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遥相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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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修手中利剑直逼蟒蛇七寸，却只碰到一层铠甲，荀修手下加重了力道，却也没能破开。而菟裘此时也从后头绕了过来，双钺翻飞在蛇身上砍下，她速度很快，蛇身上飞溅出鲜血，又迅速在火焰的炙烤中蒸发。霜华捂着腹部站在后头，看着菟裘凶狠的招式，眼睛都瞪大许多。
原来她平日里对自己还是手下留情了的啊。霜华眼里带了笑意，嘴角还没翘起来，目光却和巨蟒对上了，他心下暗道不好，强行运起妖力护在身前，却没有料想的火焰，巨蟒身形更是消失在熔火里。
背后热浪袭来，霜华慌乱转身挥锤，却发现巨蟒身体在离自己半丈出停住，一柄钺抵在它咽喉下头让它再进不了分毫。霜华翻身侧首，看见菟裘绮右手五指屈起，遥遥控制着蛇身前的钺。
巨蟒眼里爆射出精光，刺得菟裘绮眼睛热辣得痛，手上也松了力道。巨蟒转身便想逃走，却觉得身上一重，姬月手里竟引出了数条线将它拉扯住。
姬月望向巨蟒，它身上的伤在火焰炙烤中竟然都已经复原，看来在这熔岩里除非是致命伤否则对它都起不到什么伤害。
余光瞟见左边横亘着一条火道，她手上使了力，拉着巨蟒就往那边拖去。巨蟒也看出了她的意图，拼命挣扎起来，眼看就要到火道上了，巨蟒口中再次喷出火来，烧断了数条法力凝聚的线。
姬月眼神微凛，足尖点在熔岩上，转瞬便贴近了巨蟒。她双腿缠住了巨蟒水桶粗的蛇身，全身力量集中在腿部，愣是将它摔入了火道。
荀修菟裘绮也立马跟上，荀修手上结出阵法，将焰火隔离开来，姬月递了个眼神给菟裘绮，她立马反应过来，空出手来施了法术，水幕从天而降直淋淋浇在巨蟒身上。
巨蟒身形剧烈抖动，姬月一下没扣住再次滑落，临近地面她手上镇魂爪伸长死死卡住了巨蟒鳞甲，重新缠回它头下方。而荀修已将秋池放下，身形在火焰中化出幻影来，甚至姬月与巨蟒都还未反应过来，长剑便刺穿了巨蟒七寸，停在姬月身体寸远的地方。
姬月望着鲜血顺着剑锋一路淌至自己裙上，背上已冒起了冷汗，忙从巨蟒身上离开。而随着巨蟒倒地，火焰中竟又出现了一条道路，蜿蜒通向前方。
她回头与荀修对望，“看来这条才是正确的路了。”
荀修颔首，手中利剑破开巨蟒脑袋取出了内丹，翻身便落到了姬月身前。几人便沿着这条路往下走去。
慢慢地炙热感开始减轻，一阵阵寒意袭来。约摸再转了两个弯，眼前出现的竟是一片青绿色的矿脉。姬月望着两边岩石里闪着青幽光芒的矿石失了神，喃喃道：“秩序之石……”
荀修闻言回首，问道：“秩序之石？”
姬月惊觉失言，秩序之石她只在白冥那见过，每块形状大小完全相同，坚不可摧，带在身上能保证在异界也可以发挥出十成的修为。神通如白冥也只有几块，还珍藏得紧，可这矿穴里，估摸也有好几千块，足够武装一支军队了。
她突然明白为何地玄子说到这宝藏一脸的讳莫如深了。他想来不知从何处也知道了秩序之石的作用，也意识到这些宝石如何珍贵。
但这消息一流传开来，只怕仙魔不会罢手，无论最后哪方得利，吃亏的还是妖界。试想数千个鼎盛修为的仙魔杀入妖界，足够妖界喝一壶的了。而如果此举不慎打破了仙魔之间的平衡，妖界处境亦将无比艰难。
地玄子当年能忍住欲望分清利弊选择离开这里，却也着实是不容易。
姬月避开荀修的目光，道：“没什么，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矿石……”她话未说完，就见荀修已经碰上了卡在石头里的一块，稍稍使力便将它握在了手中。
