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三章 苍茫瑟瑟蝶亦怜(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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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亿三千六百二十八万四千三百九十五年。”茫倾打断了苍著那语气温柔却满含无情的话语。
“哦？原来这么多年啦。”苍著神色不变，甚至连语气也不变，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厉色，“那我也不能不顾我们的情意呢。”
“我们还有情意么。”茫倾一声冷笑，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自持。
“当然！”苍著伸手挑起了茫倾的下巴，看着茫倾眼中的冷意，挑了挑眉，“啧啧啧，我们好歹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竟然这么无情地就否定了我们之间的相守啊！”
“呵！”茫倾一声嗤笑，一脸不屑，“与你这般人有情，是我今生最悔之事。”
“没关系。”苍著甩开手中茫倾的下巴，退后两步，将右手在袍子上擦了擦，似是才摸过什么恶心的东西，“只要我还记得便好了。”
“来人！”苍著朗声一叫，看着恭敬地拜在自己身前的十二祖仙，一脸笑意，“将茫倾大人带去他的住所，若是十日后他可画出一只活着的蝴蝶，便放他一个痛快！哈哈哈！”
茫倾挣开拖住自己双臂的祖先，深深地看了一眼苍著，转身离去。白袍洒脱恣意，青丝飞散，似仍是当年云端之仙。
苍著厌恶地看着茫倾又摆出了他最讨厌的姿态，随手挥出一道光箭，然后转身带着恭敬的十个祖仙浩浩荡荡地离去。
茫倾被那道光箭击中左小腿，整个人一个踉跄，然后迅速稳住了身子，步履有些蹒跚地继续走着，走着。
曾经亲密无间的二人，终是背道而驰。
……
十日后，苍著端坐于仙台之上，十二祖仙在他身边成两列依次排开，九级仙梯上坐满了仙廷的小仙们，所有人身前一道案几，上面用盘碟盛着各种稀有而鲜美的珍馐美酒。
仙梯下是正在表演着的仙廷舞姬。
待一曲舞罢，舞姬们恭敬地离开了，姬川站了起来，捧着酒杯看着所有人，朗声说道：“诸位，道仙茫倾为人放浪形骸，屡次侵犯苍著大人的权益，插手我仙廷要事。十日前甚至妄图篡我仙廷之主的位置！苍著大人心怀良善之意，不舍多年相伴之情，愿予他一机会，若他能令自己画中的蝴蝶脱画而出为生灵，便放他一条性命！”
“苍著大人真是念情之人啊！”
“苍著大人实在太善良了，为茫倾那等小人何至于此啊！”
苍著看着仙梯上赞颂自己贬低茫倾的仙人们，笑了笑，心情不错地一挥手：“让茫倾上来吧！”
茫倾漠然地从远处走来，手中执着那只茫笔，对于仙梯上那些仙人的话语充耳不闻，只是停在了仙梯之前，冷冷地看着其上翘着一边嘴角看着自己的苍著。
苍著却没有再说什么，撒手扔下一张白色的大幅画纸，落在了茫倾身前。
茫倾看了一眼苍著，什么表情都没有，捡起了那张画纸，覆在了一旁的画板上，抬起笔便要作画。
姬川却突然叫住了他，冷笑着说：“茫倾，一路好走。”
茫倾顿了顿，却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开始落笔。
洒然挥笔间，纸上一方山河便已栩栩如生，明眼可辨。
“你可是要画蝴蝶！”姬川皱着眉头提醒道。
茫倾转头讥讽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紧紧地盯着苍著，看也不看画纸，一只蝴蝶却已在他笔下似要跃然而出。
姬川看了看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的苍著，强压下内心的怒火，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来：“你现在该让他飞出来了。”
茫倾再次忽略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苍著，然后转头从画纸上撕下空白的一角，低头自顾自地开始折了起来。
“这是……”
