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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涧水偶遇 ...

  •   “小姐,您慢点!”东方边扶着度靛宁边道,“晓风哥哥,你多留意着点,要是附近有歹人跳出来就糟了。”
      在她们前两步处,有一个儒雅的少年,听到东方的话,冷冷地回道,“我自有分寸。”
      东方小声凑近度靛宁道,“你看他,每次和我说话,总这么冷淡。只有和小姐你回话时才温文有礼。”
      晓风是个武功极佳的人,因此耳力十分敏锐,东方的几句话尽数进入他的耳朵,忍不住回头看了度靛宁一眼,今天她一身鹅黄,轻盈地踏着春天里的生命,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多了几分朝气,他不得不承认,她是个绝色的女子,也是个极易让人动心的女子,但并不因为她的绝色,而是因为眉宇间的风韵。这个女人是他从小守护的对象,简直是他存在的意义。
      三月是草长鹰飞的季节,吹着这样新鲜的晨风,度靛宁第一次有如此心旷神怡的感觉,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自由。
      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河流,潺潺而流,干净澄澈,度靛宁快步上前,张望着自己在水面的倒影,“东方,快来看,这正是清真居士笔下的‘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只是少了水君子。”
      东方挨着她道,“哪里少啊,我身边的这个不就是水中仙!”
      度靛宁没有否认,只是朝着晓风笑了笑。两人间的默契不言而喻,风吟里,他们心灵相通。
      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少爷,二少爷,这里有条河,我们就在此休息会儿吧!”接着出现了五个人,打头的书童打扮,后面两个一看便知是富家公子,最后是两个精壮的汉子。
      他们看到了度靛宁一行,其中一个公子楞楞地看着度靛宁,半晌才回过神,“你是哪家的小姐啊?实在是让本公子惊艳啊!”
      “混帐,敢对我家小姐无礼。”东方率先跳了出来。晓风则一言不发地挡在了度靛宁的身前。
      另一个公子拱手道歉道,“对不起各位,舍弟别无他意,语多冒犯,请多多包涵。”
      “这样还像话些!算了,我们既然萍水相逢,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此别过吧!各位,请了。”东方敛了敛怒气道,比了一个手势就扶着度靛宁渡河去了。
      “死丫头,一个乡野小民也敢对本公子如此放肆,回京后看我怎么收拾她。”
      “芾弟,这次是你出言不逊在先,怎能怪人护主心切!”
      “哼!”墨笛芾“啪”地一开扇子,负手离去。
      墨笛沛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吧!”
      走了几步,见那主仆三人已登上渡船,墨笛芾实在忍不下刚才的气,随便捡了块土,就往东方的身上招呼过去,可是那土却砸到了度靛宁的头。墨笛芾心知不妙,刚要转身溜走,谁知晓风已立在他身前,一把抓着他的领子,满脸怒容。
      墨笛芾一把把领子扯了回来,本来还想道歉的,看这男人这么蛮横,也心下不悦,两人对视着,谁也没发话。
      墨笛沛快步赶上,急忙解围道,“芾弟,这是做什么!出门在外,不要惹事生非。”
      “哥,你别管。”
      “管”字一出,墨笛芾就乘晓风不备攻他面盘,晓风也不是省油的灯,以同样的速度化解了这一招,墨笛芾又改攻他下盘,晓风忽地跃起一丈,又躲过一招,两人顿时对对方刮目相看,两人在速度和力量上都势均力敌,很难分出胜负。五十招后,两人很有默契地停了下来。两人皆是傲气地负手而立,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对方。
      “晓风哥哥,你快过来,小姐她晕倒了!“东方在船上尖叫起来。
      晓风忽地就闪了过去。
      墨笛沛也急急地奔了过去,却被墨笛芾一下拦住了,“哥,你要过去?”
      “芾弟,这回真是你过分了,要是小姐出什么差池,看你要怎么跟人家交代。”
      “哪有这么弱的人,我随便扔一下就出什么问题了。” 墨笛芾无所谓地道,“哥,不会是你看上了人家小姐了吧!”
      墨笛沛一把揪住了墨笛芾的领子道,“别胡说,污了人家小姐的清白。”
      墨笛芾大力地挥开他的手道,“我是否胡说你自己知道。你爱去就去吧!”言毕转身而去,只是眼神往那船上飘忽了一刻,微微皱了皱眉。

