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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被抓回来(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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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心回来的喜悦被冲得一干二净,一连几天我都独自发呆,默默垂泪。
我不知道原来我这样爱哭,这样软弱。
有时候我恨死了这样的自己,我将眼睛睁得大大的,高高的扬起头,谁说的抬起头来眼泪就会流回眼睛里,可是并不是那样,眼泪还是会大滴大滴流下来,流进鬓里,顺着耳根,滴进脖子里。
天已经开始热了,可眼泪滑进脖子了,还是那么凉,冷得让人心颤。
我原来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可以喜欢得那样,恨一个人也可以恨得这样!
我开始恨白离络。
但是我没有办法对付他,我甚至被他像囚犯一样关起来,什么也做不了,我只有默默流泪。
琴心和蕊儿可能很着急,蕊儿想了一切办法想逗我笑,但我真对她笑起来,她又会沮丧的停下来,不再逗我。
我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会对人露出这样空泛的笑。
琴心也劝我,但更多时候只坐在我身边,一声不吭的陪着我。有时候也会陪着我黯然落泪。
她从前那样活泼,她从前从不软弱。
我想我真是对不起她。
从前生气勃勃的仰德殿成了一座死气沉沉的死牢,不再有三五成群的宫娥内侍穿梭其中来来往往,后来连蕊儿被带走,只在一日三餐的时候送些食物过来,我和琴心被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仰德殿很大,越是大,越是空旷。
我听人说这宫里有一处叫冷宫的地方,杂草丛生,萧瑟凄凉,外面的人不能进去,里面的人也不能出来,就像被人遗忘的闲花野草孤苦的长在偏僻的深宫角落,住在里边的人长年不见天日,没人探望也没人聊天,最后都被长年累月的孤苦寂寞磨得失去心志,疯癫收场。
我觉得我们的处境和冷宫里的那些人并没有两样,连续半月,除了蕊儿依时送来三餐,我们看不到其它一个活人,但好在我有琴心,虽然我们都并不怎么说话,但有她的陪伴,我心里就没多么害怕,我知道她无论何时都会对我不离不弃的,我们一直相依为命,从前我,琴心,妩娘,我们三个都是不离不弃,相依为命的。
妩娘,妩娘,想起妩娘,我总要伤心一场。
半个月以来,这样大一座宫殿里头,除了我和琴心,唯一会来看我们给我们送吃的的活人就是蕊儿,我以为以后都是这样了,但这一天我竟然看到了巧巧。
是李德全带她来的。
平时蕊儿送吃的来我并不理会,也不怎么看她。
但这天听到外面脚步声的时候,我走了出来,因为例外的,我听到外面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我走出来,就看到了李德全,还有白离络口中已经死了的巧巧。
我震在当地,巧巧已经含着泪上来哽咽着喊了声姑娘,就抹着眼泪进屋里摆碗筷去了。
我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李德全喊了我一声,我听到他说:“主子,殿下那天说的话都不是真的,他那是气极了,恨极了,只图心里痛快才那样说的,殿下那天是发了很大的脾气,怪巧巧没有守好你,铁了心要赐她死罪,但巧巧一将你的名字喊出来,殿下就心软了。殿下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主子你是菩萨心肠,若巧巧死了,你一定会怪自己,怨自己。您知道的,殿下宁愿自己伤心到死,也是不肯让主子您有一点伤心难过的。那天殿下在您面前说了那样的重话,其实他心里比谁都难受,他不是故意想让您伤心,他只是咽不下那口气,您不知道,这些天。。。。。。”
他苍老是我声音有些哽咽:“您在皇庙寺不见了那天,您没看到殿下发疯的样子,奴才从小看着殿下长大,从没有见过他那个样子,从小到大,殿下从来没对什么在意得如主子这般,一旦失去,便是活不下去的惊恐!”
