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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菌(四) ...


  •   叔。
      你瞧。
      我们在一起了。

      破灭——枯萎

      路灯把影子拉的狭长,扭曲在小巷两旁的墙壁。
      这次我必须得手……我轻缓地挪动脚步,寻找最恰当的地方。
      青年的视线紧紧地锁住我,面临危险时,血液内躁动着原始的兽性。那双碧色的眸子在昏暗中熠熠生辉,他咧嘴一笑,手中的蝴蝶刀来回划动。
      “你就是那个无头案的变态吧……”青年扬了扬头,似乎已经认定我的身份,变得异常兴奋,“我哥哥可是为你逮住你,忙得焦头烂额。”
      “想把我抓回去给你的警察哥哥看看。”我的拇指摩挲冰冷的枪柄,视线不敢从青年身上挪开。
      他和前面的那些目标不同。
      如果说那些人是猎物,那么这个青年便是伪装起来的猎人。
      “咔——”蝴蝶刀弹出的声响异常刺耳,我侧身躲过青年的攻击,常年从事研究工作,体力根本跟上。锋利的刀刃从脸庞划过,只感到一丝凉意,随即脸部便有温热的液体划下。
      “真不知道前面的那些废物是怎么被你逮到的!”青年不屑地扬了扬手中的蝴蝶刀。
      我不是他的对手……我握紧麻醉枪,瞄准青年的肩部。
      麻醉针撞上墙壁,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些把戏我早听哥哥说过。”青年弓起身体做出野兽般扑杀的动作,充满朝气的红发仿佛要点燃昏暗的火种。
      青年攥紧刀柄向我扑来,本能驱使我躲开。不料他虚晃一招,敏捷地截断退路。泛着寒光的蝴蝶刀刃,消失在灯光下。
      叔,体育方面,我真是弱鸡……我撑住青年倾斜的身体,掏出尼龙绳。
      “混蛋!死变态放开我!”青年试图挣扎,被麻醉针扎入,身体开始变得绵绵软软。
      “不仅仅只是麻醉枪。”我丢开空的注射器。
      “你也逃不了!”青年冷笑地盯着我的腹部。
      痛。
      尖锐的恐惧密密匝匝地蔓延在背部,浑身发怵。属于金属的冷硬感从腹部传来,尖锐的疼痛迅速蔓延,变成密集的刺痛啃噬神经。
      我松开青年,探到腹部,温热的液体顺着蝴蝶刀溢出。
      “那边两个人在做什么?”巷口路过的人发现路灯下的异常。
      “喂!站住!”
      巷口几道人影开始往路灯处走来。
      他还在等我回去……我按住伤口,疼痛在蔓延,呼吸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混蛋,别想逃!”青年抱住我的脚踝,身体几乎麻痹,他趴在地上,死死地盯着我,咧嘴冷笑,白森森的犬齿像极一头捕获猎物的狼,“你跑不掉!”
      巷口那几个人渐渐靠近,纷乱的脚步声打破小巷的沉寂。
      我一脚踹开青年,拔出插在腹部的刀,冰冷的刀刃在血肉间摩擦。“我必须回去,有人在等我。”
      一路上浑浑噩噩。
      给伤口消毒时,才彻底清醒过来。腹部的伤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做了简单的包扎后,我望着医疗设备发呆。
      找过怎么多人。
      没有一个身体适合他。
      或许……
      “叔,太好了,我找到了。”
      男人睡眼惺忪地看着我,见到我腰部暗红的血迹,瞬间清醒,“你受伤了?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
      “叔,我找到了!找到了!”我兴奋地一把捞起男人,捧着男人的脸,吧唧两口,“去我朋友的研究室,马上就做手术。”
      男人嫌厌地蹙眉,墨色的眼底交织着我读不懂的信息,“做手术?你究竟在做什么!那些人都是你杀的?告诉我!”
      厌恶?
      悲哀?
      愤怒?
      我愣愣地对上那双变得陌生的眼睛,抿了抿唇,勉强挂出笑意。把他放到沙发上,转身从抽屉里拿出所有的现金,将防身的枪藏进西装。
      “叔,这不是你想的么?我朋友答应帮我,我们去,你很快就可以和从前一样。”我边收拾东西,边透过窗玻璃看着男人的神色,“我们可以去散步,去登山,你不用躲在家里,踩踏沙滩感受……”
      “让我用你从别人那里夺来的身体?”男人冷冷地打断我,他的视线定格在我的背脊,审视般的视线,让我无法转身面对他。
      “我只想治……”我撰紧拳头,感受到男人颤抖的呼吸。