      山上的景致十分迷人,此刻东方卿和晓风都无心于此。
      “大夫,我家小姐到底如何?” 显然,东方十分焦急。
      “你家小姐并无大碍,休息一个时辰就该醒来了。”
      “那要是不醒呢?”
      “依我多年的经验,不会不醒,她的伤势轻微,完全没什么影响。”
      “谢谢大夫。”
      大夫走后半个时辰,度靛宁果然转醒了。
      “小姐,你终于醒了,吓坏我了。”
      度靛宁坐起身子,擦擦她的眼睛道,“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
      东方替她垫高了枕头,道,“这次都怪那个臭男人,回去后,我要告诉老爷,让老爷治治他。”
      度靛宁捋了捋额前的头发道,“凡事得饶人处且饶人。”
      “可是小姐,整件事都是他的不是,我们没道理受人欺负。”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替我不平,只是我都说不要追究了,你还执着什么呢!叫晓风进来吧,我们该去神女庙了。”

      度靛宁一身纯白,提着群摆踏上了神女庙的台阶,惹得周围的善男信女们纷纷将目光投向她,这样一个优雅飘逸的女人,出现在这样一个地方,难怪要夺人眼球了。晓风警惕地抓着他手中的剑,东方也紧紧地跟着度靛宁,生怕又冒出来一个不肖之徒。
      正所谓冤家路窄,走到大殿门口,主仆三人又遇到了墨笛芾一行。
      东方一下就跳到他跟前,“混蛋,怎么又是你啊!你是不是故意跟着我家小姐啊?”
      度靛宁皱了皱眉,“东方,不得无礼!”
      东方不情愿地转回来道,“小姐,这种人你还不让我多骂他几句!”
      “回来吧,我是怕你扰了这地方的清净。”度靛宁走到墨笛芾跟前,微微一欠身道,“公子见谅,东方她心直口快得罪了你,请多包涵。”
      佳人亲自道歉,墨笛芾自然无话可说,“小姐太客气了,本来是我不对,该是请小姐原谅才是,小姐身体可是无恙?”
      “本来也无大碍,是他们大惊小怪,让公子见笑了。”
      ……
      相遇,本来美好……

      一个月后。
      “爹!您找我!” 度靛宁一踏进大厅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端详了片刻,她想起了这张脸——墨笛芾,这个男人怎么会出现在度家?度靛宁心里莫名疑惑。四下张望之后,度靛宁有了惊人的发现,大厅里摆满了用红布缠着的各种绸缎、锦盒,顿时,她猜到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了。
      度靛宁慢慢踱着步子,径直朝墨笛芾走去,直到很近了,“你今儿个来提亲!为谁,你大哥还是你自己?为什么不是令尊亲自造访!……”
      “宁宁!这是干什么,墨公子是客人!”度怀言难得拔高了声音和女儿说话。
      “爹,你只需告诉我,是不是我猜的那样?”度靛宁转向度怀言,态度坚决。
      “宁宁,……”度怀言欲言又止。
      度靛宁掸了掸袖口,“婚姻大事自然由父母做主,爹不需要问什么!女儿告退。”一个转身,将所有无奈留在了大厅里,她拒绝做无用的挣扎,何况……想到这里,度靛宁的嘴角竟散出了笑意,像是艰涩的佛语,谁也参不透。昂着头,这个迷样的女人离开了。
      “既然宁宁不反对,那么婚事就这样定了吧!”度怀言很高兴得了这样一个乘龙快婿,他虽不是墨家长子,但无论从样貌、家世、气度上看,都和宁宁是天生一对。
      “小姐,你答应了?默认了?那晓风哥哥怎么办?”东方急得团团转。
      “东方,你难道不知道‘齐大非偶’吗?”一句话表明心迹,她向来都是个果断的人。

