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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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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大柳树下闪身出来,在树下愣了许久,忽然转身重重拉住琴心的手,焦急的问她:孟明垣平时什么时候下朝,这个时候他在不在府上。
琴心被我的大动作惊了一下,半晌后对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扔下她,转身急急跑出去。琴心在我身后大喊:小姐,你等等我,你别太着急。
我没有理她,脚下迈得飞快,一心在心里求着孟明垣这个时候一定要在家,一定要在家。
我推开门,一路急冲冲往他平日办公的清明殿闯。
陈叔被我的样子吓到,可能他以为我是要来找孟明垣吵架,一路在我身后追着喊着:少夫人,少夫人找将军是有什么事,将军他现在在忙,您先等等,让老奴先去禀报一声。
我才没功夫等他去禀报,我现在心里急得不得了,如果真如那官老爷所说,妩娘是上官将军的那个侍妾,那她现在的处境就很危险,我知道叛国之罪很大,她若真是那个什么将军的妾侍,我很难救得到她,但我不能不救她,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救她,但孟明垣可能知道,而且他们家在京中权势很大,可能他会有办法,所以我才来找他。
我在京中无亲无故,我能想到可以救妩娘的人只有他了。
白梨的丫鬟在殿外将我拦住,我记得她,上次在翡翠阁外面白梨被劫持时急得不知所以的那个丫头,后来我听说她的名字了,叫香梅。以前白梨身边侍候的丫鬟是翠儿,什么时候换的香梅我不知道,其实我对她关注一向很少。
我推开她,没有听她的劝告让她先去殿里禀报,直直往殿里闯去。
我知道,无论是她还是陈叔,他们去禀告之后只会带给我一个结果,那就是,孟明垣,他愿不见我。
我进到殿里,看到孟明垣确实在文案边埋头坐着,想是在处理公文,白梨在旁边不远处的桌案边静静站着,执着笔安静的在画着什么。她见了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急急出来拦我。
她声音娇软温柔:姐姐,姐姐这样风风火火的是要做什么,将军他今日公务繁忙,姐姐不要同将军吵架。
她也觉得我是来寻孟明垣吵架的。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可能都觉得,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同
孟明垣吵架的。
我忽然觉得悲哀又失败,但我实在没什么时间觉得悲哀和失败。
孟明垣抬起头来,冷冰冰的问我:你来做什么?
我切切看着他:有一件事要你帮我一下。
他冷冷回我:你的事我没有兴趣。
我不理会他对我的态度,上前两步,几乎碰到他身前桌案:妩娘被官府抓起来了,你帮我救救她。
他猛抬眼看我一眼,我切切望着他等他答复,他却看着我,坚定说道:我说了,你的事我没兴趣。
我很失望,这个人,在我有困难的时候,我唯一想到的是他,我唯一能仰仗的人也是他,我以为他就算讨厌我,也不会看到我有困难而不管我,我以为就算他和我没有情分,他也会顾念我是他夫人而帮我。可是他拒绝了我,这样坚定,不带半分犹豫。
我克制着自己,我不能伤心,也不能跟他吵。
我语气带着恳求: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京城的府衙是怎么样的,你帮我想想办法,你救救她,你救救妩娘。
他淡淡看我一眼,不说话,又低下头拿起一本公文看起来。
我等了他很久,他没回我。
我不死心,问道:你要怎样才肯帮我。
他认真的看他的公文,仍然不回我。
我一把夺了他手上公文,朝他吼起来:孟明垣,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他淡淡的抬眼看我一眼,又淡淡看一眼我夺在手中的折子,又低下头从案头另外拿起一本公文翻开来。
我咬着唇直直望着他问:你这样不肯帮我?
半晌后听到他淡漠无比一句回答:我说了,你的事,和我无关。
“啪”我将方才夺过的折子猛的扔在他桌上,我声音说不出的自嘲“我怎么会来找你!”
我没有等他发作,转身离开,白梨被我的扔东西的动作惊的捂住嘴巴,见我要离开,怯怯的踱过来劝我“姐姐......”
她想来拉我,被我一下隔开,我恨恨的看她:滚开。
她吓得僵在原地,又双手捂住口,半天回不过神来。
我听到身后孟明垣夹着怒气的声音:让她走,不知好歹。
然后是轻声细语哄她的声音。
我只觉得一阵晕眩,像是胸口什么地方窒得难受。
琴心在这个时候匆匆跑回来,看到我的样子,脸色一下就垮了下去,却还是搀住我劝道:小姐,你也别太着急,我们再想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但她不知道她的声音低得可怜,没有丝毫说服力,我想,她和我一样,都在害怕妩娘就是那上官将军的侍妾。
我不能乱,妩娘和我一样,在京城无亲无故,她虽然告诉过我她的故里就是京城,但却从未提过京城还有她的亲人,现在我和琴心是她仅有的亲人,是她所有能够指望依靠的人,所以我不能乱,如果我也乱了,琴心也乱了,那她,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我在我脑海里一一列举我能寻求帮助的人,一个一个仔仔细细的想谁还能够帮得到我,谁能帮得多些。
清修师傅武功高强,对我也极好,我去求他,他肯定会答应帮忙,但这件事情上,武功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处,除了--------劫狱。但若非无路可走,我不想连累清修师傅,也不想走那一步。
姜姐姐对京城极为熟悉,但孑然一身,无权无势,也帮不了什么忙,但她自幼在京城长大,对府衙的运作想必也有所了解,又是土生土长的京中人士,若我需要上下打点,有她在旁,也能多些便利。
还有......
