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五十八章 祸从口出 ...
-
明州城外湖塘村一户普通的农家院里————
周伯通手中端着碗清淡的白米粥，沿着农舍老旧的屋檐走向了偏屋，那好心的农妇收了冯衡二两银子后，大概觉得过意不去，听说冯衡生了病，便又给冯衡加了两个鸡蛋，要不是周伯通说他吃不了荤腥，说不得那下蛋的母鸡也难逃灭门的下场。
他推门进屋，只见冯衡果然伏在这简陋的土房中为数不多的家具——小木桌上，于那书册上不停地来回书写，另外的家具正是此刻他坐在身下的圆凳。
周伯通走了过去，勉强在不大的桌子上找到一块儿空地，将粥放在了桌上，看着冯衡有些神精神不济的样子，便道：
“阿衡，你还难受吗？我看你还是休息一下，不要勉强了”
冯衡没有做声，只是加快了运笔的速度，几日下来，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脸，更加的瘦削，白皙的脸庞此时全无血色，周伯通看他挺直腰板坐在凳上，都替他难受得慌。
不出几笔，冯衡才长舒了口气，落笔停了下来。待墨迹干了，他合上那书册，转手递给周伯通道：
“周大哥，这书你要收好，切不可再于人前显露，这江湖觊觎这书的人不在少数，对外你就说经书已毁，这本便好好收起来吧”
周伯通犹豫了一下才接过书，他知道冯衡此番帮他良多，如今看来冯衡果然体弱，陪自己折腾这些时日，便好似消耗了许多的精力。此刻他不知冯衡日渐消瘦的原因，心中便有些担忧起来，似乎黄药师骗自己也不是毫无缘由了。
周伯通手里握着那新出炉的《九阴真经》上卷，只觉得仿佛有千斤重，他当时一时冲动信了黄药师的话，撕了经书，其中谁对谁错已经不及思量，只是最终却是累得阿衡受了罪。
他看着冯衡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便皱着眉头道：
“阿衡，你为何不同意去住客栈，也不是缺少银两，在这农宅中，多有不便。你这几日，本来就胃口不好，这偏僻之地又不方便去寻大夫，也没什么吃的，何苦要受这份罪？”
冯衡摇了摇头，道：
“没关系，我并无大碍，用不到就医的地步，再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还是知道的，大哥实不必忧心”
说着，他端起白粥喝了起来，周伯通看也没看，只将那书揣在怀里，便坐在冯衡身边，看他皱眉停停歇歇地吃完了一碗粥，便道：
“那去客栈又有什么不同？”
冯衡摇了摇头，抚着胃部压下不适，缓缓道：
“客栈不行，桃花岛有许多暗桩，我们行到明州这两日，此刻岛上怕是早已经知道我们离开，原本我打算送大哥离开桃花岛，写了经书还与大哥之后就回去，但现在……”
他说着揉着胃部的手渐渐移到了腹部，周伯通看他纠结在一起的眉头，跟着疑惑道：
“现在？现在怎么了？”
正在这时，一阵孩童的嬉闹声从门外传来，这屋主有一大一小，两个皆不到十岁的孩子，大概玩耍中跑过他们的门前，冯衡听着他们欢笑呼叫的声音渐行渐远，终于慢慢舒展了眉毛。
周伯通只听他幽幽道；
“现在…现在，我要好好想一想再说”
周伯通听他这样说，以为他想离开黄药师的身边，便想着抓住机会，连忙劝说道：
“阿衡，你离开桃花岛也好，想你相貌堂堂，何愁找不到贴心的人，两个男人在一起，终究是有违伦常，说不过去的”
他说完仿佛是为了让自己更坚定，又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之前与冯衡谈心，便动摇了信念，此番似乎是为了让自己更加坚定，才说了这一番看似劝慰冯衡的话。
冯衡本不欲多说，他知道原本所谓正确的常识，是取决于时间和地点的。在这个时代，在这个深受传统文化影响的古人眼里，这样的感情便是错的。但此时屋内只他二人静坐，冯衡几天来，心中也思量了许多，此刻便想要与周伯通聊上两句。
只听冯衡道：
“周大哥，感情这事是只有自己才能做出判断的”
周伯通转头看过来，冯衡接着道：
“自古以来，天地阴阳，一直信奉男女结合，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感情的取向与想要亲近的行为是没有固定的对应关系的。我们作为有智慧的生灵，是通过自己的直觉，依靠自身的判断，感觉到了彼此的互相吸引，当感情积聚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变成了想要融为一体的欲望，这些顺应本能的行为，在我看来，是没有固定的对应标准的，所以我与黄药师之间并不存在对与错的问题，倒是……”
冯衡说到这，便没有再接下去，他和黄药师的问题，究竟在哪里？他自己也思考了良多，感情这样麻烦的事，在未来他从来没有经历过，所以当他与黄药师的感情发生波澜的时候，他竟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是他未能如实已告，身世成谜，而引起了黄药师的怀疑？还是黄药师有负于他的信任，拿他当借口骗了周伯通的真经？又或者是从两人相识之初，就并不是什么巧合和一见如故……那现在他有了孩子，男人生子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时空里想必是惊世骇俗的，黄药师究竟会怎么想？自己此时回了岛上，万一他不能接受，自己就再没有退路了……冯衡不敢再想下去，疑问就像一滴落入油锅里的水珠，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能滋滋啦啦地掀起成片的骚动。
