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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楔子 ...

  •   “你就签了吧,不签也是一样的处理方法,只不过程序多了几道。签了也给彼此留个体面。”楠珞安安然说着,语气中有着规劝之意。
      暮华仙君听着她说,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满是戏谑之意,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手中敲着。“不签。”
      楠珞已经来过三次了,三次,符合工作要求,她自己也尽力百千打听尽力劝说,连职业道德的标准也符合了吧。“那好,暮华仙君,我会通知本部按照强制程序处理。打扰您了,再见。”
      她起身收拾起纸张,轻轻欠了身子行礼告辞。
      “不送。”楠珞还没走到门口,暮华仙君一转身用扇子挑了珠帘径自进了内室,留着楠珞自己在屋子里怔了怔,随手理了一下衣襟,出了厅堂。

      “暮华仙君签了的?”楠珞刚进了月老阁的院门,被高处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楠珞回身抬眼望去,却是明琰圣君盘腿坐在墙头上,摇着羽毛扇优哉游哉,大神在在的样子,好像他不是骑着月老阁的墙头,而是端坐在他铄玉楼的软榻上。
      “回圣君的话,没有。”
      “小丫头,死板的很。”明琰从高处一跃而下,翩翩然落在楠珞面前,“不签是好的。”大摇大摆从月老阁的大门扬长而去。
      楠珞只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却碰了一鼻子的灰。正要去主簿赤仙人那里报备,一转身却发现主簿不知何时就站在自己身后,看样子像是听见刚刚的对话了。
      赤仙人把怀中的卷册挪到一手,接过楠珞拿回的纸张,轻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你年岁尚小,不知道暮华仙君与洛瑶仙子的事情。不签倒也是意料之中。”
      “仙人,那个……”
      “嗯?”
      “我就是执行公务的啊,我……”
      “哦,大家都喜欢感叹两句么,凑个热闹别介意。”
      “……”

      楠珞在自己的桌子上填写着流水档案,“洛瑶仙子起离暮华仙君,劝解次数:三,处理人:楠珞,负责人:”,楠珞笔一停,撇撇嘴,刚刚赤仙人“凑完热闹”就回府了,看来这签字是要拖到明天了。
      收拾好笔墨,楠珞推开桌侧厚重的雕花窗子。月老阁的风景,在这九重天上是数一数二的。工时一到别的仙娥仙君早都回去了,楠珞索性攀着窗沿爬上去,垂着腿坐在窗框上。窗外,云卷云舒万里红霞。

      楠珞来刚来月老阁不久,准确的说,她是刚刚考取九重天民政局公务员资格不久,是新晋职员。月老阁从上到下对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小仙娥一致看好,上到月老阁主簿赤仙人,下到洒扫仙童小风风,还有中间的仙君弈世,都对她看好。没错,月老阁上上下下的人形生物都算上,她来之前,一共就仨。算上她这万绿从中一点红,终于能凑一桌了……
      月老阁数百年来一直面临着用工荒招聘难问题,终于遇到个考取月老阁的傻大头,不是,是好青年,楠珞在三人组合的热烈欢迎仪式下,收到了自己的工作手册,“九重天民政局工作手册,7号工作人员楠珞”,洋洋洒洒,赤仙人亲书。
      九重天上行政机构,单位普通工作人员有只7人,当时楠珞虽然没有直说,心里还是觉得略少些,只是勉强说得过去,直到她发现,前面只有一个1号弈世仙君……那时候,她连参加九重天公务员考试,与千军万马碾过独木桥而幸存的喜悦,都没有了。

