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仃铺子》山**葵

4、初恋

　　上
　　我在小县城长大，高中也是在那儿读的。上学时需要坐十几分钟车，或是步行四十几分钟。所以高中三年，我都是在宿舍楼度过的。
　　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我的房间。那是整个一层里最豪华的四人间，铁床，有窗台，可见到平静的江面。
　　天气还不那么冷，我喜欢躺在铺了凉席的窗台上看天空，（尽管这地方被废气笼罩着，鲜少能见星星）；我喜欢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摆满书籍，喜欢把所有与书无关的东西全部锁在行李箱里；喜欢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码字；更喜欢趁着夜晚远远遥望那个遥不可及的他。
　　林一凡，一个被很多女生追捧的男生。我也不例外，只是，我是男生。仿佛一开始就被剥夺了追求的权利，只能站在远处遥望他。看他在篮球场上矫健的身影，看他完美的做出投篮的姿势，看他俊俏的脸上绽出的明媚笑容，看他与其他的队友一起搂在一起。如果我会打篮球，多好。我是不是就能站在你身旁了？
　　我咬咬被冷吹得几乎干裂的嘴唇，滚烫的液体从薄薄的唇上涌出来，双唇一抿，腥味立即在嘴里化开。那是你第一次和我说话：流血了，擦擦嘴。你把手揣进裤兜掏了掏，把纸巾塞在我手里，抱着球走远了。
　　后来，我似乎变得无可救药的关注你，又不敢和你说话。每天都无法抑制的往你课桌里塞信件。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和你关系较好的兄弟见到我来就调笑：又来见梦中人了？我不知道他在你面前是不是用同样的语气说同样的话，总之我心里感到很不舒服，隐约觉得或许有些人天生讨厌gay。
　　关于我gay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但你是例外的。
　　那是一个有着铁红天空的夜晚，昏黄的路灯打在翠绿的叶子上，叶尖变得橙黄，树叶混着树枝的影子投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参着一些黄得发亮的光斑。
　　你一如往常在篮球场练到很晚，哪怕已经深秋，打球时也喜欢穿着背心。也好，这样我便能看到你结石臂膀，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只是，今晚你并没有练到十一点左右，十点钟便离开了。如果问，我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楚，只因为，十点过七分，我这间从不会被人敲响的门，久违的传来敲门声。
　　你站在我的门前，结石的身躯挡住了门后的灯光，仿佛突降的神，就这样立在了我的面前，让我措手不及。
　　进来坐。我很久才愣过神来，侧身邀请你进屋。
　　屋子其实很整洁，窗台上有一台笔记本，桌子上两排书，一张床用来睡觉，另一张床用来放书，书很多，大小厚薄参差不齐，所以摆放的很整齐。你只是随意的看看，我却很明白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有话对我说才来的吧。
　　我知道我的举动给你的生活带来很多不便，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去改的，真的很抱歉。说话的时候我把头埋的很低，目光只能看到我们两的鞋，我穿一双帆布鞋，他则是四季不便的运动鞋。他很喜欢耐克的鞋，比赛赢得的奖金大部分都用来买鞋。
　　要不，我们试试吧。
　　我惊讶的抬头。原来，我的初恋是以这种形式开始。纯粹出于好奇心的决定。尽管我知道你是玩玩，但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我觉得，我真贱，也许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每个人都是这样。

　　中
　　我在学校名声并不好，不是做了抽烟喝酒那些事儿，也不是偷盗玩感情。是人有点怪，尽管我从没有这么觉得。也因为这样，学校批准我住在空无一人的五楼。
　　最期待的便是夜晚，不用面对他人炽热的目光，可以静静的品味孤独的味道。那天之后，你常来我的寝室，一坐就会不停的说，班里的哪个男生出洋相，哪个女生向哪个男生告白，你最近有怎样的烦恼，最常说的便是，明天有考试，要趁机溜出去打球。
　　我喜欢这样的你。能够无所顾及的在他人面前展示出自己。
　　别每次都是笑，也说句话应和啊、。
　　你用胳膊肘戳我的胸脯。又感叹我没一点儿肌肉，瘦的不像个男生，还这么矮，叮嘱我没事多喝牛奶，干脆渴了就喝奶，别喝水。在你的监督下，我养成把牛奶当水喝的习惯，直到多年后的今天，你再也不在我身边，也没能改过来。我害怕忘记，也害怕改变，更害怕我爱的人不在我身边。

