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初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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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扶着路灯的灯柱，小声地喘着气。
这副好不容易被现代医疗技术拼凑完全的身体彻底失去了过去拥有过的优秀体力。不过是从家跑到图书馆的这段距离，都让她忍不住在中途停下脚步休息了好几次。偏偏心中顾忌惦念着母亲的安危，才不得不咬着牙迈动僵硬的双腿继续前进。
待到呼吸稍有平缓，紫直起身子，鼓起勇气朝着那座黑暗的建筑的方向走去。
若不是刻意晚归，镇上的人恐怕从来不会去注意闭馆后的图书馆。在他们的记忆中，这座坐落在镇中心花园一脚的长方形建筑长年都充斥着温暖的灯光与往来的人流，而他们从来不会去想象这里灯光黯淡，人群散去后的情况。可是对紫而言，眼前这副与他人的记忆形成巨大反差的景象倒是一点都不陌生。
在她的年纪更小一些的时候，偶尔不再忙碌于案子的爸爸会带着她和优斗来接值晚班的妈妈回家。那时的她会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母亲身后，看着她关上电气锁上门窗。与这座可以得到休息的建筑告别，然后她就喜滋滋地牵着父母亲的手一道回家。
可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开始忙于学业，忙于体育社团的练习，连自己归家的时间都变成了未知数。像是这样一家人牵着手的场景，现在想来都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紫呼出一口气，已经立在台阶上的她不得不强迫自己离开这些藏于心底的回忆。
“妈妈……千万不要出事啊……”
就像优斗所说，距离她面前不远处的入口大门是被锁死的。透过玻璃门望去视野中只有一片茫茫的黑暗，内部景象都彻底融入其中，什么都看不见。
“妈妈！”她靠着玻璃，不停地用拳头敲着门，“我是紫！你听得到吗？”
就像个傻瓜似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不能传达到建筑内部，只能不停地使用这种最愚蠢的方法。并且在预料之中，得不到任何的回答。
愤恨地一拳砸在玻璃上，迟钝地闷声敲得她的心口一道发疼。
口袋里的手机依然没有任何动静。这一路上无论她给母亲发了多少邮件打了多少电话，最后的结果都是同样，所有的信息似乎都如石沉大海，一经发出就彻底消失了踪迹。
明明黄昏的时候，她还站在街口微笑着与自己告别，然而……
紫垂下头，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口袋上。袋子沉甸甸的，其中物品显然不止手机一样。
“数码兽寻找着内心拥有强烈欲望的人类，或者是有潜力将‘愿望’膨胀为‘欲望’的人类，用自己的力量将这种‘欲望’膨胀到极致，最后占为己有……”
今日听钟表店老爷爷说过的话，适时地浮现在了脑海中。
“数码，兽……”无意识地呢喃着这个她今日才接触的词汇，紫仿佛陷入了魔怔般，伸手取出了那被压在口袋底部的长方形机器。染上墨绿色的机器安静地躺在她手心里，黯淡的正方形屏幕反射出今晚朦胧的月色。
“江川已经连续落榜五年了……他这股对东大的执念，不正是所谓的‘愿望’吗？”双手将机器捧在手心里，紫低声自语着，又好像是想将自己的这番推论说给藏在屏幕中的某个她看不见的同伴听，“这个‘愿望’，很有可能转变为吸引数码兽的‘力量’吧？”
再这么不愿去相信，可一切线索串联在一起，偏偏就得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紫自嘲地笑了。
说什么“要将一切全部忘记”、 “不愿接触这非日常的展开”……或许她在潜意识中早就将思绪往这个方向靠拢了，否则她怎么会在离开家的时候特意从书包底下翻找出这个，然后塞进自己的口袋呢？
面向将建筑内外分割成两个世界的玻璃门，紫举起了手中Xros Loader。
“Time Shift。”
许是觉得自己模仿银发少年龙马的样子有些愚蠢，她不自觉地压低了音量。可这四周寂静无人，她还是听到自己的声音孤零零地在树篱灌木间回荡。
