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成为拿破仑的哥哥》解东

8、【大修】噩梦

　　顾连笙跑下床，踢两脚踩上鞋子，气喘吁吁地冲出门外。
　　此时天色很暗。乌云沉沉，重重叠叠压在天边，连绵厚重地朝地面行驶。天看起来格外低，格外阴郁，压抑，和沉重。
　　顾连笙有点喘不过气来。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乱葬岗。
　　各式各样的尸体，一具压着一具，一具叠着一具，乌云一般层层叠叠，厚密严实几乎看不到一丝缝隙。
　　苍蝇在上空密密麻麻地嗡嗡叫着，飞舞起来的声音让人心底阵阵发麻。
　　一股腐臭的气息蔓延着，让人几欲作呕。
　　顾连笙弯曲手臂，用力擦干不停从眼中掉出来的泪珠，但是眼泪反而越擦越多。
　　他跑了起来，百米赛跑都没有这样大的步伐——
　　不顾一切地冲向尸体纵横的乱葬岗。
　　他在尸堆里翻找，手指上染满尸泥，直到精疲力尽，却也没有找到魂牵梦绕的那一具。
　　妹妹——
　　我找不到你。
　　尸体开始膨胀，鼓起，最终黑色的水浪一样涌起，淹没了顾连笙。
　　“妹妹——！”
　　顾连笙挣扎着呼喊，倏地一下头从床上弹起，立着上半身，看向周围的黑暗，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科西嘉。
　　他剧烈地喘着气，感到空气中还有尸体残留的气息，一股深切的悲恸袭击了他，让他像是一条岸上搁浅的鱼，为求水分做出最后的挣扎，不断跃动着只求最后一丝生机。
　　隐忍的啜泣声被埋在袖子里。
　　“约瑟夫，你怎么了？”
　　被响动吵醒的拿破仑揉了揉眼睛，迷茫地从睡梦中醒来。目光触及顾连笙时，眼中泛起一股惊讶之色。
　　“你怎么哭了……”拿破仑轻声说着，小孩子软糯的声线里，微微弥漫着的担忧控制不住地渗透出来。
　　“我没事，我很好，赶紧睡吧。”顾连笙连忙回答，并企图回到被子之中遮掩住自己的丑态。
　　顾连笙从未想过将自己软弱的一面展现给他人，哪怕是相处八九年的亲人也不可以。
　　他对人温和充满柔情，但生来性情倔强。
　　“可是你哭了，我听到你的尖叫声，你喊了一个我听不懂的词。”拿破仑伸出小短手，往顾连笙的脸蛋上擦了几下。
　　顾连笙身体微微一抖，不太习惯这种充满了温情和怜惜的亲密举动，那让他感觉到，面前这个人是真的关心自己，澄澈的心思不含一丝虚假。
　　那让他……
　　美好得不敢相信。
　　“约瑟夫，你是做噩梦了吗？”拿破仑放低了声音问，稚嫩的嗓音中有着刻意营造出的低柔，想要关心眼前的亲人。
　　尽管他感觉，噩梦——
　　这种还从未发生过在他身上的事，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恐惧，因此而哭泣是一种软弱的表现。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他说不定还会刻薄地嘲笑对方，但是是约瑟夫，事情就变得完全不同。
　　拿破仑感觉到，约瑟夫对他是温和得几近宠溺，但同样有着非常坚固的原则，极少展现自己的内心。
　　但由于年纪太小，这种感受只能是隐约的，无法用具体的语言表达，如同窝藏在心底的一桩秘密。
　　顾连笙才发现，自己整个脸都被泪水浸得冰凉，连忙去擦，却被拿破仑抓住了手臂。
　　“约瑟夫，你有什么秘密吗？”拿破仑低声问，那只手被拿破仑握在手心里，小幅度地摩擦着。少年的手带来一股冰凉而柔软的温度。
　　“……我，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我很害怕，这个梦太恐怖了。”面对拿破仑稚嫩的温柔，顾连笙有一瞬间的犹豫，想要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但他立刻就回过神来，那是不可能的。
　　生在科西嘉的拿破仑，怎么可能理解人有轮回转世这种事，而且还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呢。
　　而且说不定还会从此被判定带有危险。
　　话到嘴边他就立刻改了口，假装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而小孩子的年龄则成了一种天然的伪装。
　　“真的只是一个噩梦而已吗？”拿破仑轻声追问，语气里没有一丝蔑视的意味。那双黑幽幽如深夜寒潭的眼睛，在黑夜里晦涩不清，却以一种无法言说的方式对人表现着它们的存在。
　　“是的……只是一个噩梦，拿破仑，我很饿……”顾连笙说，并且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企图以此蒙混过关。
　　“唉……”耳畔响起一阵淡淡的叹息，而后是一个贴紧的怀抱。拿破仑原本握着他的双手把他一整个圈在自己的怀里，严丝合缝从后方拥抱住他。顾连笙因这亲密的举动整个人都无比僵硬不敢动弹一丝一毫。他只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从后背紧紧相贴的地方，一点一滴如水波一般传递过来。
　　温的。暖的。
　　甚至是——
　　微微发烫的。
　　那双手臂执拗地环绕在他腰侧，穿过腰间的缝隙合拢在他的腹部。有着黑色卷发的头放在他的肩头，颈侧敏感的肌肤清晰地感受着对方呼吸的热度，和柔软的发丝的轻轻摩擦。
　　像头幼年的狮子在柔和地撒娇。
　　只是为了让他好过一些。
　　顾连笙突然觉得今天的拿破仑温柔地有些不正常了。这个想法窜出来的时候，拿破仑已经放开了他。
　　身体突然袭来的一股冰冷让他微微发抖。
　　“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妈妈昨天做的小馅饼好像还有剩的。”拿破仑随意套上衣服，下了床踩着鞋子去了厨房。
　　顾连笙有些呆呆地看着他走过的方向，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楚。
　　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
　　他连忙用袖子去擦，告诉自己不可以这么软弱，可是上一世未经温情的人生，留下的烙印实在太深也太烫，所以他人一点点好，一点点对自己纯粹的好，都会让他觉得虚幻得不真实。
　　“我会……保护你，拿破仑……”
　　他轻声说着。
　　“以约瑟夫的身份。”
　　并且下定了决心，竭力将过去一笔勾销。
　　毕竟过去，也终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