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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七章 风流云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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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衡听他这话,便是一愣,他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洪七这话中的意思,原来是在说他与黄药师么?
那他与黄药师二人之争,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冯衡垂眼,正看见洪七紧握的拳头,大概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似乎和着某种节奏一跳一跳地,冯衡顿了顿,说道:
“七兄以为,如果我不愿意,药师他还能勉强我吗?”
洪七听他连称呼都变了,只觉心中一痛,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那,你们……俩人是……”
冯衡干脆一点头,承认道:
“自然是两情相悦”
冯衡说完这话,只见洪七整个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身上凌厉的气势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弯起嘴角,似乎是想笑一下,但那笑却是比哭还难看,这张从来都是豪气云天又或者垂涎三尺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一样的神情,他看着冯衡,那双眼中的情绪,复杂的冯衡也不敢妄加揣测,只听洪七道:
“冯兄,你这是何苦?你与他这般,这又算什么啊?”
冯衡听他这样说,心下感叹,只答道:
“自然是我们彼此相爱,才要在一起的”
相爱?这男子和男子如何能相爱?又是怎么才能在一起?洪七心中巨大的疑问砸下来,瞬间便怔愣当场。
冯衡看他目光呆滞,神情惶然,便轻声道:
“七兄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才与药师动手的吗?”
洪七慢了一拍才从沉思中反应过来,他急切地说道:
“冯兄,此事你可是当真?兴许不过是一时意乱情迷而已”
冯衡轻笑一声,拍了拍洪七的肩膀道:
“七兄,是意乱情迷还是情投意合,我分的很清楚”
冯衡心想,这古人讲究夫妻制,大概很少有人能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说起来也怪不得洪七如此失态。
他便说道:
“七兄,你大概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有些怪异,但感情的事只有深浅不同,却没有所谓的性别、对错之分,我这样说,你可能觉得荒谬,但这在我看来,这再正常不过了”
冯衡最终也没有将他和黄药师的关系给洪七梳理明白,那高大的身影慢慢走回来船舱,看起来有几分萧索和哀伤。
冯衡回到房间,一身骨头似乎要散了架,大概是初次欢好,他这身体还不大适应,他推门而入,果然桌上已经摆好了清粥小菜,黄药师临窗而立,听见声响便转身看他。
冯衡虽然心情有些压抑,但还是笑道:
“这一活动当真是有点饿了,你这粥准备的倒是恰到好处”
他拖着酸痛的身子赶紧坐了下来,黄药师还是脸色不愉,问道:
“那叫花子可是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冯衡将粥碗推到他面前道:
“不过是察觉到了咱们的亲近关系,有些吃惊罢了”
黄药师冷冷道:
“我看不是吃惊,倒像是……”
他一顿,接下去的话便又咽了回去没说。只默不作声地看着冯衡喝粥,心中暗忖,我倒是不知道原来洪七对阿衡也是这般心思。
冯衡吃了一碗粥,才觉得肚子里有了底,他放下碗筷,才将思虑了一番的话说出来:
“我是知道的,在这个时代,你我二人在一起,势必要受到些非议”
他清澈的眼睛看着黄药师,眼神笃定道:
“我自然不在意,但只怕于你的名声会有些影响”
黄药师从鼻尖哼了一声,道:
“哼!我黄药师生平最厌烦的是那些什么仁义礼法,什么圣贤节烈,这些都是欺骗愚夫愚妇的东西,天下人世世代代入其彀中,还是懵然不觉,真是可怜亦复可笑!”
