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是如初见》空心粉

4、初次邂逅

　　一次偶然的邂逅，一个温馨的微笑，一次无心的误会，甚至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也会在我们的心里引起巨大的波澜。有时，或许已经在不经意间改变了我们微妙的人生。
　　与馨晨在机场的偶遇，在顾川的内心激起一种感觉，这是他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是熟悉，还是心动？那个消息，则在他的心里投下了一抹浓重的阴影。这次重回英国，他默默做了一个决定。再次踏上飞机的他，心情比四年前离家时更为复杂。而在馨晨的心里，多年之后的机场偶遇，如今二十二岁成熟的他，已不再是十八岁的幼稚少年。这次偶然的相遇，会在她的内心产生怎样的感觉？
　　生活中的变故，会在一个人的生命中引起怎样的变化？那个曾经沉默爱笑的她，如今喜欢把喜乐哀愁都锁在心底。生活的重负，难以承受的痛，没有把她彻底压垮，反而让她的内心愈加坚强，更加乐观的直面人生。在丈夫乘坐飞机失踪后，这几年，她并没有离开他的家。她带着自己年幼的孩子，开着那家咖啡馆，依然继续在守候，希望某天，他会突然回来。可生活中的难以抑制的痛，如突来的一阵雨的哀愁，总会不经意爬上她的心头。家，曾经多么温暖的字眼，如今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地方。刚开始的那一年，她很容易情绪崩溃，她不想见任何人。甚至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于是把她送到她的爷爷奶奶家。她的满脑子都是他，她不想忘记他。每次回到门口，钥匙轻轻插进锁孔，悄悄转动的那一刹那，打开的总是无尽的无助和寂寞。家里的小物件，墙壁上贴满的照片，他们曾经温馨的笑，如一支支尖利的针，深深地刺痛她的心。一个人的时候，她开始变得害怕安静。曾经，她渴望一个人自由的生活，可如今她害怕那可怖的安静。多少时候，她总是会不经意想起他，想起他的好，想起他们一起做过的事。他们曾经一起说过的旅行，他们曾经无数的梦想，他们说一起抚养孩子。可如今，每次想起这些，她的内心总会一阵疼痛。多少夜深人静的夜里，她抱着枕头，在被窝里大声哭泣，泪水浸透了枕头，浸透了被窝，也浸透了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有时，她会在哭泣中昏昏沉沉睡去，有时，她会彻夜不眠。后来的几年，她开始振作，重新找回生活的节奏，她接回了自己的孩子，让孩子的爷爷奶奶和他们住在一起，她收拾了与他有关的东西。她害怕回忆，害怕照镜子，曾经关于他温馨的一切，都被她收藏在心里。
　　你以为遗忘一个人，你以为你可以把回忆彻底抹去。可那些美妙的回忆，如雨后冒出头的青草，总会不经意出现。重要的是旅程，难道人生不就是一趟趟旅程吗？我们在机场、在火车、在旅途相遇，我们或许知道我们要抵达的远方，可从不知道命运会将我们带到哪里。这次出门旅行，其实，在丈夫离开后，她多年没有独自一人出门旅行。可当年读大学的她，喜欢一个人出门旅行，喜欢外面丰富多彩的世界。她喜欢火车，她喜欢旅途一站站的风景。她不喜欢飞机，她不喜欢单调而触不可及的风景。这次，她选择了飞机，她想做些改变、新的尝试。不幸的是，第一次坐飞机的她，竟然晕机。她冲到卫生间，开始大声呕吐，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呕吐之后，内心一阵舒畅。她呆呆望着镜子，镜子里面带倦容的她，还是十年前的自己吗？她这样想。突然之间，回忆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她想起十九岁的那次出门旅行。
　　那时大一刚结束，她没有告诉亲人朋友，就偷偷搭火车去了苏州的火车。她早就想去看看苏州的美景，这次的出门，像一次秘密行动，让她的内心既欣喜又有一丝担忧。她拿出自己辛辛苦苦积蓄一年的钱，打算好好出去玩玩。那天的她，心情与阳光一样温驯明媚。她背了个小包，拿了相机，边走边跳着步子，踏上了远方。火车上挤满了人，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四个人的座位，座位旁边早已坐满了人，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孩子，还有一位长得秀气，学生模样的人坐在对面。她的座位靠近窗户，她开始打量着窗外的风景，浅浅的阳光打在地上，折进车窗，在火车内投射出一种朦胧的温暖。有时，她会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有时，她会翻翻自己带的书，翻翻相机的照片，有时，她会偷偷打量周围的人，看看他们在做些什么。小男孩在火车里蹦蹦跳跳，一下子唱唱歌，一下子吃吃零食。他妈妈想让他安静下，可他就是不听，继续又蹦又跳。对于馨晨来说，虽然不喜欢主动与人说话，喜欢安静。可此刻，她却逗起了这个可爱的孩子，和他说说笑笑，哄他唱歌，还拿出自己的零食给他吃。对面的男生，一直沉默不语，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开始读了起来。一开始，他只是随便翻翻，后来，他越读越认真。下午的阳光浅浅，透过车窗投射在车厢里，伴随欢乐的气氛，温暖沁入每个人的心里。他认真的看着书，脸上、眉宇间透着微笑，那是年轻的活力，那是让人着迷的笑。几个小时，他紧紧地握着那本书，好像很舍不得的样子。他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一下子阴云密布，一下子烟消云散，有时突然发出几声笑声。