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不易》晴川

25、24，斗殴

　　小白影停下剑，几个起落已到乐庸冷不易面前：“谁？乐庸？还有谁？”
　　乐庸开心地：“是我，还有我小师叔爷。”
　　冷雪琅眨眼：“你爷几岁啊？”
　　冷不易就有点纳闷了，冷雪琅好大一双眼睛，雪亮亮的，就是有点直，看他动作，一点看不见的样子也没有啊，无限困惑中，他忍不住伸手在冷雪琅面前晃一晃。
　　好吧，小雪琅只听到动静，感觉有人向他动手了，当即一反手就把冷不易的手腕扭住了，笑：“想较量一下？”手一用力。
　　冷不易痛叫一声，另一只手一拳向雪琅打过去，乐庸大惊：“不要打。”扑上去拉架。
　　于是三个小孩儿滚成一团了。
　　乐庸首先被一脚踢出来，冷不易被按在地上：“还小叔爷，老实叫爷，我就放你。”
　　大人们一开始觉得小朋友打闹一下不要紧啊，尤其是冷兰，觉得我儿子真英武。
　　结果冷不易惨叫着开骂了，韦帅望狂扑过去，已经听到“咔嚓”一声，分筋错骨手，手腕扭脱臼了。冷不易痛得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冷雪琅瞄准发声处就是一脚。
　　如果不是他整个人被韦帅望给拎起来，这一脚下去，冷不易就满脸开花了。
　　冬晨已经跑过来，抱起冷不易，看到形状奇怪的手腕，吓得大叫：“韩叔叔。”
　　韦行那边已经抱起孙子：“踢伤到没？”
　　乐庸按按胸骨：“有点痛。”
　　雪琅认识乐庸啊，小朋友一年在一起玩过三二次，他还满喜欢包子哥哥的，包子哥哥这次帮外人一起打他（不帮不行啊，雪琅太凶猛了），他也就轻轻踢一脚，让包子哥哥到一边呆着去。
　　韦行看乐庸按的地方是骨头，就知道没事了，放地上，忍不住还抱怨一句：“看看你比人家差多少。”
　　韩青已经把脱臼的手腕按回去：“伤筋动骨，得上点药。”抱着往后院去了。
　　冬晨回头：“雪琅！”
　　面色铁青。

　　韦帅望已经把不断挣扎的小雪琅拎走了。
　　冬晨本来是打算修理自己儿子的，不过他不想同韦帅望说话……

　　雪琅看不到韦帅望铁青的脸，所以还满有勇气地叫：“放开我！放开我！”
　　然后感觉一向最宠他的韦伯伯坐下了，然后他被放下了，咦，平放的，肚子先着地呢，不是，是被按腿上了，然后“啪”的一声，屁股上着火了。
　　冷冬晨看到韦帅望一脸暴怒把他儿子按那儿暴打，虽然他觉得，我儿子啊，好象应该我自己动手吧，不过反正从小到大韦帅望啥都替他干，他也习惯了，打就打了吧，你打完我就省事了……不然冷冬晨一教训孩子，一大家人一起教训他啊……

　　冷兰本来很愧疚地围观冷不易呢，哎，我儿子一见面就把我弟弟揍一顿，这好象不太好吧？
　　我得说说那孩子，咋下这么重手呢？你可不能学你娘啊……
　　然后就听到“啪啪”声，和他儿子惨烈的“妈妈，妈妈……”
　　冷兰大惊，转身就要跑出去。
　　纳兰道：“兰儿！”
　　冷兰站住，纳兰道：“雪琅也该教训一下。”
　　冷兰很急，我儿子咋哭叫得这么凶呢？平时我揍他没见他哭成这样啊。
　　纳兰见冷兰一脸着急又不敢动，只得笑道：“你去看看吧，可别打起来。”

　　雪琅又气又羞辱，明明韦帅望最宠他，一来就各种好吃好玩的，平时挨揍他还拦着呢，今儿直接开揍了，而且人家也快五岁了，有羞耻感了，居然被按着打屁股了。雪琅好想打人咬人，不过屁股痛得象着火一样，他就不敢了，又气又痛，就哭了，直接喊妈妈了。
　　然后觉得更丢脸了……

