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夜色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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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魔界天空遥遥挂着紫色太阳与血色弯月，整座上庸城被笼罩在一片瑰丽光芒之中，白墙黑瓦，层叠屋顶，好像是繁盛而华美的圣地，谁还在意那掩盖在重重帷幕后蠢蠢欲动的暴虐与杀戮。
当夜幕降临，紫日完全沉入地平线，上庸城里升起长明不灭的苍白色冥火，化作只普通赤狐蜷在宫墙角的姬月便一跃而起，因着速度快而化成了道赤红的光芒，在莽然黑夜中一闪而逝。
一路小心翼翼前进，看着前面清和门三字姬月终于舒了口气，过了这道门秋池的住处便不远了。可气还没舒完，迎面便走来了一队宫女，领首那人已经看到了她，姬月正暗暗思索对策，就听见那宫女惊呼出声：“这不是秋统领养的小狐狸么？怎么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了？”
看来也不过是低等宫女，姬月便没了顾忌直接转身离开，却在身后人整齐划一的“尊上万福”声中撞上了个玄衣身影。
未待她反应过来，她已被荀修掐着脖子后的皮毛一把拎起，正对上他的目光。她愣了神，只呆呆望着他琥珀色眸子中映出的一团火红，不知作何反应。
“怎么不好好呆在永安殿？”
望着他拧眉的神情姬月一下便慌了，挣扎着想要跳脱，却没能注意到那原本就要覆上她后背的温热双手缓缓垂了下去。
她挣扎的厉害，荀修索性放了手，她“啪嗒”一声便摔在了地上，肚皮发凉。却顾不得其他，脱离了荀修的掌控她忙撒着腿往前跑，直到回头时再也看不见那个临风身影才软下自己僵硬的身子。
大概碰上荀修已耗尽了全部的坏运气，接下来她没碰上什么阻碍便攀上了永安殿后院的墙头，果然看见那只赤狐正闲适地舔着面前精致瓷碗里的食物。
嘴角扬起个若有若无的笑，姬月从墙头一跃而下，那只无辜狐狸未待反应过来便丧命在她利爪之下，再施了个小法术，还冒着鲜血的温热尸体便凭空消失。
真是……只能在这种小动物身上找到点存在感了。姬月无奈叹了口气，伸出爪子嫌弃推开了面前的瓷碗，摇摇毛茸茸的尾巴在后院里观望起来。却听见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传来，姬月抬头望向通向大殿的朱漆大门，果然见着明晃火焰下走出个身姿轻曼的娇小女子。
自然便是秋池了。天还未凉下去，她只裹了件月白纱衣，过腰的葱茏青丝用根神木簪斜斜挽起，羊脂玉般的肤色，柔软纤细的身体，虽然五官不算出色却有着过人的气质，温和而沉着。
姬月其实很难将这样的女子同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将军联系到一起，她身体那么单薄，明明像是稍一大力就会碎裂。
她走上前来，小心叫姬月抱起，带着薄茧的手抚过她后背，“竹本，听说你都跑到清和门，还撞上尊上了？”
这名字是什么东西？不过先里那只狐狸看起来确实挺笨的……姬月哼唧两声，表达了下对这暂冠于自己的名字的不满。
秋池并不理会她的控诉，自顾说道：“莫看尊上平时还算纵容你，要是一个不顺心还不是手起刀落那么一回事，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你啊，还是给我乖乖呆在永安殿，少去惹着他。”
姬月继续哼唧，她觉得这实在不是自己的错，谁知道荀修竟有大半夜在外头溜达的癖好呢。
秋池话不多，抱着她说了两句也就回了房。姬月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有段秋池同荀修的八卦，说是宫里从来没有养小动物的先例，只有秋池这只狐狸安然存活下来，据说心情好时荀修还会抱着帮忙顺毛。
于是关于荀修暗地里爱慕秋池的说法便传了开来，虽说姬月曾经对这段八卦是嗤之以鼻的，她觉得荀修那种人哪还有有暗恋的时候，没把人堵在墙角拿把剑架人家脖子上逼得对方答应就已经不错了。
可是如今看来倒真有那么些小九九。有了八卦提神，姬月倒觉得这一行也没那么无聊了。