同样只有这片植物再次见证，在她的呼唤声中，Xros Loader本是黑暗的屏幕霎时亮起了如星辰般闪耀的光芒，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徐徐铺成与她的视野。
这次可不会有人再后面推她一把。
挺直脊背再次走入连接数码晶界的银白色通道，紫却无法抑制自己脑中的胡思乱想。
这次，无法辩驳，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数码晶界的夜晚看起来与白昼并没有太大不同，稍有变化的是原本玫红色的布满像素状云朵的天空。它像是蒙上了一层霞光，颜色看起来稍显黯淡。至于别处，那些攀布着建筑物的不知名苔藓，飘散在空中的淡黄色粉末，与她下午离开时相比没有任何改变。
紫抬起手抚上侵蚀着图书馆门前立柱的墨绿色的植物，恍惚中有种穿越时空来到千百万年后的错觉。可是就在她不远处，图书馆的玻璃门仍然清洁干净，清晰地映照出她的倒影。
一切都像是某种套路剧本的编排，当紫的视线移到玻璃门上时，那扇门便自动打开了。
都已经把入场券递到了她的眼前，她不可能就此停止脚步。
像是为了安抚自己一般，紫捏紧了一直被她抓在手心的Xros Loader。冰冷方正的机器磕着她的手心，金属机身稍稍染上了几许来自她掌心的温度。在回到数码晶界后她并没有见到花拉兽的身影。毕竟孤身一人身处于这异世界，当初见时的新奇褪去后，残留在心底的更多是紧张与不安。但是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供她犹豫了。想到失去联络的母亲，紫咬咬牙，迈开步子直接进入了建筑内。
经过入口大厅，紫无声地穿行在这间空无一人的图书馆中。这个地方从小到大她不知来过多少回，可却从来没有一次如今天这般陌生。室内的环境比她想象中稍许亮堂些，除却从窗户缝隙中透入的诡异的暗红色光线外，那些无处不在的古怪苔藓在阴暗处竟然散发着浅黄色的光芒。如此种种，皆在她熟悉的场景上勾勒出了一番完全不同的景象。
世界在她眼中彻底颠覆了个模样，而这悄然出现的变化还开始彻底插手于她的生活。
虽然到目前为止，和“数码兽”有关都只是她的猜测，而没有任何证据。
漫无目的地在馆内乱转，紫忽然注意到有个模糊的身影从她的眼角掠过。她停下脚步，目光转向走廊一侧。窗户外能看见阅览室装饰用的落地玻璃窗，而借着馆内明暗不定的光线，她竟发现有个人影正靠在阅览室的桌子上。
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那声惊呼，紫按捺着激动的情绪冲到了窗户旁。
“妈妈……？”
此刻身处阅览室的对方是弯着身子，整个人几乎完全附在桌面，将面容完全藏在了围成圈的双手之中。再加上数码晶界内光线古怪，她根本无法依靠衣着发型来辨识对方的身份。
紫眼光一扫，很快看见了阅览室的另一个方向。有个短发的人影靠坐在距离窗户更近的座位上。可惜对方的位置背靠着窗户的，座位朝向以及椅背遮挡，单就紫的位置还是看不清任何个人特征。但那无力地垂在身侧的细瘦的手臂，好像是属于一个孩子的。
紫几乎是立刻回想起了优斗的话。那个孩子，就是优斗的同班同学小野寺吗？
这么说来……江川真的和数码兽扯上了关联？！在那只操控一切怪异的数码兽出现之前，她必须要赶去阅览室确认一下才行。
确定了下一步行动的紫打算立即赶往阅览室。没想到刚转过身，她便看到有个人已然挡在走廊中央，恰好地截断了她前进的路途。
见到紫的瞬间，瘦小的男人慢吞吞地推了推挂在鼻梁上的那副酒瓶底厚的圆形眼镜。
“我还以为是谁呢。”他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没想到你也能到这个地方来。”说着，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和那张老实的面相极不相符的讥讽的笑。
紫戒备地后退了一步，捏着Xros Loader的手被她不动声色地藏到了背后，“江川先生。”在看到这个男人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的那一刻，脑中所有零散的碎片都被这条关键的细线串联到了一起，成为了一个完整的推论，“真的是你做的。”她用陈述的口吻冷静得说道。
“啊啊，”江川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怎么了？”藏在镜片后的目光许是飘忽到了窗户外阅览室的方向，“哦呀哦呀，我差点忘记了，那个女人是你的母亲啊，若叶紫。”
江川带着扭曲的笑容，一字一顿地念出她的名字。
