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格列十代想带我回家》北朝

9、神的新世界 番外

　　【一】

　　我是从那一天意识到这个问题的。

　　那时候我和他们一起去学校,早上的阳光细碎的洒在铺满了鹅卵石的小道上,我和蓝波一路笑闹,他就懒懒的挎着书包的一边,沉默的走在前面。

　　他发丝晃动的方向和哗哗的树叶融在了一起。

　　“就是这样,我跳了起来,一跳就是好几米高,然后一掌拍到那个水怪的身上,巨大的波浪哗的一下涌起,像要把我吞掉一样!”蓝波表情夸张的比划着,面对着我倒退着走,“但是我一点都不怕!我死死抓住它的犄角,狠狠地揍了它一拳!”

　　“哦,那还真是厉害啊。”我心不在焉的听着蓝波的声音,视线却透过他落到了前面那个人的侧脸上,蓝波吵吵嚷嚷的声音就像被分解成了一个个音节,完全没有在我脑海里转化成完整的语句。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步伐不快不慢,视线永远平视前方,放佛没有任何事能使他回头。我想他也并不是真的在专注的看着前方,他或许在想其他什么事,或许重要或许无关紧要,但是他不会回头。

　　我也很少见他回头,总是在背后看着他的背影或是侧脸。他总是很沉默,很少跟我说话,但是蓝波叫他的话,他的脸色总会不自然的柔和下来,然后问他:“怎么了？”

　　有时候我会觉得有点不公平,因为我们三个是朋友。

　　“喂,”自己的衣袖被扯了一下,我低下头看过去,入目的就是蓝波鼓鼓的包子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身边,“麻衣姐有在听我说话吗？一直看着前面发呆的样子真是蠢死了。”

　　“当然有啊。蓝波昨晚又当了一次大英雄吧。”反正他每天早上讲的那些梦都千篇一律,无非是又和怪兽打架又拯救了世界之类的。我早就习惯了。

　　“哼,原来有在听嘛。”他别过脸,小脸还红红的。

　　蓝波总是会做这些热血小学生才会有的梦,不过他本来就还是个小学生,虽然马上就要读国中了。每次我用对待小孩子的语气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总会气鼓鼓的冲我这样吼。

　　“蓝波大人马上就是国中生了!不要小看我!”

　　“是,是,蓝波大人已经是个大人了。”

　　我总会这样回答他。

　　然后他又会因为我的语气问题一个人在墙角赌气好一阵。

　　不过也没办法,蓝波在我心里永远都还是个小孩子。毕竟我和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个时候蓝波还是个穿着奶牛装一天到晚捣蛋的不谙世事的熊孩子,做了什么错事总会被他护在身后。直到现在也是。

　　“可是,今天的梦和平时的不太一样。”

　　我侧过眼去,发现这个无忧无虑的小男孩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我突然有些好奇。

　　“怎么不一样？”

　　“我把那个水怪一拳打晕之后,它并没有立刻死掉,而是看着我。”蓝波一边往前走一边说着,黑色的大眼睛在阳光下闪着碎碎的光,“它哭了,很大的眼睛里涌出了好多好多的眼泪,然后对我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打死它的人不是我吗？梦里的我就愣在了那里,然后我觉得很难过,胸口很痛,就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站在它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蓝波皱着眉,看着铺着鹅卵石的地面,就像现在想起都还觉得很难过一样。

　　“不用担心,那只是个梦而已。”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因为我并没有做过这么奇怪的梦,也没有在梦里哭过。我的梦境总是很棒,很开心。

　　“只是梦而已吗。”他垂下眼眸。

　　“嗯，你很难过,可能是因为你和那个怪兽以前是朋友吧。”我想安慰他,随便想了个理由说道,“因为某些不得以的或许连自己都并不清楚的原因伤害了自己的朋友,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嘛。”

　　“那太过分了!我才不要这样对待自己的朋友!”