她悄悄地望着他发呆，从小到大，她从未这样细致地观察过别人的表情。当时的她，没想到这样直直盯人看是不礼貌的。有时，她望望窗外，有时，她望望他看书认真的样子，有时，她沉浸在想象的世界里，对面的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看的是什么书呢？第一次，她对异性产生了这么大的兴趣。她心里琢磨着，原来人的表情背后蕴含着这么多的情感。而他认在真地看着自己的书，丝毫没有注意身边的世界，也没注意她内心的变化。他一心扑在书上，像个着魔的人，被书里的情节深深吸引着。他读到悲惨的情节，一向坚强的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晶莹的泪慢慢地滴了下来，打在书上，慢慢散开。而她，傻傻望着她，看见他的泪，她内心一阵紧张，一阵心痛，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他好像注意到了什么，猛然抬头，发现对面的女孩子正看着他。他们眼神相遇的刹那，他没说什么，而她只是悄悄地递给他一张纸巾。他轻轻地说声谢谢。她没说什么。他拿起自己的书，继续看，而她继续浮想联翩。一会儿，他把书整齐的放在桌上，去了趟卫生间。馨晨看了下那本书的封面，两个大大的字，《活着》映入他的眼帘。这是著名作家余华的作品，以前早就听说过这本书，可一直没机会看。看到他的反应，她对这本书充满了兴趣。而他，走到卫生间，只是为了抚平内心动荡的情绪。在卫生间呆了会，他走回自己的座位。她鼓起勇气，指着桌上的书，对他说了第一句话，“你好，能不能借这本书给我看看？”她红着脸，美丽极了。他打量了下对面的这个女孩。此时，夕阳斜斜，微红的阳光照在车厢里，给人一种温馨的美。而她，则给人一种安静美好的感觉，她乌顺的头发直披到肩膀，她美丽的脸庞如一幅美丽的画卷印在他的心里。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好的，你拿去看吧，这本书挺不错。“
　　拿起书，她的内心感觉一股沉甸甸的分量。也许是因为他刚才看书时的种种表情，也许是因为她内心的浮想联翩，也许只是因为他给她的美好感觉。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昏暗的车厢里，她认真地读着，内心越来越沉重，她时而叹息，时而欢喜。这时，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车厢里隐隐约约地传来声声抽泣声，她的泪，如深夜里传来的细雨，滴滴落在他的心田。他为她感到心疼，为一个不认识的人感到难过。读完了书，她叹了口气，轻轻合上了书，递给他，郑重地说，“谢谢你。“这一次，他没说什么。
　　时间总是流淌的很快，到了车厢熄灯的时间了。那个丈夫说，“小姑娘，我们是一家人，要不，你和我换下座位，这样我们也好相互照应下。“她想了下，点点头答应了。这不正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吗？现在的他们坐在一起，却更加拘束，更加无所适从。幸运的是，已经熄灯了，车厢里也慢慢寂静下来了，大家都开始休息了。馨晨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真是美妙，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而他，望着身边这个女孩子，内心产生了一种爱慕之情。突然，她身体倾斜了下，而他，顺势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就这样，他们都入睡了。第二天，天亮时，她发现自己依靠在他的肩上，内心既觉得羞涩，又觉得无比欣喜。沉默，依然是沉默，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车快到站时，他把那本书送给她，里面贴了张纸条，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宇天成，他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而她，觉得唐突的接受别人的礼物实在不好，可在他多次坚持下，她终于肯接受了这份礼物。她轻轻地将这本书放在自己的包里，好像什么贵重易碎的宝贝一样。
　　虽然都是去苏州，但一个是回家，一个是旅游。刚下车，她就打电话给自己的朋友，还和他们说起自己在车上的偶遇。她激动地谈起他，而朋友们说出门都不告诉他们，说她不讲义气。虽然如此，他们内心并不是真心怪罪她。他们为她的快乐而感到喜悦，他们甚至还让她去联系他，她答应了他们。可实际上，她根本就没联系他。她只是想把那份美好留在心里。当她走在这座美丽的城市，走在小桥流水、奇石嶙峋的苏州园林，总会想起那天的场景，想起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他。而他，在刚放假的日子里，每次电话响起时，总觉得是她打来的，心里一阵兴奋，接着会有股莫名的失落。以后的日子，每次她翻开那本书，看见他干净整齐的字迹，总会想起他，和他的笑容。
　　几年之后，当她在飞机的卫生间里，想起与天成的初次邂逅，内心释然一笑。而在机场，再次偶遇顾川，对她来说，也是一个意外。如果，她在机场遇到的是天成，而不是顾川，她会有怎样的心情？她想象不到重逢那一刻的情景，是哭泣，还是欣喜？现在的日子，她已过的很好，没有他，她已习惯一个人的日子。她不敢想下去，而生活总是让我们出其不意、措手不及，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