳一样的，或许会是能够称为“朋友”的人，但好像又有什么是不一样的，她察觉，但是不明白，所以不愿深想，而楚墨霖也察觉这个“不一样”，他想去触摸破解，他不会坐以待毙，所以当他想到或许我去了学校可能会遇见，就算没有遇见，我也可以顺路看见她，这样，他就去了学校，即使他也知道这是异常的，但是当他清楚的感受到她渐渐的亲近——即使是提醒他带伞这样的事她也表达的很别扭，那种渐渐溢满的心情，让他止不住在笑容中晕染上温柔，或是再抬手对她摸摸头，将这种心情传递给她，就算她还无法理解。

　　“我会记得”

　　男人温和的笑，语气郑重，就像方禾说的是什么无比重要的事，就像方禾也觉得他说的买食物要看日期是无比重要的事，所以她会记得。

　　转过停车场出去再走几分钟就是是一条沿河的街，河道两边一溜的种满了蓝花楹，蓝紫色的花缀满枝头，花团锦簇，落花纷纷扬扬，简直美不胜收，空气中还悬浮着花色的气息，这般景致，即便只是路过，也能不其然的染上绚丽。方禾情不自禁的停下脚步，她没料到这样的不期而遇，她甚至没了解过这座城市的美景，即便只是一条路，但是如今有一个人带她来到这样的美丽面前，她突然迸发的一种遗憾的情绪，为那么多的季节，她的错过。男人像是不想惊扰她，轻轻的笑语

　　“今年天暖，花也开得好”

　　“好漂亮”

　　她偏头对男人笑，眼睛里映着花色，绚丽加身，仿佛透彻的站在他面前，暖暖的融作一团，一伸手就可以揽入怀中。

　　原来不知不觉，已然入了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