      靛宁出嫁的前一天,度家后花园,午夜子时。
      “不反对吗?”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不能。”一个女人冷静的声音。
      “是不想还是不能!”男人的声音高了些,显然有些激动了。
      “随你怎么看吧!我只是想离开十六年的束缚。”女人叹了口气,望向浩淼的夜空。
      “非要选择这样的方式吗?如果你愿意,我会带你离开的。像墨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必定也少不了三纲五常,繁文缛节。你嫁去,岂不是进了另一个牢笼?”
      女人轻轻摇了摇头“晓风,你知道吗,嫦娥在广寒宫里也会觉得寂寞!”
      “靛宁,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你居然不明白。”她喃喃地自语道。
      “明日就是四月二十四了,你好好地送我到墨家,不能出一点差错。” 度靛宁几乎是命令式地道。
      “靛宁,你真是个残忍的人。”男人说完最后一句话愤然离去。
      度靛宁望着他的背影,晓风,你怎么可以不明白那句话呢,我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人。对不起,就算是我自私吧,娘那么悲惨的一生,让我不敢奢望感情,我只要自由,如此而已,而只有这个,你给不了我,因为我们无论逃到哪里,爹都会把我们找到。

      四月二十四,洛阳城里热闹非凡,度家的千金要出嫁了,夫家是京城墨家。听说新郎官可是年轻潇洒的御史大人。
      墨尚书的公子大喜,排场自然不可马虎,鞭炮声传遍了洛阳的大街小巷,迎亲队伍从洛阳城门浩浩而来,日近中天,花轿停在了度府门前,新郎骑着高头白马,意气飞扬,仪表堂堂,看得街边的女人们春心荡漾,只恨自己不是度家小姐,也难怪,这墨笛芾在京城就是众家千金的抢手人物。
      “吉时到!”司仪高声道。
      随着震耳欲聋的礼炮声,一身艳红的度靛宁在媒婆的搀扶下夸出了度家,沿着红毯,她将走向另一段人生。盖头遮着她的脸,没人看得到她的表情,她从盖头下瞥了一眼身边的白马,从容地上轿。
      迎亲队伍行到了城门口,忽然墨笛芾示意队伍停下,因为他看到了持刀而立的晓风,这样的架势,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他翻身下马,疾风似的掠到度晓风跟前,道,“今天是我和她大喜的日子,你究竟想怎么样?”
      晓风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让宁宁出来,我有话对她说。”
      “不可能。”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我奉陪。”
      两人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周围的人都紧张起来,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样的惨剧。
      正当两人要动手时,花轿里传来了幽幽的声音,“我不是跟你说过,要你好好的送我到墨家的吗?你,难道忘了!”
      “宁宁……”晓风刚要接口说话。
      “我不听解释,如果你忘了,我希望今天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次见你!从此我度靛宁不认识度晓风!”从声音里听不出她的怒意,因为声音很轻,似乎随时会飘散在风里,只是话里的意思却如此决绝。
      “宁宁……” 他不明白,宁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他说出这样的话,他以前认识的宁宁绝不是这样无情的人啊!晓风想要扑到花轿前拉她问个清楚,无奈被墨笛芾硬生生拉住了。
      绝不允许自己丢这么大的脸,冷冷的道,“你听清楚了,她不想见你,你最好快走,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度晓风恨恨的看着他,仿佛要用这样的眼神把墨笛芾给毁灭了,他们的对视持续了很久,只是都没有下一步动作,半柱香之后,度晓风挣开墨笛芾的手,低声说了句话,然后扬长而去。
      周围的人没有听到他到底说了句什么,只是看到墨笛芾忽然攥紧了拳头,怒气隐隐浮现,但是片刻后,他朗声道,“出发!”
      于是礼炮又放起来了,喜乐又奏起来了。
      此后,风雨洛阳少了一位娇客,洛阳百姓终究没有缘分见到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只是听到了她在那样的关头说的几句不带感情的话。