“他这是在做什么？”
“疯了么？还是傻了？”
九级仙梯上的小仙们一片嘈杂，就连苍著周围的坐在仙台上的十二祖仙虽然不敢开口喧哗，却也是面面相觑不知其何意。
苍著的目光却更加幽深，死死地盯着折着纸的茫倾。
茫倾浸淫此道多年，很快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身看着苍著，手中托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纸蝶。
苍著看着那只纸蝶，突然想到了一亿多年以前似是有一幕与如今相似。
……
“苍著你看这是什么！”茫倾兴冲冲地跑到苍著面前，看着一脸恹恹的苍著欣喜地说道。
苍著无精打采地抬起头，看到了茫倾手中托着的一个纸折成的东西。
“苍著你看好了！”茫倾看着没有什么兴趣的苍著，将手中的折纸向空中轻轻一抛，折纸在到达最高处后却并没有往下落下来，而是扑闪着翅膀绕着两人飞转起来。
苍著瞬间打起了精神，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满脸得意的茫倾。
茫倾一脸骄傲地看着苍著，两眼中是说不出的关怀：“我知道你觉得寂寞，就着了个这小东西，你喜欢么？”
“喜欢！”苍著伸手想要抓住飞舞的折纸，可在碰触到的那一个刹那还是作罢，转头兴致勃勃地看着茫倾，“这是什么？”
“这是我用纸折的一个小东西……”茫倾思考了一下，“翩翩而舞，跹跹似仙，不如就叫它蝴蝶吧！”
“好呀！蝴蝶！”
“哈哈……”
……
苍著定了定神，看着一脸讥讽地捧着那只纸蝶看着自己得茫倾，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
茫倾嘴角笑意更浓。
只见他似是当年那样将蝴蝶向上一抛，蝴蝶便翩翩然而起，却不似当年绕飞，而是直冲云霄而去，消失在了天边。
“这可不算是画出的！”姬川死死握住拳头，一锤身前的案几，大叫道。
“当然不算。”苍著对着他将手向下按了按，看也不看悻悻坐下的姬川，眼中冷意更甚，“茫倾，你得是画出。”
茫倾一声冷笑，转身便要离去，连话都不欲与苍著说。
苍著眼中一丝怒色，抬手对着案几一拍，千重巨浪向着此刻手无缚鸡之力的茫倾拍下，却仿佛什么都没有触碰到一般穿过了茫倾的身子。
苍著猛地起身，惊惧地看着默然离去得茫倾的背影，然后看向了自己的手，想要看出自己为何竟是失手了。
茫倾缓缓走着，走着，身子便淡了，淡了，一直到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中。
仙廷突然开始晃动，仙廷之下的人间也开始晃动。
画板上的那幅山河突然开始崩毁，画纸也开始撕裂，一直毛笔不知从何处而来，颓然地坠落在画纸之前，崩断成了两截。
苍著一脸恐惧地看着一切崩毁，尽归混沌。
习惯了仙气充沛的仙廷的小仙们刚一触到混沌的气息，身子便开始融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融散在了混沌之中。
十二祖仙联手抗拒着肆意而来的混沌气息，却是难以抗拒，被压成了血泥，然后同样融散在了混沌之中。
失神的苍著猛然惊醒，环顾四周。
一切如同一亿多年前一样，混沌苍茫，一片寂静肃然。
不同的是，一亿多年前有两个相守的少年，一亿多年后只剩下了华服贵冠的青年男子，和一只崩断的毛笔。
苍著满眼迷惘地拾起了断成两截的毛笔，那两截却在他的手中慢慢地被不知何处吹来又不知往何处而去的虚空烈风吹散，不留痕迹。
苍著看着最后终于只剩下了他自己的这一方天地，怔愣地伸出了手，想要去触碰那个笑意盎然的潇洒青年，却在触碰的那一个刹那失去了他的模样。一切不过幻象。
他早已失去了那个全心为了他好的他。
一亿年前的那只纸蝶早已消失在了早已对茫倾的存在不满的他的手中，一亿年后的那只纸蝶却是直接飞出了这一方天地，去寻找另一个世界。
虚空中，放出无尽光芒的巨星前，一抹流光闪过。
……
平日里一身休闲装打扮的萧执身着一袭白衫从内间走出，双手托着一个与昨日一样的盘子。不同的是盘中多了一根向上挑起的树枝，枝上一只纸蝶伫立，似是下一秒便要振翅而飞。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三章 苍茫瑟瑟蝶亦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