      她是晋了仙娥以后才得了楠珞这个名字,在这之前很久没人叫她名字了,再之前,她有个叫做独雁的名字,独雁独雁,到底落了单。
      她叫独雁的时候,前半段很暴力,后半段很浪漫,然后,浪漫没了,也就再没人知道独雁了。而在最初的最初,她只是一个叫钰箩的小铁匠。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段跟着师傅学艺的日子,师父年纪大了花了眼,居然收了个女徒弟做关门弟子,她初入世什么都不懂,觉得造兵器倒是个养家糊口的好职业,喜洋洋的来,然后就上了贼船。与师父贫嘴的时候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人家女孩子学个烹饪学个制药样样落落大方有气质,哪有向她一样整天抡着锤子一下一下砸烧红了的铁块的,形象全无。
      直到她出徒,自己开了兵器店,小本薄利,一个店面分两边,一边回收旧兵器加工了再卖,另一面摆着自己亲手辛苦打的上好兵器,不说师从哪里,也不说兵器有多好,这边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而那边这是推销策略维持生计。
      自家师父就在她店面后院住着,她说了,她是师父最费心的徒弟,师父她养。她没想到,师父说去南边办事收拾包袱的时候,她又跟师父说起赶紧找个师娘,好两人一起赶快搬出去住的时候,是见师父最后一面。也不对,不是最后一面,还有一次,她看见师父了,她觉得师父也看见她了——她亲眼看见,师父被一个胡山蓝人像杀猪一样,抬手就抹了脖子,没有一丝犹豫,麻木得简直不像是在杀人,甚至连杀生都不像。
      她记得,她躲在碎石后面,自己咬出的一嘴铁锈味。
      后来,江湖多了个传闻,杀手独雁。
      她恨得不能自抑,杀红了眼睛。直到后半段浪漫的出现。

      日后回想起,也是觉得那个时候,要不是他出现了,许是她会真的杀得忘了自己。
      那一家的胡山蓝人,侵了一个村子。她夜中潜入,却迎上的是严阵以待,那些人像是在等她。
      可她赢了,自己浑身的伤,但却赢了。她一身黑衣早被鲜血染尽,而她仍弓着身子,右手高高地举起弯刀,刀身迎着破晓的晨光闪着璀璨的光泽,她双眼中已满是血丝,还不够!还不够!这里胡山蓝人还没除尽!
      虽然,当时蜷缩在她背对朝阳而形成的一片阴影中的,只是一个胡山蓝人不足十岁的孩子。
      她犹豫了,可她还是眯起眼睛挥刀向下,直到“锵啷”一声,一杆长枪止住了他的势头。她翻身回首,却是大梁军,金盔银甲,她识得的,大梁朝定边猛将烨大将军。

      她和那个孩子,都跟着他回了营地。
      回去的路上,独雁很安静,不要车子,找了匹黑马骑着。旁人以为她是伤重,因而一副颓颓的样子,她自然不会解释,直到帐里的军医替她处理好了伤口,他竟来探,楠珞想,要是他当时没那样说,也许自己后来也就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了。
      他说,即便他不拦,她也不会杀那孩子。
      当时,她自己都不信。

      她在军营里留下来了,没人赶她,她也不走。
      她不走,是因为她觉得军营里很安静,没有胡山蓝人没有村子。她也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赶她,独雁小姐两把弯刀名扬在外,单兵夜袭也是门手艺,他们用得上她。
      所以听几个兵在边上议论战事的时候,她听出了门道,扬着笑就说,这活,她接了。

      不知道犯了什么心思,她回来的时候,捎上了对面领头的首级。
      她一脸的嬉笑,把人头扔在了他的几案上。
      她记得他的凝眉。
      她原以为他会赞许她的。她不是省了他许多兵力么。
      “独雁小姐名声在外。”
      “多谢。”她歪着头,还撑着笑。
      “夜袭流寇,除暴安良。”
      “……”
      “我以为是个民间英雄。”
      “呵,抬举了。”她的神色冷下来,微微蹙着眉。
      “你是想做个冷些杀手?”
      “……”她没答。她在军营里好吃好喝,身边却再也没有议论军情的人。