      京城,墨府。
      吉时快到。鞭炮声渐进了。
      “新人到!”
      墨笛芾用大红彩带牵着度靛宁缓缓夸入墨府大门。周围簇拥了墨家的亲戚朋友,人声鼎沸。
      一条大红的毯子延伸到了大堂内,司仪高声道,“仪式开始!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欢呼声和恭喜声混成一片,度靛宁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样嘈杂的声音,头好痛,这几天来的车马劳顿让她甚是疲惫。
      大堂内的墨笛芾春光满面,一一招呼在座的客人,毫不怠慢。
      “芾弟,恭喜你,终究还是你娶了她,好好待她。”墨笛沛端着酒杯,有些醉意地道,“我明日奉了圣旨要出趟远门,家里就亏你多加照顾了。”言毕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
      “大哥,我会的,从小我便不与你争什么,只是这次不一样……”
      “我明白。”
      失意的人总喜欢借酒浇愁,墨笛沛也不例外。
      酒正酣,夜渐深,众人借着酒意都吵着要闹洞房,一个说,“我们要看看新娘子!”
      另一个又说,“对对对,我们要看看墨公子的爱妻到底是何方神圣!”
      “好!”墨笛芾一口答应道,“你们见了她就知道什么才叫绝色,什么才叫惊艳!”

      洞房内红烛猎猎,度靛宁安然地坐在床沿,她听到很多的脚步声,不由挪了挪身子。门被推开了,依着仪式,墨笛芾用秤杆挑开了度靛宁的盖头,原本议论纷纷的人们即时呆了,他们都被一双翦水眸给吸引了,墨笛芾也呆了呆,这女人不同于那天看到的纯雅,今天简直有点媚惑,美得过火了。
      人群终于反应过来了,立时爆发了惊人的赞叹。
      忽然,坐着的美人发话了,“不要说话。好吵!”
      众人再一次惊呆了,新娘子怎么可以对宾客说这样无礼的话呢!
      度靛宁看向墨笛芾,那中深切的恳求让墨笛芾即刻心软,他转身道,“各位,我看今天不如就到此为止吧!我的新夫人在路途中靛簸了几日,实在已经疲累不已……”
      “行了,行了,笛芾你就直接说你等不及要洞房便罢了,我们懂得的。”
      一阵大笑后,人群识趣地离开了洞房。
      重归安静了,度靛宁舒了口气,她拿下凤冠,揉着发酸的脖子,此刻的安静居然有些尴尬,墨笛芾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无暇的侧脸,捋了捋她垂在耳边的碎发,度靛宁瑟缩了一下,因她从没试过和陌生的男人靠这么近,更何况今晚的气氛又如此暧昧。
      “靛宁!”
      反射性地度靛宁“恩”了一声。
      “真是好名字,‘高远的宁静’就是你吗?其实你不适合穿这样艳红的喜服,那么干净的一个你,被这喜服弄得市侩了。”墨笛芾的嗓音出奇地温柔,完全不似那天的浪荡风流。
      墨笛芾毫无预兆地解去了度靛宁外套的扣子,度靛宁惊了,“你做什么?”
      “你终于肯正眼看我了!”
      度靛宁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依言认真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轮廓分明,剑眉星目,英俊不凡,眼神如水温柔,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斯文气质,真的是那天那个人吗?真的是那个口无遮拦的纨绔子弟吗?真的是她未来的夫婿吗?若真是如此,那当初的“置之死地而后生”还真是搏对了。从未这么肯定过,她想要的自由可以在这里,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实现了。
      在思虑的当口,她的外衣已被褪下,度靛宁忽然有些心慌,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是风冷还是心冷,度靛宁又瑟缩了一下,墨笛芾察觉了,轻轻移过她的脸,眼定在她的唇上,他的头一寸寸低下,突然度靛宁一把推开他,急促的呼吸着。
      “我,我不习惯和别人这么亲近!”度靛宁语无伦次地道。
      墨笛芾停在她衣襟前的手移了开,站起身到几案前倒了杯酒,端着酒,他倚着窗枢,窗外的夜风吹起了他的衣衫,沉默蔓延开来,度靛宁定定地看着窗前的墨笛芾,她拿起他刚褪下的外套,小心地替他披上。
      墨笛芾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但依然如水温柔,“我,对你来说是‘别人’吗?”
      度靛宁猛然醒悟自己的失言。
      “知道我为什么要娶你吗?”墨笛芾又问。
      “是因为我的容貌吧!东方说我的样貌只应天上有。开始我还笑她夸大其辞,这下信了,否则也不会惹得你才见了我一面就要跟我成亲。”
      “或许吧!美丽的女人我不是未见过,她们的姿色比之你只是略差而已。”
      “那是为什么?”
      顿了顿,墨笛芾道,“‘自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度靛宁忽然笑了,“你亦喜欢李后主的这首词吗?”
      “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以为你冰雪聪明。”墨笛芾背过身去,不再看她的脸,因为这张脸让他觉得挫败。
      度靛宁甚是不解他话里的意思,见他不想再说话,便在桌边坐下。
      墨笛芾不想再这样冷然下去,放下杯子准备出门,谁知度靛宁见他要走,居然跟了上去,有些着急地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此话一出,墨笛芾一回身抱起了度靛宁,吻上了她的唇……
      这次,她没有拒绝。
      是谁说“夜凉如水”?

