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瞎子少爷》食盐大魔王

4、第四章 院中人

　　江南的冬天总是又湿又冷的。每到这个季节，何晔总觉得自己会在下一刻闭上眼睛后就乘鹤归去。当然，这只是他觉得。这一世，他的身体比上一世好了不知道多少，至少不是那个一见风就倒地不起的病秧子了，但是怕冷却是改不了的。
　　何晔穿着夹棉的褂子，羊毛的坎肩，最外面再披了一件绒的袄子。顾不凡曾经送过来几件外国人穿的毛衣背心，但是何晔不喜欢，就一直摆着喂虫了。
　　自重生后，何晔就习惯每天出去走走了。别说这杭州别院，空气清新的很。他开始嘲笑过去的自己，怎么就舍得让自己呆在屋子里发霉呢。
　　“少爷，今日露重，还是不要出门了吧。”夏欢拿着刚泡好的汤婆子，用绒布将之包裹起来，“龚大娘熬了鸡汤，过会儿趁热喝了，暖身。”
　　何晔的手中被塞入了一个暖和的东西，他抬起头，笑着对夏欢说：“没事的，我就出去走走。等汤熬好了，再叫我回来。”
　　“这……”夏欢犹豫的说道，“我怕少爷冷……要不把顾老爷给的那几件洋衣服拿出来穿着？”
　　“不用，不用那些西洋景。”何晔怀抱着汤婆子站起了身，“我一会儿就回来的。”
　　“那少爷你小心点儿！”夏欢看着何晔沿着墙壁往门口走，只好在背后嘱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何晔对自家的院子已经熟悉的不需要夏欢搀扶，自己就能够准确走到院子的任何地方。
　　推开雕着花的木门，一直不转弯的笔直向前走个五六分钟就是别院的出口，如果一开始就向左拐，就能到拐到荷花池，那里有一座石砌的小桥，穿过小桥是一段有些曲折的青石板路，再往右走就能到一座镶嵌在山坡里的假山，假山上有上去的阶梯。通过那阶梯再往左，便又上了一条狭窄的小道。这小道的尽头是一个亭子。
　　何晔摸着亭子的栏杆，从外边走到了亭子里面。他静静的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下，霎时吹来一阵风，冻得他浑身颤了颤。现在这个点，那个人应该还没有来吧。何晔叹了口气，手里捧着热着的汤婆子。
　　“你是谁。”
　　刚刚定下心来的何晔被对面的问话声吓了一跳。他错愕的抬起头，望着声音的来源。而说话的那个人疑惑的看着何晔将头转到自己身边的位置的举动，他仔细的看过去，发现对方的眼睛是没神的。
　　“你是这园林的主人？”
　　何晔听到对方试探性的发问，便点了点头。当他刚想问对方是谁的时候，他察觉到，对方声音竟然是很熟悉的！他猛的站起身，也不顾自己手中汤婆子的跌落，慌慌张张的去扶亭子的栏杆，想要逃走。
　　不料，一只手抓住了何晔的衣服。那人皱了皱眉头，发现自己手里捏到的全是衣服。
　　“你看不见？”那人又问了一句，并顺手将何晔扯回了亭子。
　　“嗯。”何晔别过脸，声音有些郁闷。他双手抓着自己袄子的一角，手指有些微微颤抖。
　　“拿好。”
　　手被一股热源碰了碰，何晔下意识伸出手去抱住那个被布包裹着的汤婆子。他有些低声说道：“不好意思，打扰您的雅兴了……我……”
　　“无碍，是我擅自闯入，该道歉也应该是我。”那人说罢便提起脚要离开。
　　何晔听着鞋底与水泥地敲击的声音，忽然冲着那人的后背大声说道：“不要走！”
　　“啊……”何晔听到鞋子停下来的声音，有些羞赧的说，“您唱的歌……很好听。我，我并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我只是闲来无事来这里吹吹风……”
　　“吹风？”
　　何晔听到对方低笑声，不由得更加吞吞吐吐起来：“那，那个……”
　　对方似乎站定在那里，等着他的后文。
　　“那个，我家有刚熬好的鸡汤……这天气冷，不如……去屋里坐坐？”何晔咽了咽口水，随便胡扯了一些，鬼知道他到底在紧张什么。
　　“不牢麻烦，我只是恰巧路过此地。”
　　听到对方的拒绝，何晔不由得焦急了起来，也顾不得自己看不看的见，就摸瞎的去抓对方。
　　“我跟你说，我家大娘煮的汤可好喝了，既然路过不妨进来坐坐嘛，也不会缺皮少肉的……啊——”
　　“小心！”那人一把搀扶住没注意到脚下台阶的何晔，“没事？”
　　“没……没事。”何晔急忙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手足无措的一会儿摸摸脸，一会儿挠挠头，“多……多谢……”
　　那人轻笑了两声，一手抓住了何晔的手臂：“那请带路吧。”
　　“诶……？”
　　“我搀着你，免得你摔着。”
　　“多，多谢，其实我自己可以……”
　　“没事，带路吧。”那人拉了拉何晔的手臂，意思让他带路。
　　何晔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两声，他抿了抿嘴唇，说道：“从这条小路下去，一直笔直走，看到一个坡……”
　　一路上，两人就安静的走着，偶尔何晔会说接下来该怎么走，或者那个人提醒何晔脚下的路。
　　被抓着的何晔，心里的小鼓打的快，他也不敢再说些其他的，生怕会引来对方的不满。

