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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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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屋子里透不过一丝亮光,外面的艳阳化不掉冻住的空气。到家后的小北衣服随意的扔了一地,反锁着屋门呆呆的蜷缩进墙角,不说话不动弹,不吃饭不喝水。老苏老宋在外面不敢出声,跟着坐着,也不知道都在等待着什么。文琪的逝去对小北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这个在世上曾让她感到温暖的女孩儿,竟以这种方式离开。小北恨自己的性别,之前是恨身为女子的悲哀,之后是恨不能作为男人来保护文琪,反让别的烂货污了她。小北想随了文琪,可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懦弱,还是彻悟,终是心中激起一股子不甘,一股子气!她倒要看看还能如何!良久,小北缓缓的起身拉开窗帘,走进浴室,放了一浴盆的热水,把身子泡进去,温热浸透每一寸肌肤,净化着每一丝污垢,小北整整泡了三个多小时,她要泡透自己。老宋把饭已经摆到桌上,还冒着热气,小北静静的吃完所有的饭菜一点儿不剩。
小时候小北吃不到老宋的奶水,为了解决她的吃饭问题,大舅托人从北京买到了奶粉;现在大舅又帮着联系到一个有名的中医,来系统的调理小北的身体。那个是个女中医,姓高,四十多岁,肤黑有光泽,深眼窝高鼻梁,爱笑,说话喜欢扬着声,总是蹬着高跟鞋穿着深色旗袍,跟每个病患都有说有笑,小北叫她高大夫。高大夫是个自信的女强人,出身于中医世家,擅长走针,藏医火疗,抻筋通经络等。她和六个徒弟组成了“医疗团队”。
小北爱去高大夫那里,他们那儿总是有说有笑,无论病患还是那里的医疗团队,没有指指点点,没有说三道四,终归大家身上都有点毛病,也就谁都不挑谁的,都成了战友。给小北做理疗的是一个叫雅娟的白胖丫头。她的性格和她的名字可真是不似衬,她喜欢哈哈的大笑,嘴里全是新鲜事儿,爱吃苹果,一得空就捧着个大苹果吭哧吭哧的啃。还多亏有了雅娟,小北听到不少离奇的事儿,比如谁谁被鬼上过身了,哪个脑瘫的孩子会说话了,哪个被医院少查出了肠肌瘤了,现在热播着什么电视剧啦,哪个明星又有啥事儿了....原来世上有这么多有意思的事儿。就这样过了六个月,小北发现雅娟渐渐说话少了,她也没问,谁还没个自己的事儿。倒是之后一次和高大夫的聊天中得知了原委,原来雅娟没信心了。每当看到经历了六个月的调理,外在却毫无进展的小北,她心里总是着急,失落,好几次都偷偷地躲起来哭。也是,小北的皮还是硬硬的红红的伤痕累累的,像被火燎去一层。小北听后,边摇头边淡淡的笑着。跟雅娟说道:尽人事,听天命,该来的总会来。雅娟点点头,话虽不如之前多却能感觉到憋着一股劲儿。
小北天天都去理疗,先是高大夫用走针的方式扎穴位做针灸,然后是藏医火疗,然后抻筋,最后上机器通经络,每隔一段时间放血去瘀阻。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希望和坚持之间的关系对小北来说就如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说不清道不明,不过她曾听过一句话就是:坚持着坚持,坚持到一定份儿上就看到希望了,在坚持坚持就够到希望了,然后再坚持坚持原先的希望就实现了。由于小北治疗期比其他人都长很多很多,她还真看到了出车祸不能下地的人,最后能独立行走了;由于脑瘫导致无法站立的孩童,最后腿脚硬实了;中风后的病人,最后能做基本交流了....一个个小小的奇迹就是在这种亦或麻木的坚持亦或习惯的坚持亦或心情跌宕起伏的坚持中,发生着。当然做理疗除了心理上的坚持还要忍受身体上的疼痛,那里除了欢声笑语还会伴随着抻筋时的喊叫还有做营养神经根时的嚎叫。又过了六个月,雅娟到底还是放弃了,她在小北身上感受到了挫折,再也坚持不下去,于是换成高大夫亲自给小北做全套的理疗。她给小北又加了几个仪器,在原有的基础上不断尝试新的治疗方案。这两个女性给予彼此最大的信任和默契,坚持、尝试。她们迎来了一个又一个新病患,送走一个有一个老病患,人常说:量的积累才能达到质的飞跃。这个质的变化悄然的发生在治疗的一年半之后的一个早上,小北发现自己的硬皮变软了!她欣喜的告诉高大夫这个好消息,两个人笑到了一起。而后的惊喜自是接踵而来,肤色恢复正常,新陈代谢恢复正常,捎带的身体其他弱的体征也渐渐恢复正常,整个治疗期历时两年半。在这漫长的九百多天中,小北也曾低落过,但未曾想过放弃,她如当初那般倒要看看还能如何?!其间小北重考了挂掉的科目并以高分通过,顺利的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还辅修了第二学位。毕业后,她很找到了份儿让人羡慕的工作。她读书,一本接一本的读,读好的有营养的也读心理学的。以前爱读书是因为书可以打发时间,书可以暂时把她带离这个世界,现在她发现书还可以用来疗伤,疗心里的伤。小北的心渐渐恢复平静,生活逐步步入到正轨。她开始注意周围,注意生活中每一个变化,享受着每一丝微小的美好,哪怕只是一缕清爽的风。她喜欢看阳光普照,生机勃勃的样子。她甚至发现自己屋的外墙上,被两只喜鹊搭了窝,建了家。随着自己内心与外在的变化,人们和善的目光渐渐增多。她不再排斥和人的接触,但也谨慎的和人接触,她精心的经营着自己的小圈子,每一个通过她考察留下来的朋友她都无比珍惜。她不求围在身边的热闹,但求高质量的温馨,她和朋友玩闹,如最初般无拘无束的戏耍,展现着彼此的纯真。脸上肆无忌惮的露出采摘樱桃时的笑容,嘴中毫无顾忌的发出“大公主二公主”时的笑声。然而这些朋友里,她对那个最特别的思念从没减过一丝一毫。每年文琪的忌日,小北都会在她的墓前放上一朵小野花,有时白的纯洁,有时黄的娇嫩,她仍会对文琪讲她看到的好书,身边发生的新鲜事儿,她在以她的方式告诉文琪,她会带着她那份儿好好的,努力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