“奴才知道主子为什么事怨恨殿下,但是主子实在是误会殿下了,慕容姑娘的死,并不是殿下逼的,大皇子暗中派人核实主子您的身份,殿下知道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当年上官将军的死对头司马安已经在朝堂上指出当年的上官小姐是丫鬟假冒,皇上震怒,派人搜寻您的下落,大皇子对皇位势在必得,不用多久就会顺藤摸瓜,将主子您扯出来。慕容姑娘的身份殿下早知道了,她对上官府和您幼年的事无不一清二楚,是顶替您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当时您的身份就要浮出水面,但殿下却迟迟下不定决心将慕容姑娘推出去,顾虑的就是您和慕容姑娘深厚的感情。殿下为这件事愁眉不展,犹豫不定,将自己关在临书阁思虑了整整一夜,那一夜,临书阁的灯通宵亮着,殿下的影子就映在窗棂碧纱之上,奴才在外面守了一夜,殿下就一动不动的坐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殿下终于打开了门,却只道:“我不能做出让她伤心的事,如果到时候父皇容不下她,一定要让她死,我便也不做这皇子,也不争什么太子,陪着她一起去就是了。”
“是奴才糊涂,皇上虽疼爱殿下,但大皇子一党一心想用您身份之事对付殿下,就算皇上有心包庇,也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自林家小姐以后,您是唯一一个走进殿下心里的人,奴才不想您有个什么闪失,更不想殿下为了您搭上性命前程,所以奴才就自作主张,跑去找了慕容姑娘”
“当殿下知道的时候,慕容姑娘已将自己推到了刀口浪尖上,那天如果我们不去,她也会被官府的人带走,受的罪不会更少。”
“回到宫里的时候,殿下站在大殿外面迟迟不能迈动步子跨进去,像是一生也没有那样艰难的时刻,奴才知道他是不知道怎样去面对您。”
“那一次你不见,已经是殿下一生遭受最重的打击,那晚暗卫来报孟将军抱着您回府,殿下晦暗的眼睛才一下亮起来,銮驾也等不及,命人匆匆牵了马来,急急就往永胜门骑了出去,主子您可能对宫规不熟悉,宫中之人,除了皇上,谁也不能暗夜宫道纵马”
李德全说着说着忽然扑通一声朝我跪下来,老泪纵横对我道:“姑娘,慕容姑娘之死错不在殿下身上,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自作主张,造成姑娘和殿下今日的隔阂,但当时形势,如果慕容姑娘不死,姑娘身份就可能败露。别说我们懂得这个道理,孟将军未必不是觉得慕容姑娘非死不可,姑娘若实真有恨,要怪的话就怪奴才吧!”
我怔怔的听着,听到真相我很高兴,巧巧没死我也很高兴,但发生了这么多事,已经不是一句谁对谁错,怨不怨,恨不恨的事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无论怎样,春儿姐姐都是为我而死,白离络心里未必不清楚,我这一生,也不可能用春儿姐姐为我换来的命同他恩恩爱爱了。
我淡淡看他: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李德全是惊是喜的抬起头来:主子?
我却不想再听什么,也不想说什么,艰难的移动脚步进屋。
我在凳子上坐下来,巧巧含泪将筷子放到我手上,哽咽道:“姑娘都瘦了,多吃些东西吧。”
我抬起头来看她,还是忍不住拉住她手,想哭,却轻轻笑了出来:“你受苦了,你走吧,以后别来看我了。”
巧巧哭着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别过头,没有人知道我心里的感受,这一生,我一定是命里带煞,所有我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爹娘死了,春儿姐姐死了,妩娘也死了,嫣儿妹妹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巧巧不过服侍我一场,已经受到两次牵连。
琴心默默的来赶巧巧和李德全,我无动于衷的看巧巧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心里说道:走吧,都走吧,都离我远远的。
琴心回到我身边,重新将筷子放回我手里,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吃饭!
我看着她,看着看着眼睛又模糊了,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她陪在我身边,但白离络不会放她离开,况且我也没有那么想她离开,虽然我怕她跟着我没有好结果,但我也有一点私心,我舍不得她,我现在谁也没有了,春儿姐姐没了,妩娘也不在了,我只有她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夜里的时候琴心总是把窗户关得砰砰响,有几次我都被吵醒了,我睁开眼睛,看到她气呼呼的脸,不知道在和谁生气,我叫她将窗户打开让风吹进来透透气,她也气鼓鼓的不理我。
她其实不怎么爱生气的,也从来不会违逆我,她肯定是为妩娘的是怨恨我。
我不怪她,是我活该。
但是有一天晚上我听到她说的话就不这样想了。
天气已经热起来,往年在孟府的时候,热天里秋意园总是一盆盆的冰屋里供着,并不觉得锦都的暑天有多难过,如今才觉得天热起来能让人一夜一夜的睡不着觉。
那一晚我照例是热醒了,伸手寻常放在枕边的团扇怎么也摸不到,我撑起身,刚想出声问她将我的扇子拿到哪里去了,就听到她骂人的声音:“这样不明不白的关着我们,将我们主仆两个关死算了,整夜整夜的躲在外面偷偷看什么看呢,到如今,还指望她会领你的情吗,痴心妄想!”