姬月是妖界之主，对于凝有妖力的东西都有所感应，冥夜是由妖入仙的，其上自然也有妖力。入了皇宫几日，她却丝毫没能感觉到妖力的存在，其原因，要么冥夜玺不在宫里，要么它便在聚珍阁第九层。
聚珍阁是魔族珍宝所存之地，昔日由凤凰与地精两大灵族联手建造。每往上戒备便更加森严，而其第九层是另辟的空间，据说一直只存放了魔族的镇界圣物魔族之玉，而如今冥夜玺没有感应，倒十有八九就是放在那里了。
冥夜妖龙入仙，因而冥夜玺无论妖力还是仙力都可以激发，却独独在魔界没了用处。姬月本以为荀修夺得冥夜玺只是不想它落入仙界手里使仙界力量壮大，却也没想到荀修会这般重视，竟将它放到了魔族之玉一起。
如此一来却有些棘手了。可来了自然不能空手而归，姬月已经连着好几个晚上暗访聚珍阁了，虽然离第九层还是很遥远，但总归是在不断进步的。这日三更钟敲响时，姬月已经到了第四层，运气好些说不定今天便能登上第五层。
她提了神愈继续往前，却意外看见身前有个半透明的人影，也是偷偷摸摸的样子，凝神看去竟然是任千歌。
姬月不禁汗颜，人家一只小鬼居然都能闯到这里，自己实在是没了脸面见人。不过这任千歌倒真是胆大，遗殿有越庭护她便算了，这聚珍阁她倒也敢闯。
她化了人性凑近任千歌，低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任千歌吓了一跳，大惊着转过头来，纤纤食指指着姬月的鼻子，道：“你……怎么又是你？”
“缘分不是？”姬月靠近她攀上她肩，“你想要偷什么？”
任千歌似乎还是心有余悸，往远离她的方向挪了两步，嘟囔道：“什么偷嘛，我只是要借魔族之玉一用……”
这姑娘，简直比她还有志气！姬月嘴角不禁抽了抽，“胆子可真肥，连镇界圣物的主意你都敢打。”
“你以为自己好到哪里去了？我听吉……我听有人说，冥夜玺可也是放在第九层的。”任千歌眼睛转了转，望向姬月，“不如我们合作吧，我能到这来也够证明我的实力了，你觉得如何？”
姬月挑挑眉，笑道：“我自然乐意。不过你总得告诉我你凭借的是什么吧，了解清楚也才好互惠互利。”
任千歌犹豫了会，咬咬牙还是掏出了一堆东西。她扬起一张泛黄的纸，道：“这个是最重要的……凤凰族当年修建的聚珍阁留下了份图纸，我从越庭那找到的。”
竟然还有这种东西，凤凰一族常年不问五界之事，真是谁能想到这么份图纸会落到她们手里。这么一来闯到第九层也不是不可能了。
任千歌又大概介绍了下剩下的东西，大部分都是遗殿顺手带出来的宝物，姬月不禁懊恼当初在遗殿还不如去找找别的奇珍异宝来的划算。
可惜再遗憾也没了用，遗殿没了冥夜玺，只怕就要在时空洪流中被吞噬殆尽。眼下还是先想办法找到第九层再说。
有了完备详细的聚珍阁设计图纸，姬月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大约寅时过了一半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第八层的尽头，眼前弯折的楼梯往上，顶端是一扇巨大的镀金梧桐木榫门，擅长空间变幻的凤凰一族在上头刻下了七星北斗阵，解开阵法便能通向另一个空间。
她从任千歌那拿过图纸研究，虽没有找到大阵的破解之法，但姬月师父曾经教导过，她一向觉得阵法没什么用，如今却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她望向任千歌，认真道：“我会解阵，但是你能否把项链借我一用？”
她带的项链能在受到攻击时形成一层薄膜阻挡攻击，她若解阵时出了什么差错还能阻挡一会。
任千歌便摘下给她，她一面带上一面咬破自己手指沁出血来，就着鲜血在门上勾画起来。当最后一笔落下，伴随“砰”的一声响，金色大门在她们面前打开，摆放在正中央的赫然便是冥夜玺与魔族之玉。她们四目相对，眼里皆含惊喜。
两人却都没有前进一步。姬月笑了笑，道：“我先进去吧。”
她抬步往前，人已进了门内，任千歌见没有动静便也迈步进去。大门却轰然落下，狠狠砸回了地面。
而姬月的身形却重新出现在门外。原来先前任千歌看到的不过只是幻象，她们自然不会相信最后一层只交给了凤凰一族，地精定是也参与了的。如今荀修他们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她还是速速逃命的好。
她瞥了眼手里的地图，将它扔在地上，化为只狐狸疯狂向外逃去。虽然心有不甘，可是把命交待在这可就万万不值了。