      清早的风最是能吹进人心里去,风摇影动,杨柳婆娑,轻枝漫舞,悠然自得。如此的春景着实叫人心醉。
      一大早,墨笛沛已经离开了,墨笛芾松了口气,这样也好,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大哥可以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孩儿见过爹!”
      “靛宁见过爹!”
      “乖!谨记今后两人要相敬如宾,勤俭持家,我们墨家在京城是名门望族,切不可做让墨家蒙羞的事,靛宁,你已是我墨家的人了,自然要了解我墨家的规矩,用完早膳后你和笛芾一起到祠堂去,我有话要交代给你。”墨仲岩慈祥地笑着,他总算为墨家的后继松了口气,老二终于妥协,已经成亲了,看来这个媳妇在儿子的心里非一般女人可比,“还有,笛芾他生性风流,今后你可要担起相夫的重任,替我好好管教他。”
      墨笛芾听完后,脸都气绿了,“爹,干嘛在靛宁面前说这种话?你是要弄得我们夫妻不和吗?靛宁若是误会我怎么办?”
      度靛宁温柔地笑了,她看了墨笛芾一眼,“爹,我知道了!”
      “你自己做得出来还怕我说你两句!我是怕靛宁被你欺负了去,才先提醒她几句。行了,行了,你今后好自为之就是了。”
      “是啊,是啊,有了这么个可人的儿媳妇,爹就不用再关心我了,什么事都向着她算了,活该我没人要。” 墨笛芾没个正经地道。
      “哟哟哟,现在跟我装可怜啊?也不知道是谁当初非要娶这个媳妇的,爹那么喜欢靛宁,你反到不高兴了!” 墨仲岩在儿子面前完全是个老顽童,“我一直想要个贴心些的女儿,也难怪我中意靛宁了。”
      这时的墨笛芾又回归到了那天的不羁模样,居然与墨仲岩没大没小起来。
      看着他们父子两的玩笑,度靛宁想起了洛阳的老父亲,心下黯然,自己的决定似乎太自私了,完全没有顾及爹的感受。从今后他一个老人,没有儿孙的承欢膝下,没有妻子的随伺身旁,要如何独自过完下半辈子!
      注意到她的沉默,也了解她的沉默从何而来,他轻轻搂着她的肩,靠近她耳边道,“不要皱眉,只要你想,随时可以回去探望岳父。”
      度靛宁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他,为什么他会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抑制心里的感动。
      墨笛芾扶着她坐下,调整气氛道,“好了好了,我饿了,吃饭,吃饭!”