白离络,我忽然就想到了这个名字。自上次皇庙寺一别,算算也有一月有余没有看到他,先是张罗祖母的丧事,后来又大病一场,上月皇庙寺初一十五两次庙会我都没去,不知道他去了还是没去。我心中总算燃起点希望,但很快又熄灭下去,今日是十月初三,就算他每次庙会都去,最近一次初一也过去了,等下一次十五,还有那么久,我很是泄气,妩娘的事断是拖不了那么久的。
忽然很懊悔为什么没有问过他住在哪里,怎么样可以找到他。
无论怎样,我要去碰碰运气。
我让琴心去打听衙门的消息,我则从马厩里牵出孟府最好的马,一路往城郊皇庙寺疾驰而去。
我在皇庙寺后山的古柳下等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也没有等到白离络。
清修师傅据说又出门云游,约莫要四五日以后才回来,我问寺里的小和尚有谁知不知道白离络的联络方式,他们都说不清楚。
直到天要黑尽的时候,我才失望的离开,驾着马匆匆赶回府上,快靠近城门时,我手上火把的松油刚好燃尽,突然的黑暗让马儿惊惶的一声嘶仰,我猝不及防的从马上摔了下来。落地时我手臂狠狠的擦过地面凹凸的石子,隔着衣料,我能感觉到皮肤被划伤,伤口上慢慢沁出鲜血。但我来不及去理会,前面远远的我已听到城门推动就要阖上的声音,我一个翻身上马,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拍,马儿受到惊吓,没命的往前窜了出去。我几次又要被它甩下来,但好在,在城门即将关拢的时候,它驮着我险险的挤了进来。
我听到城门在我身后重重的阖上,而马儿又驮着我跑出好远。
我急急的向琴心询问妩娘的情况,她告诉我因为妩娘矢口否认她就是上官将军的妾室,衙门的老爷拿她没法,暂时将她收押。
我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来,那大人老爷应该不是一个屈打成招的昏官,妩娘若抵死不认她是那个什么上官将军的妾室,官府一时半会不会拿她怎么样。
我就能多些时间来想办法。
这一夜 ,我一夜未睡。
我托陈叔帮我找来了十年前上官将军叛国一案的卷宗,在灯下看了整晚,希望从案宗里找到什么救人的线索,但直到天亮我也没有任何头绪。我又请陈叔将京户府登记在册的当年上官府的人口册也帮我找来,盯着林素儿的那页记录瞧了很久,希望能得出妩娘并不是林素儿的结论,但我越是不停的翻看,越难以劝服自己妩娘不是林素儿。那登记册上是这样写的:
天亮的时候,我揉揉胀疼的额头,阖上所有册子,匆匆往外走去。
我决定无论如何我要去见一见妩娘,向她问清楚她到底是不是林素儿,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才好想对策。
我出了秋意园,看到正焦急踱着步的陈叔,他见了我,像是松了口气,上前两步递过一个信封到我手上,看着我道:将军下了命令老奴不能以将军府管家的身份去衙门赎妩姑娘回来,京兆府后狱的牢头和老奴有些交情,少夫人带着老奴这封信去,想必他会看在老奴的份上给少夫人行个方便,对妩姑娘也会尽力照拂。老奴不敢违抗将军的命令,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老奴也相信妩姑娘不会是林夫人,少夫人你也莫太焦急,京兆府的赵府尹不是昏官,事情总会弄清楚的。
我忍不住鼻子酸涩,心内感动又伤悲,感动原来陈叔对我也这样好,在我困难的时候,向妩娘那样给我关爱,感动原来这京中也还是有人真心疼我。可我也伤悲,陈叔与我非亲非故,对我尚且如此关心,哪怕他只能尽一点微薄之力,他也尽心尽力真心诚意来帮助我。可那个人呢,那个成了我夫君的人呢,他明明可以做得更多,可他做了什么。
我对陈叔点点头,在这个真心关心我的这个老人面前,我觉得谢谢都是多余。
我要离开,陈叔在我身后喊住我:少夫人,将军他不帮少夫人,是将军一时糊涂,少夫人别往心里去。
我忍住心里酸涩情感,背对他对他点点头,大步离开。
陈叔给我的书信的确管用,我并没有多费唇舌就见到了妩娘。
肮脏晦暗的大牢里,妩娘安静的坐着,见了我只笑着说一句:你来了,你这个性子,我死之前想不要见到你都好难。
我认真的看着她:妩娘,我要知道所有的一切,不然,我没办法救你,我说真的,这次,我毫无办法。
妩娘看我许久:瑟瑟,这是一趟浑水,你听我最后一次,这次你不要管。
她这样说,我明白了,她是林素儿,没有其他可能。
但她说完这一句就不肯说其他了,她说:瑟瑟,你回去吧,听我的,不要管我。
我看她许久,直到确定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了,我说:妩娘,你等我,我会救你出去。
我离开了大牢,我那样坚定的说会救出妩娘,可我,没有半分把握。
出来大牢,我抬手挡了挡太阳,奇怪,快入冬的天日,日头却这样盛,照得人头昏目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