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夜叉）文乐／人偶净琉璃抄（重修版）》腊酒

13、番外一 蓬莱宫

　　日头偏西，阳光懒散明媚。紫禁城穹顶子上的澄黄琉璃瓦，明晃晃直闪得人睁不开眼，一番富丽，只显出城楼外华表的伶仃影子格外冷清。北方冬日，空气重沉刺人，远处胡同里偶尔传来的几声元宵节炮仗，越过朱门高墙后，简直要学闷实的钟响，把孤苦人的脆弱耳房心房一齐震碎。

　　此间没有人不寂寞。

　　只是后宫女眷为免着日长孤身难捱，多数都养了巴儿狗或金丝猫一类的爱宠。畜生们凭着主子的宠爱，过的小日子竟比人还快活舒畅。
　　眼下，就有一群猫儿狗儿，巧不巧的，跑到了蓬莱宫外头的花园里打架，惊醒了正在暖阁里猫觉的少年。

　　年轻的傀儡师走到游廊上，寻了个坐处，饶有兴致地瞧了一会儿，只觉得那猫儿叫得愈发难听，直如那三番五次地对他眉目传情的老丑妇人一般，没由来的恼上来。见四周没个人影儿，遂捡了石头把猫猫狗狗砸得落荒而逃，弄得干枯的地面尘土飞扬。
　　一只猫儿从他面前跳过去，带了一身土腥气，着实把他呛了一口。
　　美妇从暗处看他咳得气喘连连、面上氤出些红晕的模样，心醉神迷，欲死欲仙，仿佛在看一场空前的演戏。身边捧小手炉的丫鬟见美妇如痴如醉的样子，平日里总有千般伶牙俐齿，此刻也大气儿不敢喘一个。
　　半晌，傀儡师方止住了咳。他拂了拂胸口，落在情人眼里，却跟西子捧心似的。
　　美妇的心口随着他水波般收敛的动作，渐渐地冷掉。
　　她咬着牙怪笑：“哀家却要瞧，这小畜生还能蹦跶多久！”

　　夜半，几个黑衣人踩着梅花枝子飘进了暖阁。大内养出来的，谁敢不如猫儿腿脚轻便？只听得一声低低的惊呼，随后再没了消息。

　　白日，太后趁皇帝请安，特特赐了他一碗小厨房的汤圆。皇帝推脱不过，拿过碗一瞧，一群白团子中却混着个紫玉样的。老奴才赶紧笑吟吟道了那紫玉身份，竟是不老仙丹。皇帝平生最痴此道，喜不自胜，谢恩之后便求问此丹来历。太后眉开眼笑地编排了一通，把皇帝哄的心服口服。

　　暗处的影卫只忍着，不啐那美妇蛇蝎心肠。
　　他正是夜里亲自押着那傀儡师到美妇面前的内侍，也眼见了那女人，亲手将活人的心，血淋淋地一整颗挖出来，交由一个方士做了法。那美妇平日里养尊处优，指甲养得极长，烛光如豆，幽光中染着淋漓鲜血，煞是美艳。
　　傀儡师最喜欢这样美艳的手。
　　她将这样一双覆到意中人凝固的面容上，柔声道：“你便是嫌我老，也不得不承认，你的血，让我这么美罢？
　　你可是疼？这算什么，总没有我夜夜想着你时，心痛如绞罢！
　　先皇帝对哀家，何事不曾依顺？你这贱民，竟也能对哀家呼风唤雨了！哀家昨儿个想了一夜，任凭你这样下去，莫说糟践了哀家的苦心，更是践踏了先皇的颜面。
　　可是哀家的确舍不得你白白死了。所以哀家特特地请了大师来，将你这颗忘恩负义心做成了灵丹。
　　其一，帮哀家把那贱人的儿子从龙椅上拉下来，这算是你偿我义；
　　其二，你得活到自己也尝着’爱而不得’的滋味为止才成。你可得记着，哀家得不到的东西，别的女人，也休想得到。你得两厢情愿之际，汝命便休矣！”

　　那方士听着这疯婆娘大笑，终于觉得惶恐，暗自庆幸自己没把那诅咒的秘密和盘托出，算是给自己积了一点德，也是给这不幸的少年人留了一道解脱之法——那解脱之法，便是要放下执念。

　　这可得多难。

　　再说回来傀儡师的去向。太后剥了心后，着人收拾了乱摊子，又派人把傀儡师送出紫禁城去。
　　可元宵佳节，谁不想再喝一碗热腾腾的汤圆？那办事儿的，便将形容狼藉的傀儡师丢垃圾般丢在巷子根儿底下。
　　所有的泥水污水炮仗灰都汇到这一处，傀儡师漂亮的卷发染的不成样子。他在黑暗中徘徊，看到了许多童年时代、自由自在奔跑行走的自己。在梦里，他一个人走遍了京城的巷，看尽了贴画的灯，也驯过了最烈的马，喝干了最醇的酒，却感到自己从里到外，都被冰封住了。

　　渐渐地，耳朵里听到了些许风声。眼睁不开，似是叫雪糊住了。幽暗夜幕中，他隐约见了一点孤灯的光，随扁担摇曳。风雪凛冽，远处有个人扯着嗓子吆喝——
　　“汤圆咯——热乎乎的汤圆——”

　　（完）

作者有话说

　　番一用来说明奈落所受的诅咒。
这大概是发生在明朝中后期的故事。那时奈落还是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