      祠堂里烛火跳跃,墨家的祠堂果然气势非凡,一砖一柱皆是出自名家名品。
      “墨家列祖列宗,不肖子孙墨仲岩在此诚心叩拜!身后是犬子墨笛芾和媳妇度靛宁,昨日是他们新婚,故而今日让各位老祖宗过目。望老祖宗保佑我们墨家子孙世代平安!”三叩首后,他又转向了一个西边的一个牌位,神情是难掩的悲伤。“颐娴,笛芾终于成婚了!媳妇与你同是洛阳人,和你一样也是个美人胚子。名叫度靛宁!看来是个知书达礼的丫头,你在天上保佑他们夫妻二人长长久久,白头偕老啊!”
      点香,上香。度靛宁不敢有丝毫怠慢。
      “靛宁,这是我们墨家的家规。”墨仲岩指着东西两面墙上密密麻麻的字道,“你留在这里背诵,直到记熟为止。”
      “是,爹!”
      转眼已是午膳时分了,只是度靛宁还未出祠堂。
      “爹,我们真的不能让靛宁出来吗?那么多的家规,要记很久的!”
      “这是规矩!”
      墨老爷子难得的严肃,墨笛芾不再说话了。
      墨笛芾站在祠堂的门外,想进去,可是门上了锁。透过窗纱,他看到度靛宁并不在背家规,她盘腿坐在墨家列祖列宗的灵位前,仿佛入定了一般。她背对着他,因此墨笛芾看不到她的表情。
      天很快暗了下来,度靛宁一直维持这个姿势,没有要起身的迹象。墨笛芾用完晚膳,实在按奈不住内心的焦急,“爹,你开门吧!靛宁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儿子啊……”墨仲岩试图耐心劝导。
      “哎呀,不跟你磨蹭了,我自己想办法。”话音一落,人就已冲了出去。

      “靛宁!你怎么样,一天没吃过东西,没事吧!”这时,在墨笛芾身边突然又冒出来一个人,原来是东方。
      “小姐,小姐,你快回句话啊!”东方焦急的道,“姑爷,我们把门撬开吧!小姐在洛阳的时候也总这样,呆在祠堂一天就不愿出门了!”
      “这是何故呢?”有些疑惑了。
      “小姐她信佛,有位高人说我家小姐有佛缘!”
      难怪仙风道骨,飘逸出尘!
      “你先下去吧,这里我想办法!”
      待东方走后,墨笛芾轻轻叩了叩门环,“听说你信佛!那你知不知道‘五百次回眸’的佛语呢!”
      里面忽然便有了动静,“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想说什么?”
      “既然知道,那我问你,我与你的这段姻缘是前世多少次的回眸换来的!”
      “定是千万次了!”
      “那为何还要辜负这千万次的回眸!”
      “……”度靛宁没有说话,只是长叹一声,缓缓站了起来,门外,是另一片天了。她仰头看了看,“都已入夜了!”拂了拂衣袖,她从墨笛芾身边昂首而过。
      没走几步,只听“度靛宁!你是当我不存在吗?”
      转身,看到了这个“夫婿”,度靛宁风雅一笑,“你有琴吗?”
      “什么?”墨笛芾不明白她何出此言。
      “我问你有琴吗?”她不吝言地在说一遍。
      墨笛芾狐疑地注视了她很久。“你跟我来!”

