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染戒香消俗念》陌上花开缓归

34、第三十四章 进宫

　　我再一次被白离络骗了。

　　我醒来的这间屋子，暖香轻幔，富丽堂皇，身边还有一个摸样乖巧伶俐的小丫头侍奉在旁，白水镇最好的客栈也不可能有这样豪华的屋子，这样贴心的服务。

　　小丫头告诉我她叫巧巧，是五皇子派她来服侍我的，我现在呆的这个地方是明昌宫仰德殿，五皇子的寝殿。

　　白离络竟然将我带回宫里，我想都未曾想过。

　　叫巧巧的宫女概是见我闲得无聊，几次劝我去明昌宫内四处逛逛。

　　我可没那心情，我只盼白离络马上出现在我眼前，让我可以新账旧账一次跟他算个清楚，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身份，又为什么自作主张把我带进宫来。

　　我心里有一股怒气，想着等下必得和他大干一架才能解气，但巧巧拿过铜镜叫我整整头发我就泄气了，我现在换了一个样貌，他都不知道我是谁，我现在也不想告诉他我是谁，那我怎么找他算账。

　　我第一次觉得这样憋屈。

　　我终于等到白离络的时候，已经是我上他马车后的第三个傍晚了。

　　我已经等得气急败坏，我睡了一觉又一觉，睡得我打算忍了的憋屈在心中几倍的爆发出来，我想着，即便顶着现在这张脸，我也要找个理由好好和他闹一场。

　　这个傍晚我醒来的时候，室内已不明不暗的点了灯，我睁开眼一看，两三日来时常不离我左右的巧巧竟然不在，我爬起来，扶着昏昏沉沉的头甩了甩，竟然看到白离络闲闲的坐在屋里看书。

　　见我醒了，他像个无事人一般，放下书温柔一笑，对我招手道：“你醒了，瑟瑟，饿了吧，过来吃饭吧。”

　　我摸了摸脸，傻了。

　　他又笑道：“我等你吃饭等了都有一两个时辰了，这些饭菜也热过几次了，你不饿也坐过来陪我吃些吧。”

　　我纳闷的掀开被子挪过去，趴在摆满了各色菜肴的桌子上抬眼紧紧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他笑着倒一杯香茗放到我面前：“进屋子前是一个人，出来是另一个人，你说我怎么想？”

　　他顿了一顿，盯着我笑道：“你激动起来就爱抓我手臂，眼睛晶亮晶亮的。”

　　他声音里带着愉悦：“瑟瑟，一个人长相再怎么变，她的眼睛不会变的，习惯也没那么容易改！”

　　我愣了一愣，又想到两次和孟明垣的四目相对，可他没认出我。

　　我忽然有些没劲，呆呆的坐下来捧着碗扒饭。

　　他往我碗里夹了块肉：“瑟瑟，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

　　我忽然明白他出现在翠柳镇不是巧合，我撞到他身上也不是巧合，他一直都跟着我，观.察着我。
　　我放下碗，恶狠狠看他：“你跟着我做什么，你带我进宫做什么，我们不是说好.....”

　　他愣了一下，忽而很愉悦的笑了：“那你的意思是之前我们说的话都还算数吗？”

　　我怔了一怔，心头募然腾起一阵复杂心绪，又端起碗埋着头扒饭。

　　我感觉到他目光一直在我面上流连，声音更是愉悦：“瑟瑟，你知道吗，我真害怕你先前说的话不算话，我真怕你怪我。 ”

　　我想我是有些怪他，我扒着饭，不答话。

　　他忽然放下筷子，语气凝重道：“你说你喜欢自由，你说孟府就像个牢笼------你知道吗，这深宫后院，又多少女子伸长脖子垫着脚尖日盼夜盼有朝一日能飞进来做一只金凤凰，明知道代价可能是被禁锢一世，明知道可能没有幸福，还是要一头扎进来，我先前很不耻这样的女子，但我多么想，你也是她们其中一个，如果是那样，我就可以没有负担，不用害怕你不愿跟我入宫，不用担心你住不习惯。”

　　我还是不出声。

　　他又说：“瑟瑟，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但我真的怕说出来吓跑你，你知不知道我多渴望初一十五这两个日子，你知不知道我可以见到你，听你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说你的生活，我多高兴，瑟瑟，我好喜欢你，你留下来，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我忽然想起那天我在明清殿受到的屈辱，抬起头质疑的盯着他：“我被他冤枉与人通奸的那次，你是知道的吧，你为什么要安排人陪着他演戏，你知不知道被人冤枉的滋味有多难受。”

　　他的神色僵了僵，道：“我也不想，暗卫来报你有危险，我急忙赶去找你，我赶到的时候，你睡得很香，我不忍喊醒你，就让人迷晕了绑你的人，躺在你身边等你醒来，我不知道他会忽然出现，我本来逃脱了，但-------瑟瑟，我也有私心，我想他休了你，子越一直跟着我，我对他嘱咐了几句......”

　　我听的瞠目结舌，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有私心。我愤愤的盯着他。

　　他竟然做出一个可怜相，像是他根本没有做错一点事，竟然死皮赖脸的伸出手来：“瑟瑟，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咬我一口，解解气吧！”

　　他竟然还憋着笑，我无语至极。

　　我忍无可忍，但我没有咬他。哪一本书上说的，情爱里的事都没有道理，没有对错，没有为什么，只有情之所起......

