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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什么是功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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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这个人伦,什么是人伦,当然就是人间的伦理纲常了。
苏勉是因为名望深厚才主持得了这次的会论,而名望自然是多年积累才可得来的。
如何就被称之为德高了呢?或许苏勉家挂的那块牌匾能够证明,“功德世家”几个赫赫大字,而皇上御赐,更是八面威风;
又或许,这天下的士人交口称赞亦可以证明。苏大学士向来是士人楷模,古往今来,能够在姓氏后面加一个“子”字的屈指可数,这个字加上去后,在读书人心中就类近圣贤,苏子,苏子,岂是凡人可以称谓的。
自古以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被视为读书人的最大志愿,无数读书人以此为座右铭,不但自勉,也以此要求别人。能真正实现这几点的,必然是古往今来最大的圣贤,而苏勉,少年时就已立志,要坚定不移的,不懈的,哪怕不能实现它,也要无限的接近它。
作为楷模的苏勉,为人刚正不阿,一心为国为民,早在地方任官时就获得百姓“一方父母、上天恩赐”的称誉。家里也是井然有序,断不会出现别的府邸那些内宅不宁扒灰养奸鸡鸣狗盗等等事情。
这就是人伦。
如果问苏勉,普天之下什么最大,苏勉必然说:规矩最大。如果人人都守好自己的规矩,士农工商兵各个安然有序循规蹈矩,要让那务农的耕作不息且勤俭持家,经商的守法有度不坑蒙拐骗搞官商勾结,这天下自然就是大治,百姓也就能安居乐业富足喜乐。
这就是纲常。
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为人臣子的,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以端正天下的人伦纲常为使命,能帮助君王做到这些,就是功德。
几个月前苏勉陪皇帝到西京视察,接见了很多当地官绅和商贾,王幸之也在一众人等里,因着与苏勉的亲属关系,之后又被特地召见了。这个皇帝看起来似乎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冷酷,是个胖子,说话时声音也不大声,软绵绵的,王幸之还大玩了一把卖俏耍萌,像那些唱歌跳舞、说学逗唱虽然是些小的游艺,但他把21世纪现代的一些流行娱乐元素给溶合了进来,别说还充满了新意,进退有度间把民间青年男子的那种娇俏活泼展现得淋漓尽致,整个过程欢喜连连,惹得皇帝龙颜大悦之余,不仅口头夸赞连连,还特别恩准了他,让他随时可以进宫觐见。
这次召见也没有讲多少政事,主要就是私下聊天,说说家事,这就成了王幸之的独家表演场,逗得皇帝哈哈大笑间,皇帝说:“此等绝妙佳人,却在这边陲之地受那些蛮夷的烟熏火扰,朕颇为遗憾啊,不如到东京城里来住,常常见着,还能与朕解个闷儿。”王幸之还在疑惑,苏勉却不痛不痒抛出一句:“那王家就考虑东迁吧。”当时王幸之当耳旁风,你说这王家在西京好歹也是名门望族,根深叶茂的,这太平年月又不是战乱年间,怎么可能说迁就迁,心想这嫂子说这话也未免过于儿戏了。
直到朝廷封了往西边的茶路,王幸之才忽然间恍然惊觉。
这两国之间的争锋才是大事,至于个别的商旅生意,毕竟草民蝼蚁,焉能与大事相冲。
至于那里的边贸交易,虽然能为内地添置税收,但一则天朝泱泱大国物产齐全,并不缺那些西域所来的匪夷之物。二则如西京这样的地方边贸每年的收入,大部分都直接用于当地建设,其中布置防御措施就是一项重点,并没有直接纳入国库总的开支计划当中,如今朝廷即将施行新政,一切将纳入总体调度中,如此一来,西京城恐怕会有大的变化,说不定,取消其京师直属的地位也未尝可知?那时,等待整个西京工商行业的,恐怕就是败落的命运。
这些忧虑积在王幸之心中,所以他会来到东京,除了关于苏圆的事情,也是看看这皇城的气象,顺便试试这水的风浪,他有所考虑,那就是在这天下的走向中,或者应该去寻找一颗定海神针?