紫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江川。在这种时候她只能用冷淡的表情为自己筑起外在的防线，却没有人知道藏在其中的实则是个胆小的家伙，正抱着膝盖不断发抖。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情绪，只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平静。
她了解自己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人，也通过陆续其他人口中得知在江川漫长的备考期间身为图书管理员的母亲给他的所有的亲切照顾。所以在把江川与妈妈失踪两件事串联起来时，她和优斗的第一反应都是难以置信。用更极端的想法，是谁失踪她都不会感到意外，但万万不可能是自己对每个人都温柔体贴的母亲。
“为什么？”江川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而他脸上的表情却好像在复述一个他有生以来听过的最有趣的笑话，“我还以为，如果是你的话就会理解我的……”他失落地垮下肩膀，“别人都不可能，但是你会理解我的，若叶同学。”
“这种，从天堂掉落地狱的滋味。”
紫浑身一颤。她想她已经明白了。
但江川却不打算就此结束，他神情激动地挥舞着双手，焦躁地不断在紫面前来回踱步，“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感觉！以前的我是所有人的希望，走在路上，走在学校里，每个人看着我的眼神都是崇拜的尊敬的，可现在呢？现在呢？他们叫我‘怪人’！他们只会用怜悯的同情的眼光看着我！”他懊恼地揪着自己一团凌乱的头发，“东大？那是什么东西？我早就不可能了，不行……不行！”
“你明白吗？”他突然停在紫的面前，双手用力箍紧她的肩膀使劲摇晃，“你肯定是明白的吧？！若叶，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吧？！你肯定能够理解的！谁都知道一年前若叶家那个聪明的姑娘被车子撞坏了脑袋，可怜啊，哈哈，真可怜……”
女孩子脸色惨白地看着他，像是完全忘了反抗。
“你的母亲也是。”江川止住了动作，他盯着紫的眼睛，徐徐抬起头，“‘加油啊’，这种话说说还真是简单呢。像大家一样就骂我‘没用的东西’多好，干嘛要做出一副假惺惺的虚伪的模样？真是让人觉得恶心。”
“干脆，就让她永远地闭嘴好了。”
在触及那双不似人类的眼睛时，紫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她在这个时刻终于明白了优斗的形容。江川藏在镜片之后的左眼，是一只机械的造物。而这只已失去人类所有特征的眼睛，在数码晶界昏暗的空间中散发着幽幽的暗红色光芒。
是数码兽？！这个认知让紫瞬间清醒了过来。不知哪里的力气让她甩开了江川抓着她肩膀的手，而后快速地后退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就是在这种时候，我遇见了那个家伙。”江川也不在乎，反倒径自笑了起来，像是为了呼应他的感情似的，那只机械的血红色眼睛带着某种规律开始一闪一烁，“它说可以实现我的愿望，就带我来到了这里。这里真不错，不是吗？说起来这里叫什么来着？”
果然是数码兽。
在确定这个答案时，她放松了不少。如果是数码兽的话，只要把它“狩猎”了就行了。
“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放我母亲离开了？”紫轻声问。
“恩？”江川用哄骗小孩子的口吻轻笑着问，“想要找到妈妈吗？”
“那么，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话音未落，四周渐渐响起一阵轰鸣声。烟尘从不知名的位置飘忽而起，弥漫了紫的视线。当烟尘散去，轰响渐止，紫发现自己已不在走廊之上，而是身处于两排高耸的书架之间。
“想要找到她吗？那就尝试着走到终点吧。不过若是以过去的‘若叶紫’的头脑，这个小小的迷宫，应该是不在话下的吧？”
江川的声音像是从广播喇叭中传出似的，还夹杂着电流的粗糙杂声，在这方广阔的空间回荡。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初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