　　不一会儿，两人就进了屋子。夏欢看见自家少爷带着那个唱歌的人进家门了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跳，连话都不敢说了。
　　“夏欢，鸡汤呢？”何晔把那人带入房间后，向夏欢眨了眨双眼，“有客人。”
　　“哦……哦！明白了！我这就去端来！”夏欢在对方有些渗人的笑意中一溜儿的就窜出了房间。
　　“叨扰你了。”对方在罗汉床的另一头坐下，他别过头看向何晔的侧脸。
　　“没事，招待远方而来的客人是主人该做的。”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远道而来，而不是就近路过呢？”
　　何晔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笑意，便一本正经的说：“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哦？还有这么一说？”
　　“我在这里生活了六年多，也有幸去过天津，自然是分辨的出来。”何晔腹诽道，那顾不凡就是天津人，自己想不熟悉天津味也难。
　　“你怎么就能判断我是天津来的呢？”
　　“这……”何晔语塞，“我……我猜的嘛！哈哈……”他尴尬的笑了两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又把手放回了汤婆子上。
　　“不过，即是相识，便是有缘。”那人站起了身，走到何晔面前，伸出了一只手，轻轻的握住了何晔刚放在汤婆子上的手，“我叫顾衍之，天津来客。”
　　何晔感受到自己的手上传来了不同于汤婆子的温度，刹那间感觉自己有些僵硬，不仅仅是肢体上的，他的脑子也僵住了会儿。
　　“何……何晔。”他埋下头去，有些结巴的回复了自己的名字。
　　“那么，多多指教了。”
　　顾衍之将手松开，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本以为这是个废弃的庭院，平时来这儿也没见过什么人，看来是他自己大意了。所幸不是爸爸那里的人，客套客套也算过去了。希望对方别是个麻烦啊。
　　何晔感觉得对方的温度离开，有些懊恼的捏了捏拳头，不知从何而来的惆怅感卷入了他的脑袋。想开口说说话，但是又找不到什么好的话题。于是就只好安静的坐着了。
　　打破这个诡异的气氛的人，正是端来鸡汤的夏欢。
　　“少……少爷？”夏欢疑惑的看着沉默不语的两人，迟疑了会儿叫了叫何晔，“鸡汤好了。”
　　“嗯，摆着吧。”何晔感激的看向夏欢的方向，补了一句，“给顾先生盛一碗。”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来吧。”顾衍之看着夏欢拿着碗就要给自己盛，连忙摆手说道，“我就小坐一下，等会儿便走了。”
　　“啊……”何晔听顾衍之说要走，小声的叹了口气，他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问道，“今天不知能否有幸听到顾先生的歌声？”
　　“自然。”顾衍之把碗盛的满满当当的，那鸡汤的确是香，黄黄的油飘在汤面上，略略撇开那些油便是干净有营养的汤水。他迫不及待的小喝了一口，“这汤真好喝。”
　　“龚大娘的手艺一直很好。”何晔点了点头。
　　顾衍之略略扫了这房间一圈，布置的十分简单，但是每一件家具都很不简单。就比如现在他坐着的罗汉床，雕刻细腻且花纹精美，红木上了漆，涔涔发光。面前这位眼疾少年，当是大富大贵之人，只不过，这院子却只有他一人居住。他虽然好奇，但也不喜欢跟别人扯上太大关系，就安静的喝着鸡汤。
　　何晔见对方没有下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对方先开了口。
　　“多谢何少爷款待，时间不早了，顾某人先行一步。”
　　“那……今天您不会唱歌了？”何晔抿了抿嘴唇，“抱歉，我自作主张了，唱不唱歌本是先生您的自由。”
　　顾衍之看着何晔纠结起的眉毛，不由得轻笑了两声：“唱歌的机会还有很多，今日且让我享受一下这鸡汤的味道吧。”
　　“哈哈。”何晔低低的笑着，“倒还是鸡汤的错了，都怪龚大娘的手艺太好。”
　　尴尬的气氛似乎回转了不少，何晔愈发的想要看见了，他想看到顾衍之。他是第一个进入自己生活的陌生人，他是纯粹的，跟自己没有任何利害关系的人。何晔想，他会是个好人吧。他开始期待何一鸣带着那位医生来给自己看诊。自己的生活已经不会再回到原来那条轨迹上了，他充满着希望。
　　“那今日就先告辞了。”顾衍之喝完最后一口鸡汤，看向表情温润亲和的少年。
　　少年微笑着点头，说着告别的话。谢绝了他想要送客的好意，顾衍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别院，他想他应该有一段时间不会再来这里了，好客的人，总让他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