他身上玄黑光芒暴涨，就连姬月都觉得他气势顿时涨了许多。秋池如今还在由菟裘绮照顾，姬月不着痕迹地往那边移了两步。
荀修此时已转过头来，俊眉微挑，唇角上扬，“这矿石着实普通，妖后想来也看不上眼，不如全给我罢了。”
全部给了魔界还不乱了套，他是想一路把仙界妖界一同拿下呢！自己是出的什么馊主意要邀荀修一同前来，如今该怎么收场才好！姬月干笑两声，道：“‘九层之台，起于累土’这还是魔尊所说的不是。先前巨蟒的内丹已经给你了，不如这些没用的石头就由我们妖界解决吧。”
荀修手里还握着那块石头，碧绿的光映得他指尖剔透莹亮，他垂着眼细细打量石上纹路，音调不急不缓，“那还是按最先商量好的来，五五分，如何？”
姬月继续后退，直到已经触碰到了秋池的手背，她侧首看了眼还处在茫然状态的菟裘霜华两人，方欲开口，却见得荀修脸色大变，他夺身而出，扣住姬月手腕便往后退去，厉声道：“速速离开！”
而再往深处，隐隐传来了铁链晃动的声音，以及压抑的嘶吼，其中的压迫感是姬月这么多年从未遇见过的。她顾不得其他，忙全力运起妖气跟在荀修身后，而霜华菟裘自然也感受到了其中威势，跟在身后匆忙离开。
那阵阵嘶吼却越来越清晰，荀修放开她手停在了原地，因为速度太快，姬月反应过来时已离荀修百米远，她回身望去，只见那玄衣男子挺立在熔浆之中，风姿如树，手中青锋剑散出夺目的光芒。
而最后的印象，便是一张血盆大口从深处探出，只能看见粗粝的舌头还有锋锐的獠牙，与男子冲撞在一起，漫天火海翻涌，将他们吞没。
姬月一路未敢停留，直到冲出了井口，才停下喘气。
“我们……要不要封住井口……”菟裘绮望了眼还在自己怀中的秋池，又望了眼失神落魄的姬月，斟酌问道。
姬月才似反应过来，沉声道：“你跟霜华带着秋池先上去吧。”
菟裘绮张了张口，却还是作罢。跟着霜华往水上浮去，想想又还是不放心，回头道：“阿月，情况不对你一定要赶紧离开。”
姬月点了点头便没再做反应，她伸手抚过自己手腕，荀修的余温似乎还留在上头。她似乎又看见那个浑身浴血，提剑挡在她面前的少年。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再信任他一次？
她昏昏沉沉地想着，无力倚在井边。至少，先让她看见他平平安安出现在她面前呵。虽然她不止一次想过魔界没了他该是多么值得庆贺的事情，可是事到如今她才明了，有些人，宁可他们一生如日月长明，而一辈子恨之入骨，也不愿他们去遭受任何世事无常。
她不介意余生与他如何的苦痛难堪，只求他能活的比她更长比她更好。
思及此处，她眼里突然亮出光来，像是万物逢春的盎然。有时候人只是差给自己心思一个肯定，如果确定了，一切都变得简单。她觉得她必须下去找他，无论生死都要见到他。
她重新跳入井里，底下还是一片喧腾火海，不知是高温还是紧张她浑身都渗出汗来。她凭着记忆沿着原路往回走，绷紧的面容在见到那抹黑色后终于放松下来。
荀修一身玄袍凌乱得不成样子，发簪也不知落在何处，一头青丝散尽，胡乱垂下。他靠着手中青锋剑勉强撑住身形，一步步踽踽向她行来。
她慌忙迎上前去，任他跌落在她怀中。身后铁链晃动的声音还未消散，姬月运起全部真气，抱着他冲出了井口，直到取出木符重新封印，她才松了口气。
她垂首望向荀修，他脸上也有数出淤青，此刻半阖着眼，长睫垂下掩了眼中的冷冽威势，薄唇紧抿唇角微微下压，倒显得单薄而无助。他的眼角天生的上挑，合着一双斜飞的眉，就算有些伤痕，却也着实是妖艳动人。姬月瞥见他右手还紧握着，指甲深陷入肉，带着玄黑的光芒，仅存的法力似乎随时准备脱手而出。
