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金猎人》文礼

3、人皮拼图（1）

　　海拉37号行星，私人领地。
　　夏佐将自己的地盘命名为“地狱”，文森特总算明白见面时他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从“地狱”来的，简直中二气场全开。文森特醒来时所居往的那栋楼是夏佐的收藏馆，只是不同于普遍意义上的收藏，楼内的所有东西都被夏佐实际运用起来。
　　比如说在拍卖会上以10位数高价拍下的一套古代手工艺水晶杯，夏佐并不会将它们放到真空无菌观赏柜里，而是摆在吧台的架子上拿它们盛果汁喝。据说原本一套12支，还打破了两个，碎片被洛克清扫进了垃圾堆里葬身焚烧场。
　　文森特在行星上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夏佐专门挑了个有巨大衣帽间的房子给他住。37号行星的陆地面积并不宽广，绝大部分都被蓝紫色的海洋覆盖，不过介于行星的常驻人口只有夏佐一人，所以实在有点大得不像话。
　　行星上的所有工作都由机器人和管家系统完成，虽然机器人的智能系统已经十分接近人类，但在过去将近一个世纪的生命中都不间断地与人打交道的文森特却十分不适应这种平静。这颗行星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意识到这点之后，文森特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
　　自己好像是……被圈养了吧？
　　在37号行星上的圈养生活过了一周，就在文森特考虑要不要偷一辆飞艇出去透透气时，夏佐的召唤来了。
　　“有活干了亲，”夏佐指着光幕对他说，“海拉85区，连环杀人犯。最近半年来发生了60起类似事件，活生生剥皮流血而死的人被扔在垃圾场里，警方怀疑不止60起，从已被焚烧的垃圾灰中扒出了人类骸骨，目前已经确认的有12个，不排除其他未被发现者。”
　　文森特翻阅着光幕上的资源，鲜血淋漓的尸体从眼前闪过。有被扔在垃圾箱里的，有被扔在垃圾场边缘的，还有的被垃圾埋起来，铲车运送时被发现的。一些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而一些还十分新鲜。其中有几具被发现时还有微弱的气息，肺部微微起伏并发出痛苦的申吟，但从结果来看，没有一人能够活下来。
　　“这是警方的官方档案，你怎么拿到的？”
　　“嘿，别忘了现在谁才是你的BOSS，”夏佐提醒道，“我给你看这些东西可不是为了让你审讯我，身为前特工这点侦察能力还是有的吧？”
　　文森特说，“受害者均处于青年阶段，各人种、性别都有，尸体颈部以下皮肤被切割剥离，从切口来看并非一切性切割，而是分次切割。受害者被找到前都曾失踪一段时间，说明凶手先是将他们绑架，再进行皮肤切割。尸体上没有致命伤，死因均为失血过多……”
　　“停！”夏佐不满地说，“我想听的可不是这些，警方虽然都是一群打酱油的废物但你说的这些废物也都能看出来，你就不能找点不一样的结论吗？”
　　文森特又仔细看了看资源，将所有影像拉近放大并调出全息。这种侦察工作虽然也是特工技能的一部分，但他平时还真没用到多少。
　　“切割的刀法很精细……从留下的痕迹来看凶手直接在受害者的皮肤上切大约2平方厘米的小块再剥离下来，而且形状不规则……不对，并不是不规则……是个特殊形状。”
　　“好吧，算你还有点眼力，不过最关键的部分你还没发现。”
　　文森特说，“我以为我是动手的那个。”
　　“所以你需要在动手之前了解你的对手，”夏佐将所有受害者的头部图像切下来，然后排了个序，“现在看出来了么？”
　　“皮肤颜色？”文森特问，“受害者几乎包括了所有肤色人种，而且即使是在同色人种中，受害者的肤色也深浅不一，你觉得凶手是按肤色来杀人？”