　　我扭过头闷闷的生气。

　　忽然脑中什么又悠的一闪，我瞪着他：“那你怎么知道我左肩后头有颗红痣？”

　　他表情先是一僵，很快笑道：“那日你不知道在哪里受了气，一个人跑到琼瑶搂喝得酩酊大醉，我要送你回家，你死活不肯回去，就找了一间客栈给你睡觉，你自己喝多了，可能身上燥得难受，不停的抓自己衣襟，我拦着你不让你扯，你自己还不乐意，抓着我的手用力一甩...”

　　他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我那时正拢着你衣襟不让你扯，你那样一甩......”

　　的耳根一下子滚烫。

　　他还在笑：“我扯被子来遮你，你自己又伸手打开，翻了个身，我就看到你肩头的红痣了。”

　　我的脸都烧起来了。

　　他说的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我有一次确实自己一个人跑去琼瑶楼喝酒了，我记起是因为孟明垣死活要罚琴心的事我和他大吵了一架，那天他还打了我一巴掌，就是因为白梨养的一只锦猫被琴心不小心踩了一脚，跛了，她大吵大闹要打折琴心一条腿为她的猫讨回公道，她要护她的猫，我要护我的琴心，结果是我被孟明垣狠狠打了一巴掌，孟明垣自己愣住了，白梨也吓住了，琴心的腿保住了，但是我很不开心，就去大醉了一场。

　　孟明垣，想到这个名字我又一阵难过。

　　白离络还在笑：你知不知道你喝醉了有多难缠，大声嚷嚷，胡言乱语。

　　我抬头瞪他一眼，拿起筷子夹一夹菜在他碗里，恶声道：“你占了我便宜还敢笑，不许说了，吃饭！”

　　他突然停下来，直直的看着我，眼里像燃烧着浓烈复杂的情绪，却真的不再说了，只微笑着埋下头，吃饭。

　　我抬眼偷偷瞧一眼他，觉得他的神色像是带了极大的满足与愉悦。

　　我完全不能相信我竟然在宫里心安理得的住了下来。

　　我想原因的话，大概是反正现下也无处可去吧。

　　白离络不怎么让我出明昌宫，好在明昌宫很大，四处走走看看，我一天也不会闷着。

　　其实白离络连明昌宫也不怎么让我自己四处跑，大多时间他都在临书阁，一坐几乎就是一天，埋头于一堆像是怎么也忙不完的公务，我哪里会有兴趣陪他，但他却死活拉着我也在临书阁闷着，我做什么都好，吃零嘴，打瞌睡，做游戏，吵吵闹闹，甚至让巧巧陪着我踢毽子他都不管，无论我闹腾得多么厉害，他都由我，哪怕我一次次故意将毽子踢到他摊着折子的桌案上，或是故意在他身边绕过去绕过来假装找东找西，他也只会抬起头来，带笑说一句“瑟瑟，别胡闹”

　　他那样专心，到后来我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这样打扰他，实在无聊极了，我就想猫着身子偷偷离开，但每每被他带笑喊住：“你想去哪里。”然后他就会将手上事务撂一撂，陪我下一盘棋，或是带我到园子里散散-------这种时候，我总忍不住睁大眼睛惊奇看他--------其实他那样认真是不是装出来的，怎么每次我想溜他都逮得到！

　　我不知道，原来一个皇子也要这样忙的--------但好在，无论多忙，下昼的时候他都会撂下手上事情，随我想去哪里那样陪我宫内四处溜达。

　　他陪我踏雪，赏梅，摘花，看星......

　　明昌宫有一处高楼唤摘星楼，虽没有启天搂那样高，看得那样远，但也可以将大半个锦都收入眼底了，天气晴好的时候，坐在摘星楼上观星，星子又亮又圆又闪，就像东海最大最美的珍珠一粒粒的全都飘浮上了空中，发出熠熠光辉，从楼上俯视锦都城的万家灯火，又像天河一斛一斛的珍珠都倾泻下人间，在凡尘富庶的土地上发出夺目光辉，与星争辉。

　　每当天气晴好的时候，摘星楼上的积雪总是扫得干干净净，卷檐下明亮映人的金砖上就会铺上一层又一层厚实暖和的褥子，旁边再围几个热乎乎的炉子，我们就可以从第一颗星子从天河里升上来，坐到漫天繁星。

　　我们开始聊天，聊我们彼此的事情，他知道不知道的，我知道不知道的。聊好玩的事情，他听过没听过的，我听过没听过的，可以一直聊一直聊，从趣味怏然聊到困极了睡着。

　　他给我讲大漠里有凶狠的漠狼，满月的时候会对月亮长嘶。

　　我告诉她南边有一种蛇，受到惊吓时尾巴会发出灯花炸开哔剥的响声。

　　他说京郊的御苑里有一种臭草，但是如果人的眼泪落在上面，会散发奇香。

　　我告诉她清和镇外有一种痒痒草，一挠叶子就会合卷，还有一种痒痒树，抚摸他的时候他的枝干会颤动不止，就像是人被挠痒痒后的咯咯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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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无惊无华的过去，相识了这么久，我们终于开始了解彼此，一点，一点，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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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宫里的日子并没有那么难过，我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