她叹了口气，伸出手来与他十指相扣，在他怔愣间俯下身来，红唇擦过他惨白的双唇，喃喃道：“荀修，你信不信我？我绝不舍得要你的命……你也无需防着我……”她在这儿顿了很久，最后叹着气亲了上去，只是单纯盖在他唇上，而扣着的那只手在他掌心摩擦了两下，才又低声道：“就算要是我死，也不会让你出丝毫差错。”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楚，他手臂上有条极大的口子，止不住地流血，看起来却像是剑痕。他的脸色惨白，在她扣住他手化解了他手上运起的魔力后，更是彻底阖上了眼。
姬月未有犹豫，尽力向水面上浮去。霜华和菟裘一直守在外头，在他们的接应下几人回程也还算顺利，荀修虽然还未醒转气息却渐渐稳定下来，看起来倒没有什么大碍。
到慕灵的时候万妖之血已经收集好了，典礼也准备的差不多，通知了魔界派人来接秋池荀修，姬月一边照顾着荀修，一边也在准备冥夜玺的祭祀典礼。
三界之事到这也算平定下来，以妖界的获利收尾。典礼的排场弄得很足，高楼之下万民臣拜，呼声阵起，铁甲金戈的铿锵声与锦衣绸缎的摩擦声混在一块，让人恍惚觉得也是个开明盛世福乐安康。
姬月立在高楼上，一身朱衣霓裳，金丝银线绣出如意流云的花饰来，三千青丝松松挽出凌云髻，敛着艳美的眉眼，双手垂叠在腰间，竟也作得十足的端正大气。冥夜玺放在她身前台子上，万妖之血每种一滴再加上姬月的合起来也不过一大碗，姬月念着冥夜给她的契文，玺上便有纹路亮起金色的光来，一碗鲜血很快便见了底。
冥夜的虚影渐渐在她面前出现，也不知是不是饮了血的缘故，他面部的轮廓看起来格外的妖艳，眼角微微泛着红，抿着的两瓣唇在白皙面色的映衬下就同那雪里红梅一般灼人。他环顾了眼高台下匍匐着的众人，目光顿在了对面某一处，唇角缓缓扬起笑意，似满足似讽刺。
他手背与姬月额心亮起红色符文，而后消失在肌肤底下，他便又重新钻回了冥夜玺中。
姬月松了口气，回身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方才拱手道：“承蒙众人厚意，姬月得登如此高位。而今莅位百载，功过皆有之，相信诸位心中自得定论。当世三界太平海晏河澄，实乃幸事。冥夜玺为世间重宝，既有机缘为吾之妖界所得，理当借此良机修文练武，使得吾辈再无需仰人鼻息。”
她扬眉扫向众人，声音朗朗如金石坠地，“独幸诸位愿随我横戈立马慷慨扬鞭，酬得壮志！”
下面众人亦高呼：“酬得壮志！”伴以兵刃击地，高亢激越，响彻慕灵上空。
姬月欣然抬首，远处青山如墨白云叠叠，一座钟楼遥遥相对，玄衣男子正斜倚阑干之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他脸色还稍显苍白，眼角唇边却有点点温润笑意，映得人也有了些许生气。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端庄高贵的模样，有几分他自己的影子，却终归不一样的，毕竟是个女孩子，整肃之余多了些柔软的意味，鬓边眉梢褪不净明朗的春意，不似他暮色沉沉的死寂。
思及此处，他竟不由得笑了出来。
望着荀修的浅笑，姬月有很长一瞬间的怔神。那一刻什么青山白云巍峨高楼都成了点缀，眼里只剩下他那一抹影子那一缕轻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醒过来了。”
这可真是再好不过。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遥相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