      “别用那么恶心的方法来治好我!”男人竭力嘶喊,他动不了,靠着的抱枕滑落在地,他也跟着倾斜,脸埋在沙发里。“岩桐!我宁愿死!我宁愿死!”
      压抑的情绪像是决堤的水,汹涌翻滚。男人大睁着眼,发红的眼眶周围突起一根根狰狞的青筋。
      “我只是想把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延长……”我不敢转身,害怕看见男人歇斯底里的模样。
      “我宁愿死!我宁愿死!我……宁愿死……小桐……”男人凄厉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无助的哭腔,“小桐……你不该救我……”
      “叔,我会和你在一起……”我缓缓转身,走到男人面前蹲下,伸手将男人收入怀里,“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不用别人的身体……”
      “小桐……对不起……”男人用脸颊蹭了蹭我的胸口,闭上眼,浓黑的眼羽湮溺在蒙蒙水汽中。
      “没事。”我抱住男人,拧必备的用品,打开家门。
      门外。
      漆黑的回廊曲折悠长,仿佛一条通往不知何处,没有尽头的路。走廊两侧挂着昏暗的灯光,似在指引方向。
      “小桐一切都会好起来么?”男人窝在我怀里,鼻音闷闷。
      我带上门,看着面前的回廊,加重抱住男人的力度,“会,我们会和重前一样。”
      身后的门缓缓合上。
      “啪——”
      头顶的手术灯亮起,透过眼皮,视线变得一片血红。
       “你确定要这么做?”朋友和他的助手准备手术。
      “他等不了……”
      “可能会失败,就算成功你也只能像怪物一样活下去。”朋友放低声音,附到我耳边,“而且他的求生意志并没有你想象中那样顽强。”
      “是我强迫他活下来的。”滚烫的液体溢满眼眶,就算我闭上眼,它们依旧肆无忌惮。
      “那你现在还是要那么做?”
      “对,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开始吧……”
      “希望,你不会后悔。”
      ……
      春天是一则谎言。
      饰以春风,饰以杜鹃。
      可是,我无可救药地甘于欺骗。
      那些偶然红的花,那些偶然绿的水。
      竟仍然令我痴迷。
      在朋友的帮助下,他也似乎接受了现在的生活。
      清晨。
      风由半开的窗而入,带着海浪腾起的潮,棕榈树摇晃在窗外割裂一瀑暖阳。
      依稀可闻远处海浪。
      是一朵浪花碎开的声音。
      碎出一句不真实的梦喃。
      “叔起床了。”恼人的阳光敲醒眼幕,我畏畏睁眼。
      身边的人似乎还在睡。
      他如此安静,我开始恐慌。
      “叔,睁开眼……”
      房间里好像只有我一个。
      “叔……”我强压抑住发抖的声音,“我…想和你在一起…”
      想和你虚度时光。
      或沉默,或无意义地哭笑。
      “叔,阳台那盆石头花……”泪水糊住睫毛,视线被分割成模糊的几块。我扯动唇角,妄图让自己笑出来。“开花了…你不给他浇水么……还有,我们刚买的折耳猫。”
      男人不回应我,静静地躺在我身边。
      暖阳慢慢填满整个房间。
      我甚至不敢呼吸,害怕喘息声会盖过他的回答。
      可是。
      我等了许久。
      “叔,你在玩我对不对!”我死死地盯着天花,眼眶中的液体在决堤,我拼命地自己笑出来,“哈哈哈哈,你说那只折耳猫发呆的模样和我一样……”
      哭腔和苦笑。
      我稳了稳呼吸,侧脸看着移植到肩膀上的那个灰暗的头颅。
      你还在吗?
      男人的脸比从前沧桑许多,紧锁的眉心不知何时已经辗平。
      死对你来说是解脱么?
      光线缓缓移动,落到男人的脸庞,如雕的轮廓昭示着男人生前的英俊神采。
      我抚摸这张冰冷的脸,心口空乏,里面似乎被洗劫一空。
      我的自私,强行将你留在人世。救不回身体,便让你由一颗头颅的形式活下来,最后甚至把你养在肩上。用卑鄙的手段编制了一则谎言。
      一如春天般温暖美好的谎言。
      但。
      不管怎么做。
      还是无法阻止你的死亡。
      “你等我……好吗?”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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