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望》玄武九略

13、相守非为君作友一

　　风月翻墙的本事，是无数次逃命时学的。
　　风月也从不认为这是种了不起的本事，因为一种技能往往获取于糟糕的生存环境，每一次使用都来源于最初的不幸。
　　她在程若谷的房檐旁一颗樟树上坐了很久。
　　她于是无数次犹豫，但又最终坐定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坚守的东西，无论世人能否理解。
　　这种执念深藏心底，却是任何人都不能越过的。
　　但所谓执念往往却又是可笑的一厢情愿，于是活在这世上的，除却少数自甘堕落随波逐流者，大部分都在追逐一个模糊的幻像，前者是孱头，后者是庸人，但风月却都不愿做。
　　她极少去犹豫，因为它比任何人都明白活着的幸运，在她心里只要能活下去，就是最好的恩赐与安慰。
　　她不懂憎恨与埋怨，眼睛里永远只有希望。
　　事实上这种要强的本性被她温婉的性格呈现得更加恰到好处，在无数次不幸中成为自己的希望是她在地狱里得到的特殊方式，但这种方式却被人打破了。
　　那个人打破了她苦心维系的平衡，一厢情愿的进入她的世界，企图成为她的依靠，一开始她嗤之以鼻，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她的想象，在被许诺的一个月里，莫名的情愫滋生蔓延，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萌发出鲜艳却危险的花朵，最终在极短的日子里根植内心。
　　恰恰在这个时候因为种种巧合指向的结果，令她惶恐不安，更多的，还伴随着失望与没落。
　　也就如此刻，她终于透过窗缝看到模样
　　随意披散着的头发杂乱着，拢在肩侧，往脸上涂抹的不是胭脂水粉而是墨绿色的药汁。
　　说实话风月也想说服自己程小将军有个孪生的兄长，名作‘虚怀若谷’的意思。
　　但她说不出口，更加的惊慌失措，颤微微的想要逃离。
　　于是踩空了枝桠，身子猛地坠下，不出意料的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落地，扭伤脚踝。
　　嘶哑着从喉管里发出呜咽，张大了嘴巴却不敢出声，双手都死死捂住剧痛的来源，无暇顾及泪水和不知名的一阵阵难以平复的苦楚。
　　然而程若谷听得很清楚，她听到老樟树断裂的声响后看向窗外，恰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一闪而过。
　　侥幸的想告知自己眼花，却又心急如焚的奔向窗口。
　　然后就是她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一时间攥着手，听得到骨架的咯吱声。
　　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倘若没有她画蛇添足的敬茶，为了再见风月最后一面，没有紧随而来的忙碌操练，并非本意却避开所有风月不怀疑的可能，没有自己自作主张的搬进阁楼，住在来往人忘不见的高处，没有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程虚怀，更没有她一时任性偏用真面只想要风月记住她的模样，风月便可安然的活在她编制的美丽的谎言里快乐的生活，这样，她就做到了一个爱人应当做的所有。
　　然而现在，她一切自以为是精明算计，都促成风月撕心裂肺的感受罢？女人？可笑！一个女人怎么会爱上另一个女人，反胃都不足以评价了罢？！
　　但她却没有踌躇，越出了窗阁，借着力到了离风月五步远的地方，目睹了她以为最令人抽痛的无助。
　　她于是不假思索的冲上去，掰开了捂着脚踝的手，轻轻地剥下鞋袜，仔细检查着。
　　意料之中的冷言相向，却不是意料之中的内容：“小将军视奴家做友，又或心生怜悯，贱女原本当感激不敬，但还望小将军恕贱奴不知好歹，消受不起这份好意，全把贱奴送去做杂工苦活，好报答小将军往日费心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