　　“我只是随便说说,蓝波你不要太认真嘛。”我有些不理解他为何如此激动。

　　“才不要这样开玩笑,麻衣姐最讨厌了!”

　　我茫然的看着小男孩气冲冲的向我吼了这一句之后,蹬着脚走到了前面去,挨着他不再看我。

　　我说错什么了？我有些迷茫的回想着自己所说过的话,是因为说“不得不伤害自己的朋友”这样的话吗？

　　我能够随意说出这样的话并不代表我就对这样的事情无所谓。与其说是这样,不如说我完全不觉得我会和我的朋友们走到这一步。

　　你们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你速度太慢了,快一点。”他皱着眉侧过头来,瞟了我一眼又回过了头去。

　　“是!”

　　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们。

　　在那条满是阳光的鹅卵石小道上,那一天,我追逐他们的背影,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信念。

　　【二】

　　直到现在,和他们俩相遇那一天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还清晰的记着。一闭上眼,就能够清晰的在脑海中还原。

　　但我并不经常回忆往事,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不是个喜欢沉湎回忆中的女生,比起过去,我更憧憬未来。

　　我和他一起被意大利的梵蒂冈高中录取了,现在正是高中一年级。他很聪明,永远是年级第一,当然我也很厉害,一直是年级第二。

　　他的位置在我旁边,是靠窗的令人羡慕的位置。如果是我坐窗边上,上课的时候一定会不自觉的看向窗外。可是他总是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不管是上课的时候,思考的时候,都那么认真。

　　“麻衣桑你不会是喜欢黑衣同学吧？”后桌的女生一把揽住我的肩膀,压低声音冲我挤眉弄眼,“上课的时候老是看着他发呆,嘿嘿,老实交代!”

　　“喜欢吗,”我仔细想想,老老实实地回答,“照你们的说法,好像的确是这样没错。”

　　“就这样承认了,理直气壮得就像在谈论窗外的天气一样,”后桌女生吐槽,“你这个人就没有一点少女心吗？这个时候不是该红着脸说什么‘才没有’或者娇羞的不说话吗？”

　　“像这样吗？”我努力做出一个娇羞的表情。

　　“不,请当我什么都没说。”

　　“......”

　　我喜欢他吗？当然很喜欢,我从未怀疑过这个问题。

　　不过比起“喜欢”这个词汇,我更喜欢用“爱”来形容。

　　我爱他,我也爱蓝波。除了妈妈,他们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没有他们,我无法想象我该怎样活在这世界上。所以,只要是他们想要的,我都想给他们。虽然似乎并没有做得很好,因为我老是帮倒忙。

　　他非常聪明,长得又不错,据其他女生说他就是个冰山帅哥。其实我觉得用闷骚来说还差不多。

　　因为这些无知少女眼中的冰山帅哥,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姐控。就像我是个母控一样。

　　“麻衣你周末要和我们一起去逛街吗？”

　　“抱歉,我应该去不了,每次和你们出去玩总是要很晚才回家,妈妈会担心我的。”

　　“你什么时候跟我们出去玩过了,一天到晚在家陪着你妈妈,你无不无聊啊,你个母控。”

　　看,就是这样。虽然我表示很无辜。

　　我们家有很严格的家规,晚上还有门禁。不过我非常听话,从未让妈妈操过心。而妈妈也很疼我,一向很尊重我的决定。不管我有什么难过的还是开心的事,她总是会微笑着听我说完。

　　不管什么事,我总会跟妈妈分享。

　　黑衣同学很努力,学习也好生活也好,都是头也不回的孤注一掷的往前走,似乎没有什么能阻碍他前进的步伐。

　　他是学校科技研发中心的一份子,16岁就能做出很多很棒的发明,还参加了各种国家的比赛,都取得了很多不错的名次。学校的教授和老师们都很看重他,他也是学弟学妹心中的榜样。

　　但是他似乎还是觉得不够。

　　我没事的时候经常去他的实验室帮忙,也就是帮他递点东西之类的。他不做研究的时候就会拿着本《相对论》或者《时间简史》之类高大上的书专心的看,我就坐在一旁随便拿本什么书看着,偶尔给他泡杯咖啡。