我再笨也知道她为什么死要关紧窗户了。
他会在院子里偷看我么,我心里五味陈杂,那样一番痴心大概换了谁也不能熟视无睹,但琴心说的对,事到如今,他的情我是半分也不能领受了。
无论如何,我是不能回心转意的了。
日子像夏风一样无声擦过,蕊儿说荷渠的一塘荷花已开到尽头。
虽然我还没看到荷花开。
那次以后我一直没看到白离络,我以为他再也不会来见我,但我让蕊儿传出我要见他的口信不久,他就来到到了仰德殿。
我大概是很久没对他笑过,他看着我有些惊讶。
我说:“你不是说要向你父皇请旨娶我为妃吗,我也想去请旨,你带我去见他。”
他募地睁大眼睛看我,震惊得难以形容:“瑟瑟,你说什么?”
我笑得无害:“你带不带我去。”
我上前两步拉住他的手,他像触电一般猛的甩开我,眸里一闪而过的欣喜沉寂下去,他语声冷然:“上次你也是这个样子,骗我带你去皇庙寺,瑟瑟,我不会再让你骗了。”
他甩袖离去:“你好好呆着吧,别动什么心思,你出不去的!”
我喊住他:“你为了保我也花了不少心思,你是想我活着的对不对,可我在这宫里活不下去,阿络,你放我们走好不好,我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他不回头,抬脚要走:“我不需要你感激!”
“白离络”我喊住他。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瑟瑟,你喜欢哪里,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清和镇好不好,我陪你去那里住,你不想住宫里,我们可以永远都不要回来。”
他眼里溢出浓浓情意,灼人的目光灼的我不敢看他,我微微别过头,漫不经心道:“你父亲如果知道你喜欢一个罪臣之女,一个有夫之妇,他会怎么想,他那样疼你,难道你忍心伤他的心吗?”
他眼里显出痛苦,却一闪而逝,笑看着我道:“你放心,他不会知道。你的身世已经完全被遮掩过去了,以后你都不用为这个担心。至于。。。。。。”
我看着他打断道:“如果我想让他知道呢?”
他听了果然怫然作色,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半晌后怒极反笑:“你不珍惜我花费心思为你遮掩身世没有关系,慕容春白白为你丧了性命你不在乎也没关系,你一心想死我拦不住,左右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独去死,自会随了你去,反正你恐怕也不会在意我死活,只是不知她的性命你关不关心,她和你情同姐妹,大概也不会独活于世,只怕也会陪你一起死,就不知你舍不舍得。”
我回过头去看他目光所在之处,是琴心面无表情的立在我身后。
我心头一阵剧痛,却还是强自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春儿姐姐牺牲自己保我一命,我却不知道珍惜,到了黄泉,我一定亲自向她叩头请罪,春儿姐姐疼我,想必也会谅解我难堪的处境,至于琴心,她一定要陪我去的话,我也只能对不起她。她一个人在世上反正也是孤苦无依,黄泉路上有我陪着,她也多个照应。”
他淡淡瞧着我,冷笑一声:“既然你打定了主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跑到父皇跟前去自投罗网。”
我淡淡一笑:“皇上那里我肯定是去不了的,但大皇子一直盯着你,难保不对仰德殿起什么兴趣,这里虽防守森严,但再坚硬的铜墙,有时候飞进一两只蚊子还是可以的。”
他脸色一变,怒气陡起:“那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他重重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怅茫,半年前,我以那样坚定的决心离开孟明垣,以为这一生也不会再和他有所牵连,半年后,想不到我会亲手将自己推回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