　　我们试试接吻怎么样？你躺在我床上，侧着头，笑对我说。
　　我木然，心里却一阵狂喜。看着你越来越大的脸，竟手足无措，手搁在哪里都觉得碍事，仓促的闭上眼睛，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喂，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很像个小女生？
　　对于你的调戏。我也不知如何应对才好。沉默的埋下头。
　　你吻上我的额头，似乎感觉到我的头向上抬了一点，就咬住我的嘴唇。我的嘴唇常常裂开，常常有血渗出。你应该不嫌弃，一直在啃我的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肯放开我。嘴唇已经被润得很湿，沾满了你留下的唾液。我满足的舔舔嘴唇，心里觉得好幸福。
　　我抱紧你的腰，头倚着你结实的胸膛。别走，晚上留下来陪我。
　　我感觉到磕在头上的下巴又往下沉。长这么大也许就是为了等这次点头。
　　夜很深了。
　　我习惯看天空，但这里的深夜仅仅遥望天空是区分不出来的。灯火已经熄灭，四周只有风的声音，还有你最亲最近的呼吸声。慢慢的吸气，呼气，胸膛也慢慢的起伏，起伏。一凡，你……爱我吗？后面三个字我没有说出口，说出来只是自讨苦吃罢了。
　　怎么了？
　　我们□□吧。我轻声道。意料之外的，他没有惊讶，只是思索一分钟不到：也行。
　　于是他把我按在床上，衣服被他全部脱去。我觉得浑身发热，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倒是他，对着我似乎怎么都立不起来。
　　别盯着我，我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生疏得很。你对我解释，语气里透着无奈。
　　我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我们俩都是第一次，太好了。于是，我移开你的手，舔舔你的嘴唇：让我来就好。
　　你半靠在床上，我则心甘情愿的趴在你的腹间。介于我也是第一次，花费好久的时间才让它立起来，你嚷嚷着让我赶紧换姿势。我因为趴的太久，体力也消耗不少，头晕的很。心里却是甜蜜的，很听话的趴下。你急躁的瞎琢磨半天也没找到入口。后来实在不行了，你自行解决，就在我的床上。
　　刚才还被灌了蜜糖的心，一下就被冷水稀释得很淡很淡，淡淡的说：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你有些抱歉的挠头，从背后抱住我：生气了？
　　没有。
　　我们下次吧。
　　闻言，我觉得很欣慰。至少还会有下次，已经是个不错的结局了。我转过身，面对你，很正经的对你说：你下次立起来吗？我是男生，是gay，而你是我用了半年之久也不曾被我掰弯的直男。
　　因为我直，所以我立！我一定好好努力！你竖起三只手发誓。
　　我不由一笑，有这份心就够了。别勉强。
　　但是——我觉得很愧对你。你又把我抱的更紧了，我摸着你的手，感受从你传来的热气，高兴的，落下泪来，我不需要你的愧疚，只是想要你爱我。

　　下
　　高中生活开始很久了，在我记忆里却还停留在开学不久，那是你成为我恋人的时间段。我们在一起一年，尝试过太多次，最终以失败告终。每到那时候，我只能默默的看着你懊恼，什么都做不了。其实我从开始就明白，我们不同。至少你会结婚生子，成为一个家庭里不可缺少的支柱。
　　当我感伤时。你抱着球向我跑来，和那天夜晚一样，是逆光，像极了从神话故事中走出来的阿波罗王子。你擦擦额头上的汗，告诉我准决赛的消息。我发自内心的为你感到高兴，同时也觉得我们的距离似乎又远了。你已经在保送知名体育大学的名单里，而我呢。依旧只是芸芸众生中的小角色。

　　别那么忧郁，来笑一个。这是你在入场前对我说的话。我听从你的指示，跟着你笑露八颗牙齿。祝福的声音却被卡在喉咙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这时你英俊的脸颊已经出现在大屏幕上，有很多很多的女生在为你欢呼。而我只是站在入场门口的一角，似乎注定成为你生命中的过客。
　　我看着你传球，运球，灌篮。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你。心里想的大概和很多女生一样，一凡，好帅，好帅。
　　你下场的时候，像一个万里出征归来的将是，我没来得及，也没有机会和你说话，就被一些女生推挤到离你很远很远的地方，扭头就是厕所大门的入口。
　　我看着一个长相乖巧的女孩子把情书塞在你手里又是羞涩又是懊恼的跑开，多么像曾经的我，每天必定往你的抽屉里塞纸条，有时候甚至是特别少女的粉红，而你却一次都没有丢，当然这是你的兄弟告诉我的。

　　每次赢下比赛都会有宴会，你从来不带我去，我也很识趣的不会问你原因。不过我也会为你庆祝，用送礼物，或是请客吃饭的方式，但从来都只有我们两人。
　　这一次，你却带我去了。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你在KTV里喝得乱成一团，站也走不稳，更别说走路了。
　　我扶着你的胳膊，劝酒。你却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抱住，抱得很紧，我似乎下一秒就会窒息。你的兄弟们好像都不怎么奇怪，唯独我。他们一个一个跟着走出去。我见此情况眼皮不由自主的打颤，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我答应女生的告白了，我们……
　　为什么？告诉我理由！我心里觉得特别窝火，没等他说完就无法抑制的朝他怒吼。就算爱的再卑微，哪怕把感想捧在手心里经营，也会被强迫的分开吗？
　　我终究不是gay。开始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时间越久越会觉得亏欠你。既然不爱，就没有必要在一起。是我错在先，随意践踏感情，你罚我，怎样我都会接受。
　　他似乎很苦恼，抱着我，头也贴着我的脖颈。滚烫的泪水滑进我的衣裳里，往下流，慢慢变冷了，连同我的心一起冷却。我又何尝不懂你的心呢？
　　可是，请不要忘记。我爱你。如果一点要惩罚，那就永远和我在一起。哪怕交往其他女生，哪怕结婚，哪怕生小孩成家，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这是何必作贱自己呢，gay还有很多只是你没有遇见，为什么非我不可？
　　你眉心皱成川字，那是我第一次见爱笑的你，变得那么苦闷懊恼。
　　那句因为爱情被莫名奇妙的卡在喉咙里。我两眼有些红肿，沉默的推开他。这就是我的初恋，仿佛从未开始却已结束的感情。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