　　他认真看书的样子特别好看。

　　轮廓被夕阳融化的样子也特别好看。

　　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三】

　　有时候我会很想念我们小的时候。

　　那时我和他,还有小小的蓝波,会一起躲在波维诺家族破败的后山里,看着夕阳下的向日葵花田,什么也不说的发呆。大大的花田里,就只能听见蓝波吵吵嚷嚷的声音。

　　“你是谁啊,我是蓝波～我是谁啊,你是蓝波～”

　　蓝波唱累了,就会故意去逗弄他:“呐,蠢宏,跟蓝波大人玩嘛～不会是被蓝波大人吓怕了吧？哈哈哈,蠢宏胆小鬼!”

　　不过他基本上不怎么理这个熊孩子。

　　蓝波无趣了,就会过来找我玩。有时候拉着我说一些他们俩以前的事,反正都是说他自己怎样把他弄哭之类的英勇事迹,反正我不太相信。

　　不过我也觉得,他以前应该没有这样沉默的。

　　天快黑的时候,我就需要回家了。

　　“我要先回家啦,回去晚了妈妈会担心的。你们也早点回来吧。”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抬起头来看着我,那双古井无波的黑色大眼睛,沉默地映出我的倒影。

　　到了高二的时候,他几乎越来越疯狂,每天泡在实验室里做着什么研究,废寝忘食,我会按时给他送饭过去,然后帮他清理乱成一锅粥的实验室。

　　他真的太累了,有时候写着什么东西,头就歪在一边睡着了。眼底是浓浓的黑眼圈。我轻轻的把他手中的笔抽去,给他披上一件外套。即使是在睡梦中,他也仍皱着眉,我想伸出手为他抚平,却只能僵硬的收回手来。

　　“姐姐......”他轻轻的呢喃。

　　我很心疼这样的他。

　　我不想就这样看着他,什么也做不了。我也想帮助他完成他的愿望,但我连他有什么样的愿望都不知道。

　　我们是朋友。

　　我却什么都帮不了。

　　他开发出了一种能力,自身能变出科幻片里的机甲,战斗力以几何指数上升。

　　我们是Mafia,从小就受相关的训练,就连上的学校,都是Mafia学校。虽然我以前并不是,但我是被波维诺家族收养的孩子,和他一样。

　　听说上层特别看重他的这种能力(据说是从血统中传承下来的),给他准备了许多高强度的训练,以此为报酬的,是更多更先进的实验器材。

　　他想完成的研究和发明,是“定位的跨越时间与空间”。根据我所受的教育,这一项技术,除非遇到技术奇点,否则近百年来都完不成。

　　“我想帮他。”

　　“我不想就是这样无能为力的看着他越走越远,哪怕前面是条绝路。”

　　我们是朋友,我们是家人,从那一天开始。

　　从他从废墟中向我伸出手开始,我的生命就属于他了。

　　所以，我想帮他。

　　“和我签订契约吧,我会实现你的所有愿望。”

　　“所有愿望吗。”

　　不管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都一定会支持我的吧,妈妈。

　　我流着泪,俯身亲吻那冰冷的石碑。上面放置的黑白相框里的妈妈,正温柔的冲我微笑。

　　【四】

　　我的梦境总是很美,美好得一切想要的都会实现。

　　但是如果有一天,一切心中所想都能实现,那么现在的世界,一定是假的。

　　我美好的童年是在那个时候破碎的。碎的实在太厉害,我怎么拼凑也无法找到一点共同点。

　　以意大利和日本为中心,波及全世界的一场战争。

　　名为白兰的少年,建立了世界的新秩序。

　　我和妈妈是日本人,那个时候来意大利找爸爸,可是没等找到爸爸,就爆发了这场战争,妈妈为了保护怀中的我,弓着身,为我挡下了倒下的钢筋,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我推了出去。