      “‘幽篁琴室’,你的书斋?”度靛宁欣赏地望着眼前的匾,“你题的?”
      “我大哥题的!”
      “好字!斋名取于摩诘的那首诗吧!看来你应该很擅长弹琴了。”
      “随意取的,不代表我的琴艺如何。”
      “一定是过谦了,即便如此,你也一定有一把好琴。”
      “那要请你这个内行鉴定了。”推门而入,檀香迎面而来,幽香缭绕,摆设简单却高雅,家具一应皆是紫檀木,凝重的紫显出主人厚重的沉淀。越往里越有曲径通幽之感,度靛宁第一次对一个书斋发生这么大的兴趣。
      他们停在了一扇汉白玉的门前,墨笛芾示意度靛宁拧转她身边的一个砚台,门开了,门内居然雾气缭绕,宛如仙境。墨笛芾先一步踏入,继而将手伸给度靛宁,“我拉着你,不然你看不清楚路。”
      路上,墨笛芾不住回头看她。
      “你怎么了?”
      墨笛芾忍不住低低地笑,“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不像人!”
      度靛宁楞了楞,“那像什么?”
      “瑶池里的那个不知人间罹难的仙子。”
      “没正经。”难得的度靛宁和他说了句玩笑话。
      “真不知道要拿你怎么办!你娘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美人,才能生出你这样的国色天香啊!”
      “不准拿我娘开玩笑。”她又恢复了片刻前的冷然。
      “我是在感谢她,要是没有她,怎么有现在的墨家二少奶奶!”墨笛芾紧紧握着她的手,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她真实的存在于他的身侧,他怕一个松手,她就会随风烟散去。
      “好美啊!”度靛宁被眼前的景致震撼了,在这样的季节里,一池荷花含苞待放,独留一枝傲然独立于池正央,那是朵似雪孤清的荷,花池本就是朵荷花的形状,荷叶田田,清水潺潺,偌大的花池与头顶的花灯相相映成趣,“你是如何办到的,让一枝芙蓉独秀!”
      “留一点悬而未决的疑念给你!” 墨笛芾坏坏的笑了笑,“你要看的东西在后面。”
      绕过荷花池,一把琴出现在两人眼前,琴托是一段横放的木桩。
      度靛宁注意到琴的尾端,惊呼“居然是‘焦尾’!怎么可能,怎么会!”她惊喜地抚摸着琴身,每一根弦,每一寸木,像是在抚摸着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情不自禁的坐下,一曲《高山流水》便从指间流泻而出,时而琴声高扬,如巍巍之高山,时而琴声清越,如澹澹之流水。曲毕,墨笛芾不由得叫好,“靛宁,你的琴艺简直可比伯牙!”
      一下从他的声音里清醒过来,“对不起,我只是忍不住,这么好的琴……我不该随意动你的东西,何况是这么贵重的‘焦尾’琴……”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墨笛芾抚上她的脸颊,凝视着他绝美的妻,“看来在你眼里,我远比不这些东西,一朵芙蓉,一把‘焦尾’,都能引得你为之侧目,惟独我,无论怎么做,都不在你眼里。”
      他的眼里又带上了她熟悉的情伤,忽然有些不舍,这样的表情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男人的脸上,曾经他必是众家女子追逐的年青才俊,只是现在因为她,变得英雄气短,不再如当年意气风发,她何忍啊!
      她的手覆上他的手,四目相接,情意缠绵。
      “我不知道我又伤了你!对不起,……笛芾。”
      “你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我。” 回头看了一眼那把名贵的琴,“琴,送给你了。”
      “不,不用,那么名贵的东西,我不能……”
      墨笛芾打断她,“你始终不明白,在我眼里,你比什么都重要,一把琴算什么!”
      “我……你……”忽然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他方才说的那些话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他看着她惊忽不定的神情,“吓到你了?我先出去,你自便吧!”
      “笛芾,笛芾!”她想叫住他,只是他不愿再听她的任何无谓的话了,所以他选择逃避。

      婚事就这样结束了,但这对新人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一切都是从涧水边的初遇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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