　　冷兰以为是冬晨在打孩子……
　　虽然冬晨平时可和气了，但是涉及这种道德品质问题，肯定会开揍的。所以，人纳兰的意思也是你们两口子别打起来。主要是你别打我儿子……
　　结果冷兰看到的是韦帅望正挥着巴掌打她儿子呢，她一时间有点落差：“喂！姓韦的！”这事该轮到你动手吗？
　　边上冬晨道：“对，你把孩子抢过来，我拿鞭子去。”
　　冷兰呆了呆，那就不用了吧……
　　冷兰无比纠结，她心痛她儿子，但是明显拿鞭子抽更痛，所以，她就又“喂喂”了几声，没动手拦。
　　也不用她拦，韦帅望本来就是暴脾气又心软的货，开始两下手挺重，打哭了，就下不去手了，这会儿已经把雪琅拎起来怒叱：“还敢不敢乱动手？还敢不敢打人？”
　　雪琅大哭：“是他先动手的，他打我我就打他，他骂我，还打他！”
　　当即被按倒，接着揍。
　　雪琅气极：“你不讲理！”
　　韦帅望怒道：“他打你了吗？他碰都没碰到你！”
　　雪琅怒吼：“他伸手了，我听到他伸手，我又看不到，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要打我！我还等他打到我！他手里有刀我死了算你的？”
　　韦帅望松手了，冷雪琅大哭：“我讨厌你了，我讨厌你！你欺负我！”
　　转身狂奔。
　　韦帅望愣住，看看忽然间红了眼圈的冷兰，冬晨默默搂住冷兰：“别这样，他没事。”
　　冷兰头抵着冬晨，哭了。