      安静,宁静,心安。她解了鞋袜,光着脚站在潺潺流水中,淡蓝的天色,金色的阳光,她好像在河水波动的倒影中,又依稀看见那个打铁的钰箩。她,不会杀那个孩子。
      从良的杀手依然行刺,不过她入了编,作了烨大将军的手下,只在定边时出战。
      烨大将军不负众望,凯旋回朝,功大盖主。
      夜里他来探她。她随他到的京都,有了她自己的小院子。他来的时候胳膊上已有伤痕,她想,他是要走了。
      避过了朝廷的追捕,他跑了,她没问也没说自己的意思,他逃跑的时候,居然随身携带了她。
      她的习惯,他都记得。
      她伸手抓住固执地抱着她不放,只因她睡下不喜颠簸而不顾臂上伤口的烨大将军衣领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莫名从传说成了逃犯,她却知道,自己是高兴的。

      他让她知道他的秘密,她随他左右,任他守着自己也守着他。
      她知道,他是奉命叛国,她知道他做着奸细又领着军,她知道他在刀口上舔血,她却信任他。信任他每次都会回来,信任他说就要娶她。
      她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是假的。和平时一样带兵出发,怎么没像平时一样回来呢,怎么就没回来呢?她想,一定是自己不耐烦了,所以才没等到的,他应该过些日子就回来了吧,她想,是她对不住他,是她不等了。
      还怎么样,还像师父被人抹了脖子那样去报仇吗?他不是师父,师父是个手无寸铁的百姓,可他,死在战场上。
      这一次,她走了不一样的路。
      独雁这名字,如同它的主人在每一个漆黑的夜里如鬼魅出现消失一般,隐了踪迹,再无可寻。

      只是凤阳城里多了一家兵器铺子,质量上乘,价格不菲。
      这回她没一半一半的开着,全卖好的,她有本钱。他从前出兵打仗的给她带回战利品,统统卖了换钱。雇了两个伙计,一个在店里给上门的客人介绍,一个在外面做宣传拉客人,酒香不怕巷子深那一套,她不用了。
      兵器铺子的老板娘,自己也上街——在布告栏里贴传单。
      直到她气鼓鼓地扯掉盖在自家传单上的九重天公务员统考宣传时,她朝着手里的废纸愣了一会儿,笑了笑,开启了自己的国考路。
      她狠心吗?死了的死了,活着的总得活着。

      只是铺里的伙计知道,老板娘有两样东西不离身。都是旧物,一个是贴身的两把弯刀,另一个是绑在手腕上的护带。老板娘是个典型的商人,一切向利润看齐,个性洒脱豪放,可这两样物什却素来讳莫如深。两把弯刀,虽然精致,却能看出当时打兵器人虽用心却并不纯熟,一条护带,却是男子样式。
      倒也简单。弯刀是她师父手把手教着她给自己打的第一副兵器;护带嘛,烨大将军的,在野外给她捎了一束花,没得绑,临时用了自己腕上的护带,回了本想叫她还回来,可她说死不给,害得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只得又叫人配了一条,好像是一对可是要是细看便晓得是一新一旧。哼,你们懂什么,这才是couple~
      都卖了,无情无义,却留了个念想。
      铺里的伙计不知道缘由,只知道她重视。他们俩了解他们的老板娘。
      到老板娘开心地说自己的过了国考,要把铺子盘给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是很爱自家老板娘的。
      直到他们结了账,看见老板娘背着小包袱潇洒离去的背影,他们未语泪先流。他们看对了,自家老板娘是个典型的商人,一切向利润看齐。可老板娘,你连自家伙计也坑啊!

      窗外的红霞渐渐淡了,风也渐凉,楠珞搓搓胳膊爬了下来。别说自己又开了铺子,又换了职业,就算是再来个男人,她也一定会像个一世平稳的仙界小姑娘一样去接受去爱。
      她想,她会。
      她是来仙界寻找幸福生活的~她报考九重天民政局她想见证大家的幸福婚姻热情地拥抱生活!虽然被弈世仙君一下子塞了离婚事务,自己一张大叔脸终于不用摆出婆婆样劝人家了,楠珞还是决定继续拥抱生活,拥抱吧,来个人也把自己带走吧,自己,会的,她觉得,自己会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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