果然当她出了聚珍阁，便见到好几个身影朝着这边奔来，为首的似乎还是魔族内统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吉温。
她长舒了口气，抬眼却发现自己被笼罩在一团黑影之下。太阳此时刚刚升起，身前人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将她彻底包裹住。
光线昏暗，她却能清晰分辨出，身前人分明便是荀修。她慌了神，却一把被他抱起。
荀修抱着她大步往外走去，他头一直抬着，她只能看见坚毅的下颚，白净的脖颈，看不清神色让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她被一路抱进了华章宫，是荀修的寝宫。进了内殿，心下忐忑的她被一把甩到了柔软大床上，虽然床铺很软，但他过大的力道还是让她脊背一阵疼痛。
他欺身上前，弯下腰了掐着了她脖子，冷声道：“妖后胆子可真不小！”
姬月顿时被吓得停止了挣扎，便愈发觉得背上疼得厉害，连着他掐住的地方，痛感像电流击遍了她全身。
既然已经被发现，她便索性化回了人形，运起妖力来驱赶疼痛。
手下本来还是绵软毛发，转眼却成了柔滑温热的女子皮肤，荀修微微怔了神，松开手来，“妖后打算怎么解释？”
没了他的压迫，姬月忙坐起身来，咳了两声道：“姬月此番实是罪无可恕，却还是希望魔尊能听我多说两句。”
荀修仍旧冷着脸，压下嘴角不置一词。
姬月瞅他似乎没有发作的意思，便续道：“冥夜玺只有仙妖之力可以激发，放在魔尊您这也只不过白白得暴殄天物，倒不如交予我们妖界。妖界如今实力微弱，就算拿到了对魔界也构不成威胁。而冥夜玺对于我们极其珍贵，魔尊也不用担心它会落入仙界手里，姬月一定会拼死守住它的。如若魔尊肯成全，今后妖界一定全心全意追随魔界，诸事为魔尊是瞻。”
荀修勾起个笑来，明明眉眼端正却让人觉得邪肆而恶劣，“如今算是学会了服软？那你也该明白，你手上的筹码还远远不够。”
他侧过身去，就着朕匜里的清水仔仔细细净了手。姬月脑门上的青筋一跳一跳，他还嫌弃方才碰了自己脖子不成？却只能咬咬牙，柔声道：“冥夜玺放在魔尊这也是好的，横竖也不会被仙界抢了去。只要魔尊放我回去，姬月以命起誓，只要我身居妖后之位一日，便绝不与魔尊为敌。”
他又拿过一旁的绡帕仔细揩干了手，道：“可是我怎么都寻思着，把妖后的性命留在这更划算？”
他动作缓慢而从容，姬月直直望着他削瘦修长的十指犯了愣，吞了吞唾沫道：“我来魔界的事妖界知晓的人不少，如果我就这么莫名其妙死了，他们怕不会善罢甘休。”
荀修稍稍侧过身，斜着眼睨她，“看来还是没学乖，改不了这威胁人的弊病。”
干笑了两声，姬月还想继续垂死挣扎，却看见荀修将身上外袍托脱了下来，她惊呼道：“喂，你想干什么！”
荀修将外袍挂在了木施上，欺近她道：“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她只觉得喉咙里发干，火气直往上头冒，舔了舔唇正欲推开他，他却先起了身。
荀修复拿了件衮冕披上，慢斯条理地系上革带，垂着眼道：“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
原来他是准备上早朝了……姬月窘在当场，却突然想起什么，抢声道：“那我……怎么办？”
荀修冷笑着打量了她一番，道：“就你这样也能做上一界之主？同你齐名实在是令人不耻。看不出来我这是放过你了么？”
他这般随意又任性的决定让她怎么可能猜得出来！她都怀疑那劳什子讨厌被威胁只是口头上说说，他分明就是个嘴上说不要心里盼得慌的小婊砸！当了魔尊这么多年没人能凌辱他，一定内心寂寞的很，所以每每她一不小心强硬了点，他心里定是乐开了花的。
不过她肯放自己走自然再好不过，她拱了拱手便告了退。还没踏出门槛却又被他叫住，她诧异回头，听得他道：“妖后起的誓可莫忘了，虽然现在口头上的承诺不值钱，可妖后最好还是能做到的好。”
他居然还在意这个。姬月打着哈哈应了是，回首时却瞥见墙上挂了副画卷。画的是个笑靥浅浅的女子，红衣鸦发，带着咄咄逼人的纯真与鲜活清晰的欢乐。
姬月稍稍侧过身去看荀修，他却没注意这些，正背着她整理衣襟。姬月吮唇，慌乱转过身，甚至差些绊倒门槛。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夜色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