他这几天反应的厉害，总是有些恹恹的，此刻心情起伏，只觉得胃里也跟着动荡起来，便皱着脸起身出了屋子。
徒留呆呆的周伯通一人在屋子里愣神……
此刻，桃花岛碧落居的书房里————
曲灵风四位师兄弟一字排开，站在书案下方，皆低着头，一动不动，虽然他们师父盯着书案上头那薄薄的一张纸已经看了足足两刻钟，可他们四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把自己都当成桌椅板凳一样的摆设，生怕稍一动作，这屋子里让人窒息的空气就会更加稀少。
死一般的沉默弥漫在书房的每一个角落，阳光似乎也照不进屋子里，曲灵风觉得眼前只剩下昏暗，他跟了师父这么久，师父无论是疾言厉色还是勃然之怒，他都是见过的，但他还从来没见过师父这样沉默过，冯公子不辞而别，仿佛让师父的心从翩翩然的云端一瞬就跌落至万丈深渊。
过了许久，黄药师终于开口，他声音低沉黯哑，缓缓道：
“你们几人，有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曲灵风和陈玄风只把头沉得更低，这其中缘由他们哪里知晓。陆乘风只知道冯公子不见了，这消息还是来的路上才听说的。而梅若华虽然知情，但她也知道公子给师父留了书，师父这番问话，便好像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一意孤行。
梅若华不出声，并不代表黄药师就肯罢休，只听他道：
“超风，你来说说？”
梅若华一躬身道：
“师父，弟子不知”
几人只觉得周身温度骤降，便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射过来，曲灵风和陈玄风不自觉地绷紧了身子，梅若华咬紧牙关，顶着头顶的压力，道：
“只是公子走之前，给了我一件东西，说是师父生辰那日，他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这东西便是他补给师父的贺礼”
说着，便上前将一个织锦的小袋子递到了案上。
黄药师盯着那小袋看了许久，才缓缓伸手，慢慢地松了袋子口。
曲灵风几人低着头，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便是有什么东西在那书案上转了一圈，最后才慢慢落在桌子上安静下来。
直到那清脆的声响在脑中的余音消散，他们几人才听得黄药师沉沉地道了一声：
“出去吧”
他们几人便犹如虎口求生般，如蒙大赦地出了书房。
一直走到了院子里，陈玄风才长舒了口气，对着身边的曲灵风道：
“哎，可紧张死我了，师父做什么这么吓人，不就是冯公子走了，也不是丢了什么宝贝，弄得岛上鸡飞狗跳的，人人不得安生”
他对黄药师是从心底里的敬重爱戴，但对冯衡就有些不以为然了。
一来，他始终觉得要是个貌美如花又知书达理的师娘陪在师父身边才衬景，二来，冯衡虽然待人温和，相貌也好，但他总认为是冯衡主动勾引了师父，这才有了师父的宠爱，如此看来他跟高山仰止的师父并不相配，不但不配，甚至冯衡以男子之身站在黄药师身边，都好似给他师父光芒万丈的形象抹了黑，所以如今冯衡离开，他心里其实是有些暗自高兴的，此刻他走在曲灵风的身边，说起话来便无所顾忌，道：
“说来也许冯公子突然间有了些许自知之明，幡然悔悟后便决定回归正途，改过自新了……”
他还没说完，走在他前面的梅若华和身边的曲灵风便异口同声地大喝道：
“住口——”
“闭嘴——”
走在最后的陆乘风被这男女二重奏吓了一跳，抬头便见他向来笑面虎的曲师兄沉着一张脸，而梅师姐则气的浑身发抖，对着陈师兄喝道：
“陈玄风，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把你的嘴撕烂……”
那凶恶的眼神，饱含着怒火和愤恨，惊的陆乘风不由地浑身一激灵，猛地后退了一步，恐怕梅师姐真的扑上前来，撕开陈师兄的嘴。
然而梅若华只是咬着嘴唇，瞪着陈玄风不语，最后眼中闪着泪光，一转身提着裙子便走了。
陆乘风眼见梅师姐跑走，心中便觉得陈师兄不对，他本来就亲近梅若华，也喜欢冯公子温柔和煦，听陈师兄这话也觉得颇不顺耳，然而他提着的一颗心刚放回到原位，就察觉背后一股冷冽的气息罩上周身。
他回头一看，便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道：
“师……师……师父……”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第五十八章 祸从口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