他见冯衡眼睛晶亮地看着自己,伸手去握他扶着桌沿的手,道:
“我自己的事情,缘何要在意别人说三道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礼教于我这儿却是行不通的,阿衡,你也不要放下心上”
冯衡听黄药师这样说,心中也有些惊讶,他却没料到黄药师的思想倒是超前,能这样藐视礼教礼法,超脱流俗中倒有些率性而为的可爱。
接下来的几天,洪七便很少出现在他和黄药师面前,就连饭菜都是周正给他端进屋里吃的。
冯衡无法,只得亲自去敲了洪七的门,却也不见他开门。
黄药师气不过,便拉着冯衡躲得他远远地。
没过几日,周正便来告知,说是他二人要在池州下船,黄药师只是冷哼一声做了答。
船在池州靠岸那天,洪七才在众人面前露了面,几日不见,他清瘦了许多,但双眼却比之前更加的有神,他来到船头,对着黄药师和冯蘅二人一抱拳道:
“此行还仰仗药兄不弃,多有得罪,还望药兄海涵”
黄药师只冷着脸不说话。
洪七浑然不在意,接着道:
“药兄,之前洪七一时糊涂,与你动手,你权当我喝醉了酒与你讨教了几招吧”
冯蘅见他此时豁达开朗,竟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心中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疑惑。
然后洪七才转过身,对着冯衡道:
“冯兄,我这就要走了,不如你送我下船去吧”
黄药师听了,眯起眼,刚要开口,便挨了冯衡一拐,只见冯衡点头道:
“我正有此意,七兄,请”
他和洪七周正三人上了岸,果然洪七便将他叫到一旁。
洪七清减了许多的脸庞此刻看来更加棱角分明,他那大眼看着冯衡,仿佛是想要将他此刻的样子印在心里,看了许久才开口道:
“冯兄,这几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我并不是觉得你与药兄皆为男子,才如此这般失态的”
他此时身上带着一种平和的忧伤,缓缓道:
“你还记得那日我问你,为何我想多听听你的声音,多看看你的样子吗?”
冯衡只看着他,没有做声。洪七也不需要他的回应,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现在想来,却不光是你我意气相投,而是我大概和药兄一样,对你也抱有了异样的感情而犹不自知。乍然见到你们相亲相爱,心中便生出些许的妒意来”
他自嘲一笑,接着道:
“我洪七自认行事磊落,却惟有在对你的感情上,没有做到光明正大。也是我自己愚钝,竟没有早些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不然……”
他没有说下去,似乎把未说的话和未尽的感情都和在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随后他又哈哈一笑,这笑还是他那豪爽的大笑,此刻冯衡听来,不知怎的,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洪七道:
“倒是药兄,不知前世修的什么福分,能换的你一片真心。换了别人,他那总板着的一张棺材脸,早把人吓跑了”
冯衡站在岸边,他知道他不让黄药师上岸,独自一人要送洪七,黄药师此刻定是站在船边凝望自己,他定了定心神,抬头看着洪七道:
“七兄,冯衡何德何能能受你青睐,心中着实有愧。但冯衡的心中先驻进了一人,感情也给了那人,便再难更改了。七兄侠骨柔情,冯衡看在眼里,也一直倾佩七兄,为能够与七兄称兄道弟而着实感到高兴”
他看洪七一身侠肝义胆,此刻站在他面前,也是凛凛豪情,还是轻声道:
“可是再多的感情冯衡却是给不了了,更不敢诳言其他”
洪七被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攥着拳头,他虽然知道冯衡心有所属,但真的听见他当面拒绝自己,心中却是无法自控地紧缩,他努力压下一腔汹涌的悲伤,微笑问道:
“我能不能也叫你阿衡”
冯衡点了点头道:
“我一直将七兄视作可靠的兄长的”
洪七勉强笑道:
“那你可得叫我一声哥哥”
冯衡便叫道:
“七哥”
洪七心一颤,抖动中似乎簌簌地掉落下一片又一片地血痂。他拍了拍冯衡的肩膀,长舒了一口气,道:
“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哥,我自然就认你这个弟弟,他日黄药师如有任何对不起我弟弟的地方,自有为兄替你出头”
二人四目对视,只听洪七道:
“阿衡,为兄祝你二人琴瑟和调,永结同心”
说完便洒脱地转身挥手,叫过周正。
冯衡看他似乎全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的模样,心中也轻松了许多,微笑看着洪七转身,带着周正大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