　　好吧，好象只有韦帅望默默地追出去了。

　　雪琅一气跑到后院，还是觉得好丢脸，直接奔林子里去了，想躲起来。
　　韦帅望眼看着熊孩子离开了熟悉规整的环境，不得不伸手摸着树枝，跌跌撞撞地前进，也觉得辛酸了，唉，是有点宠坏了，可是……
　　过去一把抱起来，雪琅还乱踢乱打，被帅望紧紧搂在怀里：“小家伙，我忘了，你看不到，会害怕。”
　　雪琅努力踢了韦帅望两脚，然后委屈地哭了。
　　帅望轻轻拍着他：“不过，父母叔伯都在呢，又告诉你是两个小朋友来了，你给我说说，五岁的小哥哥为啥要拿刀捅你？”
　　雪琅气愤地：“我娘说了，有人动手我就直接把他手扭下来，要不是你带来的，哼……”
　　韦帅望气结：“我错了，我不该打你，一会儿我去把你娘按那打屁股。”
　　雪琅愣一下：“你，你……”
　　韦帅望叹气：“我好象不一定能打得过她。搞不好挨揍的会是我。”
　　雪琅忍不住破啼为笑，嗯，我觉得也是，我娘可厉害了，谁也打不过她！
　　帅望问：“痛了吗？揉揉。”
　　雪琅撅着嘴，不出声。可痛呢，一点也不比平时习武揍的戒尺轻。
　　帅望笑：“我的手都痛了。”
　　雪琅沉默一会儿，搂住帅望脖子：“你生气了吗？”
　　帅望轻轻“嗯”一声。
　　雪琅不安地：“我不害怕，可是，他伸手，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不高兴。”
　　帅望点点头，想起来雪琅看不到，忙解释：“是，他那样做也不好，不过，他也是小孩子，可能是觉得，你看起来，有点奇怪。”
　　雪琅问：“我奇怪吗？”
　　帅望半晌：“人能看到东西时，听到声音，会往发出声音的那边看，你是侧耳听，所以……”
　　雪琅瞪着大眼睛，半晌：“所以，我是怪人？”
　　韦帅望道：“那倒不是。有很多人眼睛看不到，大家不会觉得盲人是怪人，只是，盲人一般不象你走得这么快，功夫这么好，所以，不易才觉得奇怪。因为，你比看得到的人还强，大家才觉得好奇。”
　　雪琅不快地：“好奇就伸手？那我就打他。”
　　韦帅望道：“不只伸手呢，刚才你妈还觉得她有这么小的弟弟好奇怪啊，还伸手捏人脸，还用手指戳，好象不易是气球一样。”
　　雪琅忍不住笑了：“那他生气没？”
　　韦帅望笑道：“我看你不易叔叔也要气爆了，不过他可没动手打人。”那货也不比你强，要不是上次被揍一顿，这回保准也一样往你妈身上扔虫子。
　　雪琅微窘，梗着脖子：“所以你就生气了？”
　　韦帅望道：“是啊。你不高兴就动手人，我不高兴，我也打你。”
　　雪琅气乎乎地：“那你不也该打？”
　　韦帅望笑：“是，我也错了。你呢？”
　　雪琅沉默一会儿，摸摸帅望的脸：“你笑呢。”
　　帅望点头：“对。”
　　雪琅皱眉：“好象……我觉得你的声音挺伤心。”
　　帅望沉默一会儿：“我在想，雪琅，如果你因为自己看不到，就觉得，有权对别人不太严重的冒犯生气，出手伤人，恐怕就不适合象正常人一样生活。如果你把亲人朋友都打伤了，遇到陌生人，是不是会打得更重？”
　　雪琅轻声：“妈妈说我首先要保护自己。”
　　帅望道：“你妈妈说得有理，你首先要保护自己，但是，如果因为你看不到，所以反应过激，就是把自己的风险转嫁给陌生人了。虽然你应该保护自己，别人也不应该因为一个小小冒犯，就断了手丧了命啊。”
　　雪琅沉默。
　　帅望道：“如果你不能象平常人一样，遵守正常的行为准则，恐怕，就永远不能离开家人的保护，不能离开家。明白吗？”
　　雪琅沉默一会儿，怒了：“我看不到，我怎么象平常人一样？你就说我一辈子不能象正常人那样……”
　　韦帅望道：“我在想办法。”
　　雪琅气愤：“你有什么办法？给我眼睛吗？”
　　帅望轻声：“我不能。”
　　不能！
　　亲爱的孩子，我没法在你爹眼皮底下干这种事，也没法在我师父眼皮底下干这种事！我真是……
　　小韦再一次紧紧抱住雪琅，虽然雪琅很生气，他那看不到所以变得更加敏锐的直觉却已经感觉到韦伯伯很心痛很难过。他慢慢搂住帅望的脖子，趴在帅望肩上，安静地伤感一会儿。
　　雪琅那敏感的小心灵，一早知道不能在父母面前露出难过来，妈妈会伤心，父亲会立刻找别的事转移注意力，以免一家三口抱团哭，所以，雪琅知道习武能让妈妈开心，他很容易就爱上功夫了。只有看着他习武时，妈妈的声音开朗又明快，家里终于有笑声了，父亲的声音也真的安然了。
　　只是他那小小心灵里，对自己看不到的愤怒，伤心和困惑就无处诉说了。很多事，对还是不对也很让他困惑，父母说的话不一样啊，如果他一定要追问，就会得到哭泣和争吵。倒是亲爱的韦伯伯，不太避讳同他谈这些事。当然，还有韩爷爷，如果没有韩爷爷温和的劝导，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恐怕根本不要听韦伯伯讲的这些讨厌的道理。
　　只是，韩爷爷不太喜欢抱他，他总觉得韩爷爷好象一抱起他，就很伤感很伤感……
　　你韩爷爷已经被熊孩子戳成个筛子了……

　　帅望叹气，小雪琅出生没多久，就被韩青发觉不太对，那双大眼睛，从来不看人，他永远在用耳朵寻找声音，他的眼睛从来不寻找光亮。于是冷良与扁希凡两位神医轮流出诊，讨论之后的结论是，即使换个眼球也未必有用，能看到的眼体，他们都查不出毛病，证明毛病在脑子里。他们对此束手无策。即使是丧心病狂地非要给孩子换个眼球，他们没干过这样的事，保不定手术结果是啥。九成九只是让孩子变丑。所以治病这事就死心吧。
　　至于孩子眼睛瞎了的原因，两位神医私下里说，首先这孩子父母亲源关系不太远，然后冬晨中过很复杂的剧毒，虽然被强行灌注超级功力硬是救活过来了，可是剧毒没清干净，两人好象也就过了一年，就有孩子了。甚至冷兰怀孕之后好久都没啥感觉，照样内功运转不息，天天蹦来蹦去，可能也有影响。
　　帅望道：“也不一定非得看见。我记得，我爷爷功夫高到一定程度，听到跟看到也差不多。”
　　雪琅道：“怎么会差不多，石头又不会出声。”我一样会被绊倒啊。
　　帅望道：“我想想，他当时能躲开树和石头，我想起来了，他一直发出一种嗒嗒声，好象听回音就能知道前面有没有东西挡着。”
　　雪琅大喜：“真的？”
　　帅望道：“我们练练。”