说白了,就是一个值得托付和依靠的所在。人无近忧,必有远虑。
这个值得托付和依靠,可是一道并不简单的命题。一个普通男子,嫁个好人家,那家人对他好,能够衣食不忧夫妻互爱,那么对方就算是值得托付和依靠了。
王幸之是普通男子么?是,又不是。虽然他也已经嫁了人,不过…哎!…想起这点,他轻叹口气,暗自思忖道:“我毕竟是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不管是见识想法还是生活习惯与这里的人总有些不同的,虽然各方面都已经基本上融入进了本地的生活,不过,这里的人毕竟是古代人,自己的妻子,有封建思想也是正常的,算了不去想这些不开心的了。”
作为一个从地球上21世纪的现代穿越过来的人,他的许多想法依然是原来世界里很自然而然的男性思维,比如关心天下大事比如处处争强好胜。同时他在这个男女颠倒的世界里待了这么些年,在生活举止和心态上又大部分养成了本地男子的样子,也就是和原来世界的女性差不多,比如在如今的这位妻子面前,自己可谓是贤良淑德了。有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更像男的还是女的,或者二者皆有吧。
王幸之如今想要的是,一个真正能够长远给予他帮助的人,他早就不指望能够回21世纪了所以也有了打算,在这里不仅要立稳脚跟还要开枝散叶荫庇后世。
当然这个所谓的能够长远给予他帮助的,肯定是指的朋友关系,而不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原本以为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加上又有苏勉这座大靠山,慢慢经营下去,在这个世界也可以安乐长久了。如今一看,毕竟年轻,果然还是太天真了。苏勉是什么人,道德模范,别人那是要朝着做圣贤的目标去的,在她眼中,只怕一切都要为她的“规矩”让路。苏家和王家也算是连理一枝,一荣俱荣的,记得原来课本上讲什么固有利益集团,今天他突然觉得好笑,这么算来,苏家和王家肯定也就是同一个利益集团了,那么肯定随时随刻都要共同进退的了。不过实际的情况看来,像王家这样的攀附,是可以随时被抛弃了的。看来果然不能读死书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
不过他也是沉得住气的人,随时都波澜不惊,而且性格活泼待人诚恳,又喜欢交朋友,虽然结交的多数都是普通人,无财无权也无势,不过他不在乎,他更喜欢和这些普通的人玩在一起,真是无忧无虑很开心。他所想要的,也是很简单的,就是和朋友们开开心心的生活。
也曾试过和达官权贵们交往,但总免不了来来去去就变成了谈权说利,虽然谈权说利也是他所需要的,但他知道,那些关系也就那样了,很轻易的就能被风吹雨打去,终非长久的。某一次,偶遇一个叫孙子江的落魄文人,那人虽落魄无依抑郁不得志,但听其谈吐,观其才学,绝非等闲之辈,而且他对世间的看法倒与自己颇有许多相通之处,两人可谓一见如故,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这以后当他想起如今的局面之种种时,突然生出一个心思,就是支助这位朋友,帮她实现一展抱负,一方面是成全了别人,另一方面,也是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想法。
之所以要支助孙子江,因为他以前看过一本书,是讲晚清的红顶商人胡雪岩的故事,胡雪岩还在当伙计的时候,替东家收债,却把这五百两的债款送给了一个叫王有龄的人,替王有龄捐了一个官当,后来王有龄果然发迹,于是二人互相提携,胡雪岩也由此成为了一代传奇人物。
王幸之读到这里的时候就感慨,小小伙计就有这样的手笔,这是英雄人物的气魄。
他思量后,觉得自己也是可以仿效的。这个孙子江不管胸襟还是才华,绝非池中之物,如果她在当今受到重视,将来她的成就或者不在苏勉之下。他打算试一试,试试自己的运气。
这并非心血来潮的一时妄念,看胡雪岩那本书时,他还看到了最后胡雪岩是如何与洋人斗法最后失败的。这其中原因是多面而复杂的,但不过不管什么原因,身在当时的环境,实际很早就预示了胡雪岩的必败之路。
而他,不会去走和胡雪岩一样的道路,他的路,要坦荡荡的走出来。孙子江是个人才,也是个正人君子,这种正,是他所欣赏的正,如今世事局面也非晚清的腐烂可比。而更多的是,王幸之觉得,自己和上层社会那些积年官宦家庭,始终像是隔着什么,虽然按身份来说,自己也是个□□的成员,但他就是更亲近这些普通的平民。
如今的情况是,苏勉与自己已经渐渐分道扬镳了,既然靠不住,就得另寻打算,而且是从头开始的长远打算。
从零基础来开始做事,虽然更加艰难,却能够让所有的事情把握在自己手里,不仅放心,而且更加从容。
当然,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愿,培养出孙子江出来,在以后她飞黄腾达之后会不会和自己不再齐心,毕竟人心难测,在关键的时候,每个人考虑最多的还是自身。所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种身份的急速转变,往往令到许多人失去了人生的守则,一旦把握不住利益的诱惑,在权衡得失之间没有合理的心态,做出的事情可能更没有底线,连那些曾经被斥为尸位素餐的都不如。
这些王幸之全都早有思量,他想,如若那样,随她去吧,世间的事情本来就不是强求来的。他自问自己可以光明磊落,这就足够了。况且,他也相信孙子江的为人。
用现代的话,这叫风险投资,只是他投资的对象是人。王幸之毕竟是从现代穿越来的,又是商人,考虑事情时自然就带了这样的心理。这一切的一切计算,如果让无关的外人知道,可能留下“奸猾”的印象。不过,他王幸之从来就是这样,这些都是私事,他才不管外人的看法。
只可惜那日匆匆一别,只知道孙子江说要去京城谋个差事,却是不知道具体在哪里,来到东京城后,打探了一番也没有更多的消息,想来她现在混得依然还是比较不好的。王幸之想要帮助孙子江,而帮她出名就是一个很好的方法,略一思量,于是想出这一招在醉香楼题词,既方便寻找她,也是顺便帮她扬名,这可是一举双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