　　“我觉得凶手在创作一副拼图，”夏佐指着按颜色排序的受害者头像说，“这里就是他的一个巨型调色盘，他取出他想要的颜色，将死者的皮肤切成无数小块的拼图碎片，然后创造一副由人皮组成的拼图。这个凶手，他认为自己是个艺术家，这些人都只是他的作画材料。”
　　“那我们要怎么抓他？”
　　“看看这个调色盘，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绿色，只有德鲁人是绿皮肤，虽然现在有很多人喜欢给皮肤染色，但这个凶手只需要天然的肤色。”
　　“没错，看看这些受害者，凶手可是很挑的，每个受害者的肤色都十分纯正，从他们生前的影像来看皮肤也很好，选青年期的人作为目标，皮肤的光泽度与质感正是人类一生中的顶峰期。他现在差不多已经集齐了各类肤色，只是还缺绿色，毕竟德鲁人的数量很少。目前凶案只发生在85区，说明凶手只在那里活动。但85区注册的德鲁人不到100个，相比之下邻星的86区有一个12万人的德鲁人聚集点，凶手却并没将手伸向86区。如果我是一个自认为是艺术家的凶手，为了寻找材料肯定是去86区，85区资源有限，但到现在86区都没动静。”
　　“说明凶手没有办法离开85区，”文森特说，“看来凶手没有自己的私人飞艇，如果乘坐公共飞艇对行李的检查十分严格。”
　　“还有一种可能，凶手是黑户，要知道楼城居民里一半都是黑户，黑市上伪造的DNA通行证在行星内使用没什么问题，但要过空港就很容易露馅了。”
　　“那我们要从何查起？”
　　“是‘你’要从何查起，”夏佐拖出一个巨大的箱子，“是时候出外勤了亲，尽量发挥你的特长吧。”
　　文森特疑惑地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套警方制服、伪造证件和警方标配的武器装备。
　　“看来你的藏品还真齐全。”
　　“空港有一辆警用飞艇已经输入了你的权限，我们的期限是一周，三天内我需要得到足够有用的信息，祝你好运。”

　　海拉，85区。
　　时隔一周后再次见到人群，文森特这才松了口气。人群、人群、人群，要藏一粒米就藏在米缸里，要藏一个人自然是藏在人群里。在过去的几年中，文森特一直藏身于人群，这就是他躲避追捕的秘诀。人群不一定安全，却非常利于伪装。这几年的习惯让他只能在闹区中才能熟睡，而这一周在37号行星上的生活却让他彻夜难眠。
　　一个在人群中寻找藏身处的人，和一个远离人群孤僻独居的人。文森特并不觉得他和夏佐能成为所谓的搭档，他不会选择夏佐这样的搭档，而对于夏佐来说，或许他并不需要搭档。
　　不过既然已经接下了这份工作，作为一个有始有终的人，文森特依然尽职地开始了调查。走访弃尸地、询问目击者、画出分布图……这些警方已经做过的事文森特自己再做了一遍，难得与夏佐意见一致地，文森特显然也并不信任警方。
　　“失踪与发现尸体之间差不多一周……吗？”身为特工，文森特必需身负一定侦探的技能，但显然比起专业侦探而言他并不擅长于此，“好吧，先去看看绿色人皮颜料。”
　　从容地走进警局，文森特拿出自己的证件找到相关负责人，调出了85区所有德鲁人的身份信息。
　　“这些只是登记人口，并不包括黑户，”真警方倒是对此知无不言，“就我们日常巡逻所见，85区的德鲁人至少也有300以上，要找到黑户可不容易。”
　　“我需要85区西3区一带及周边的所有酒吧的信息。”
　　德鲁人喜欢聚集在酒吧，不管是与同族聚会还是与朋友聚会，酒吧都是他们的第一选项。拿到资源后，文森特换下警服穿上便装，等到夜幕降临后，开始向这些有可能成为德鲁人聚集处的酒吧街走去。
　　海拉的治安出了名的不好，连合法居民在这里都不能得到百分百的保障，至于黑户，既然有胆子来海拉，就要有足够的本事自保。不过藏身海拉的黑户大多本身就是不合法的存在，各星系的□□和通缉犯都将这里作为藏身的天堂。
　　在这起案件中，也有许多受害者是黑户，但由于案件牵扯太大，海拉警方才不得不开始调查。像这种变态案件海拉108颗行星每年都要发生那么几十起，除了犯罪学和行为学的研究者以外，没人对这种案子感兴趣。毕竟变态多了，人们也就习以为常，甚至还会对作案手法进指指点点，一些无聊人士还会在网络上进行年度创意作案评选。