　　我惊恐的看着铺天盖地坠下的石块抹消了她最后的笑容,拼尽全力想把掩盖她的石块搬开,血水和泪水黏糊糊的抹在脸上,连视野都变得鲜红。

　　妈妈、妈妈,妈妈怎么会被这些东西盖住呢,不是说好了找到爸爸就回去的吗,我一点都不想知道爸爸是谁啊,我只要妈妈,只要妈妈——

　　她温柔的笑容。

　　她温暖的怀抱。

　　她轻柔的话语。

　　她俯下脸在我的脸上印下一吻。

　　“我永远爱你,麻衣。好好活下去。”

　　绝望的伸出手,却再也无法和她的温暖碰触到一起。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妈妈!!!——”

　　空气中都是粘稠的血腥味,眼前的东西都在转来转去啊,身体很冷,妈妈,我很冷啊。麻衣想睡觉了,妈妈,一起睡吧。

　　......

　　“不要再发呆了,你妈妈已经死了。你想在这里呆到死,浪费你妈妈的生命吗？”

　　那个浑身都是血污的男孩站在我面前,他有一双接近涣散的瞳孔,惨白着脸死死抱着晕过去的小孩。他仿佛是耗尽了所以的力气,努力僵直了身体。

　　“跟我们一起走吧。”

　　那脆弱而坚定的声音,那涣散却执着的眼神,在那一瞬间,直击心房。

　　他救了我的灵魂,所以如果我要为他付出灵魂,您一定会同意的吧,妈妈？

　　因为我是如此的爱他啊。

　　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我愿付出我的存在,赋予他智慧和勇气,化作他愿望的实现。”

　　剧烈的疼痛撕裂着我的灵魂,我努力咬着唇,让自己露出微笑。

　　看吧,妈妈,到最后一刻,我都还是微笑着的哦。

　　皎洁的月光下,那墓碑上反着光的相片,滴下了一滴露珠,晶莹的,就像谁的眼泪。

　　【五】

　　“呐,蠢宏,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十四岁的蓝波并肩走在少年的身边,露出了一丝困惑的表情,“我梦见我打一只巨大的水怪,就当它要死掉的时候,它竟然哭了,还对我说,‘对不起’。”

　　“然后我就跪在它的尸体上哭了,哭得很难过啊,就算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难受。”

　　“我到底是怎么了？”

　　蓝波看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鹅卵石铺着的小路,微微觉得有些恍惚。

　　就像他曾经也向谁问过这个问题一样。

　　右肩突然一沉,蓝波惊讶的回头,树叶哗哗作响,而他的身边什么也没有。

　　“不过是梦罢了。”少年沉默了一下说道。

　　“快上课了,我们走快一点吧。”

　　“嗯。”

　　他的实验成功了,在他十八岁这年,秘密的造出了可以定位穿梭时间和空间的火箭炮。不过密尔菲奥雷上层似乎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他必须加快速度执行这个计划了。

　　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好像少了什么似的。

　　有时候他在实验室歪着头睡着了,醒的时候,他总觉得他的身上应该有一件外套,但是他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手里还捏着那只笔。

　　总是条件反射端起咖啡杯,但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身边有谁在一直注视着他,而且那种感觉,暖暖的,他并不排斥。

　　或许是自己太累了吧。

　　黑衣宏这样想。

　　“我终于见到你了,姐姐。所有的一切,都将由你来拯救。”

　　“一路小心。”

　　他还保持着那个拥抱的动作,久久的,直到浑身僵硬,才不得不收回了动作。

　　木质的地板上,碎了一地的,没有绑定成功的□□的碎片,随着他的走近,缓缓的颤抖着。

　　颤抖着,就像谁的心。

　　黑衣宏缓缓蹲下,用略微颤抖的双手,小心而温柔的捧起了这些碎片。

　　“谢谢。”他轻轻的说。

　　刹那间,它们停止了颤动,然后哗的一下,破灭成粉末,飞扬着,和空气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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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可进化的十年火箭炮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