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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六十九章 魂梦相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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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衡再次清醒的时候,只觉得脑袋沉沉的,他整个人似乎伸展着身体躺在干燥柔软的床上……床上?
他明明是窝在山凹里,怎么会在床上?
冯衡一惊,猛地睁开了双眼,入眼是昏暗又老旧的木床布顶,他骇然惊起,起得猛了,只觉他脑中昏沉,嗡嗡作响。
他定了定神,环顾四周,这是间不大的竹木小屋,屋内虽布置简单却干净整洁。身上盖着一床洗的发白的靛蓝色素面棉被。那被子虽是粗布且带着补丁,却温暖干爽。
这环境全然陌生,冯衡只以为自己犹在梦中,但即便在梦中,他也赶紧摸了摸肚子,此刻腹部的疼痛已经消失,冯衡略松了口气,他这一松懈,后背便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这疼痛清晰又直接,他一愣,此刻才意识到了有些不对。
正在他呆愣出神之际,只听小屋的竹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冯衡赶紧去瞧,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推门而入。
来人是位年纪不大的姑娘,只见她手中端着一碗绝不是什么用来充饥果腹的东西,大概是怕汤汁洒出来,她小心地迈过门槛,才抬起头来。
便见到冯衡满脸疑惑,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那姑娘眼睛算不上大,却是滴溜溜地圆,小鼻子小嘴,也是颇为清秀。
可就算她美若天仙,冯衡却是根本不认得她是何人。
那姑娘甫一进来,就见冯衡不但清醒过来,甚至是坐在床上望着她,一时惊喜交加,大声呼道:
“公子,您醒了?”
又急忙放下碗,奔到门口,开门冲着外面大声喊道:
“阿妈,阿妈,你快来,恩人公子醒啦。”
冯衡透过敞开的竹门,看到屋外阳光大好,随着这姑娘的喊声,院子里便传来一阵鸡鸭鹅的咯咯嘎嘎的叫声,紧接着便有个妇人走了进来。
那妇人面上也带着喜色,高兴道:
“公子,你终于醒啦。”
冯衡此时才终于缓过神来,明白自己并不是在梦中。
那姑娘他不认得,这妇人却是有些莫名熟悉,应是哪里见过,冯衡此刻还有些昏昏沉沉,便皱眉思索起来。
还是那妇人先开了口,她看冯衡不言语,便笑道:
“公子大概不记得我母女二人了,但公子的大恩大德,村妇和小女却是日夜也不敢相忘。”
她说到这儿,激动起来,压着哭腔道:
“公子可还记得在唐州城门救过的一对母女,那时有那金国的狗官要抢我女儿去……”
冯衡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这妇人有些面善。
那妇人又道:
“当日情急,来不及好好谢过公子,今日还请公子受我母女一拜。”
说着就拉过那清秀的姑娘一起跪在了地上,道:
“谢公子救了我母女一命”
冯衡哪里受的如此大礼,赶紧倾身,道:
“二位快请起,在下不过举手之劳,受不得如此大礼。”
他此时受伤体虚,声音沙哑无力,那妇人更担心她的身体,便赶紧起身问道:
“公子,你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冯衡便问道:
“可是你们救了我吗?”
那少女微笑起来,妇人便点头道:
“正是。”
冯衡便听她母女细细地讲述起他是如何一睁眼就已经位移到此处的过程。
言谈间,冯衡得知,原来这对母女相依为命,姑娘姓秦,闺名南琴,母女二人都是苗族,本以采药为生,那日入城也是母女二人进城卖药,自从发生那日城门之事,大娘便领着闺女回到山中的家,轻易再不入城了。
话说,那日秦姑娘上山采药,发现了一个人晕倒在上山,待她招来母亲,母女二人将人抬回来,打算救治之时才发现这人竟然是那日城门口的救命恩人。
冯衡这才恍然,原来是被这母女二人救了,又细心加以照顾,自己不过一日就醒了过来。
可见这世间因果循环,果然是很神奇的事。冯衡也不由一叹,对母女二人道了谢,他伤势未愈,很快就又精力不济,睡了过去。
可接下来几日,大概是冯衡终于安下心来,这一放松,连日来的担忧和奔波让紧绷的神经和身体都开始抗议,罢起工来。
他开始时睡时醒,清醒时也能吃些粥食,更多的时间只是昏睡,起先,秦大娘只以为他是余毒未清,待看到情况一直未见好转,便不放心地给冯衡诊了脉象,这脉一诊,可把秦大娘吓得不轻……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这日秦姑娘正端着粥走向冯衡所在的屋子,只见她阿妈神色沉重地关门走了出来。她忙走进了两步,轻声道:
“冯公子还没醒吗?”
她阿妈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她知道阿妈也懂些医术,如果阿妈都这样犯难,需得给冯公子找个更高明的大夫才是。
正在这时,只听院子一角的鸡鸭哄叫起来,有个少年的声音叫道:
“是这里!”
母女转头望去,见门口的篱笆墙外站着几个人,为首一人一生青衣长衫,面容肃穆,他身边一个穿着碎花衣裙的姑娘,用脆生生的声音问道:
“请问,家里有人吗?”
母女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警惕。
冯衡连日来头脑混沌,身子沉重,偶尔清醒也都只勉强解决了吃喝拉撒,他身体机能大不如前,又受伤中毒,只能降低机能运作,于睡眠中来慢慢自我修复。
但却不意味着在睡眠中就能隔绝伤痛,就如此刻,冯衡浑身犹如在火中炙烤一样,烧得他浑身每根骨头、每块肌肉都跟着疼痛起来。口中干巴巴地,似乎一张口都能冒出烟来。他感觉自己张了张嘴,想叫人,却是没叫出声来。
窗外一阵喧闹,似乎有群人在争论辩解着什么,男男女女的声音听不真切,冯衡挣扎着想要清醒,却依旧沉在梦中睁不开眼。
不知有过了多久,竹门被缓缓推开,一个人轻步走了进来,他走的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思考下一步如何去走一样,等好不容易走近了床边,却是如何等也不肯再进一步了。
冯衡心中焦急,迷迷糊糊间心道,你不过来怎么能知道我想喝水。
然几乎是立刻地那人便坐在了床边,随着他身子一起靠近的还有抚摸着冯衡脸颊的手,那手颤抖着带出一股熟悉的冷冽气息……
冯衡一叹,心道,原来竟是我又在做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