　　比如说现在文森特邻桌的几个穿着奇怪铁链制作服饰的青年就正在讨论最近警方开始调查的这起案件。
　　“两周前那起弃尸就是我邻居报的案，以我看那个凶手谈不上有多专业，街上明显有一条拖过的血迹，依我看就是凶手把车停在街边，然后把尸体从车上拖下来一路拖到了垃圾箱那里。那人脖子以下的皮都被剥掉了，就从脖子这里开始，刀口很整齐，要我说这个凶手肯定就是去年人皮成衣案件的模仿犯，把脖子以下的人皮整个剥出去，制成一件天然的人皮衣服，要知道去年的人皮成衣案后，流到黑市上的人皮成衣现在已经卖到十万以上了……”
　　“模仿犯？哦不兄弟，你一定没看网上流出的警方报告，”另一个青年并不认同，一脸神秘地小声说，“人皮成衣会将指甲也一起剥下，但从现场录制的影像看起来，指甲还好好地留着呢，不仅如此，手指部分的皮剥得也不好，我可不认为这种技术做出来的人皮成衣会有人买。”
　　“所以才叫模仿犯不是吗？”
　　“你不知道内幕吗？虽然据说人皮成衣能卖到十万以上，但自从那个颅骨雕刻家出现以后，人皮成衣就没以前这么受欢迎了。街角那家‘死亡殿堂’酒吧的老板拍下了所有颅骨雕刻家的作品，就摆在吧台上盛酒呢。”
　　“什么？那家酒吧不是‘风信子’的产业吗？”
　　“胡说，‘风信子’什么时候投资酒吧了……”
　　文森特收回注意力，这群青年明显是闲得蛋疼的典型，他们的消息并不可靠，一听就是胡扯。他扫了圈酒吧，没发现有德鲁人，正准备站起来去下一间，此时却从门厅走来一群身着相似皮夹克的绿皮肤人。
　　一来来一群，果然是德鲁人的风格。这群德鲁人似乎订了包间，侍者径直将他们带上了二楼。文森特放出机械蜂跟上德鲁人，自己仍坐在门厅吧台附近注意是否有可疑人士。
　　“最近不太平，注意别一个人单独走动，连范伦丁的人都被甘掉了，那边正大发雷霆呢。”
　　“我听说是那个什么变态杀人犯干的，应该跟帮派没关系吧？”
　　“那可是范伦丁的头号打手，黑擂上都没人是他的对手，你还真信他是被区区一个什么变态杀手干掉的？”
　　“这可说不准啊老兄，这个剥皮事件可是从半年前就开始了，现在还惊动了警方，这人可不是个什么小角色。那些警方公布了的受害者名单里好几个都是有靠山的人，他要是没点能耐敢对帮派的人下手？”
　　“说不定这就是哪个帮派整出来的烟雾弹。”
　　“谁知道呢，我就想看看是什么人能拿下范伦丁的头号打手，几年前我们一群人对上他一个都被修理得连妈都不认识。”
　　“那就等着看警方怎么抓人吧。”
　　“哧，海拉警方？得了吧。”
　　“说不定他们会像以前那样请外援，之前那个爆炸狂魔不就是联邦特工帮他们抓的么？”
　　“这事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联邦什么时候肯来这里管闲事。”
　　“我觉得范伦丁先查出来的情况更大。”
　　“不不，范伦丁肯定是借师发挥，然后叫上一群人去他老对头那里闹上一场，等着瞧吧。”
　　德鲁人开始无边无际地扯他们关注的那个帮派头子，文森特将机械蜂的频道转为备用，然后走出了酒吧。
　　他并不认为凶手会跟什么帮派有关，他的直觉告诉他凶手只是一匹独狼。独狼只会找落单的猎物，像这种显然成群结队的德鲁人，不会成为凶手的目标。
　　想明白了这点，文森特不再纠结于酒吧和聚会，开始在街上瞎转悠起来。德鲁人喜欢聚在一起，不管是居住还是玩乐，他们通常都会拉上一大群人。这恐怕也是凶手到现在还缺绿色颜料的原因，独狼无法对狼群下手，寻找落单的人也不太容易，那他会怎么做呢？
　　文森特眼前一亮，拿出资料快速翻阅起来。最后一个受害者出现在两周以前，正好就是刚才酒吧里的铁链青年提到的那起街角垃圾箱弃尸案。但这两周以来却再没有新的剥皮案件发生，是凶手已经绑架了下一个受害者？还是他决定先休息一段时间？
　　不，现在凶手的调色盘只缺绿色，但对绿色下手的难度较大，他会怎么做？
　　如果无法找到落单的独狐，也没足够的本事对狼群下手，那么就只有一个方法：
　　布置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