　　冷兰和冬晨找过来时，韦帅望闭着眼睛，正一头撞在大树上。
　　边上冷雪琅笑得：“你撞上了，我听到了，哈哈哈哈……”
　　冷兰微微恼火，尼玛，当着聋人不说哑话，你他妈当着我儿子面学瞎子？你找死吧？
　　不过，看在我儿子这么开心的份上，我就不弄死你了。
　　韦帅望气结：“他妈的，怎么不好使！”
　　雪琅哈哈大笑：“谁说不好使，明明是你笨！看我的。”
　　小雪琅一边发出“嗒嗒”声，一边小心地绕过面前的树枝，虽然被小树枝刮到，但是很明显不用伸手摸也避开了大的树干。
　　冷兰呆住：“这是……”
　　冬晨抖一下：“那个虫子……不是，温毅。”
　　冷兰点头，看着冬晨：“温毅就用这办法！”
　　冬晨微笑，嘴唇微微发抖：“是，虽然，看不到颜色，但是……”沉默了。他一直表现得很坚强，其实，他也很想嚎啕大哭。他所有的愤怒差不多都表现在对韦帅望的义愤上了。
　　冷兰再一次落泪了，虽然，韦帅望只想出这种蠢办法，永远不能真的弥补她儿子眼睛看不到的缺憾，可是，孩子能象正常人一样生活，已经足够抚慰她苦涩无比的灵魂了。
　　还有，小雪琅真是她生命里的珍宝，那孩子那样努力地习武，从不自怨自艾，再大的缺憾不能阻止他强大。所以，即使苦涩，也是值得的吧。
　　那边小雪琅大笑着：“妈妈妈妈，看我绕过这棵树了！”然后被地上的树根绊了个踉跄。
　　冷兰扑过去，抱住雪琅：“好孩子，我看到了。”哽咽。
　　雪琅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别担心，我能听到前面有树有墙，再练熟一点，地上的东西也不能绊倒我，我会别人一样，听到所有东西的位置。”
　　冷兰紧紧抱住他：“我知道，你一定能。”

　　冬晨默默地看了韦帅望一眼，轻咳一声：“我生气，是因为你说谎，我知道你是特意去搜那封信。我只是，只是有点道德洁癖，我并不是傻子。”
　　帅望望天：“天哪，你为啥生气，你就直说啊！我是去搜那封信，因为我手下在冷冉那把那封信抄回来，抄成了你跟冷冉合谋要把我架空弄死的意思。”
　　冬晨道：“你不该相信。”
　　韦帅望怒了：“我擦！你他妈信里就是那意思！让我离魔教远点，如果我做了啥坏事，我对魔教指挥不灵，你们才好动手，这是不是你信里的原话？你他妈猪脑才会这样写！你以为你前面一通抒情，就能把这句蠢话掩藏到一堆蠢话里？”
　　冬晨愤怒：“我是说如果你做了坏事，我从来没觉得你真的会……”
　　韦帅望暴怒：“你他妈从来就没觉得我是好人！”
　　冬晨怒吼：“我从来就没觉得你不是好人，我只是觉得你不手贱就不会犯那么大错！”
　　韦帅望一拳打过去：“你他妈才手贱！”
　　冬晨伸手格开，两位大神顿时打了个地动山摇。
　　雪琅目瞪口呆，不过，他妈淡定的声音对他起到很好的安抚作用：“小韦最近好象用功点了，功夫有长进嘛。”

　　等大家来围观时，大树都躺倒一片了。
　　是等他们打够，还是让冷兰女侠去拦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