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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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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太冷了!身下睡着的这块板,太硬了!这采薇究竟在做什么?铺床都铺不好,干脆什么都不要做了,直接发配去御马监吧,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真是,明明这么累了,想睡个觉都睡不好!她等下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一下采薇那丫头,免得她成天惦记着她的青年才俊,事情都做不好!
崔粲然越想越生气,一脚蹬开被子,猛地从床上翻起来。
“你醒啦?”
谁这么没规矩?崔粲然循声望去,入眼的却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小宫女。她微微一愣,尚未来得及说话,那个小宫女就已经走过来,将手里的一杯茶递给她,“快喝口茶润润喉咙吧,你昏迷了这么久,大家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崔粲然刚刚睡醒,这会儿脑筋还有点儿不清楚。她懵懵懂懂地接过那个小宫女递过来的茶杯,刚要端起来往嘴巴里送,就发现味道不对。她眼/贱地看了一眼,茶汤昏沉,上面全是浮沫,茶杯底下还留着褐色的茶末,闻味道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茶,崔粲然瞬间没了喝的欲望,她冷笑一声,想把茶杯放到床边的矮几上再来训诫这位宫人,谁知手却落了个空。她转头一看,才发现原本应该放在床边的沉香木矮几不见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崔粲然才猛然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她熟悉的漪澜殿。
这间屋子,不算小,但在见惯了奢华的崔粲然眼中绝对称不上大。虽然干净,然而在崔粲然看来实在简陋得可以。各色摆设用具,不知道是哪八百年前流行的款式。
总之,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能出现在她崔粲然的面前。
不对,她已经不是崔粲然了。
她猛地记起,她被她的相公顾明旸那个混蛋叫去了御书房,听见了自己不孕的真相。那个时候她心中激愤,又伤心至极,一时想不开,强拉了文清和,和他一起到了还在修缮的椒房殿。
她要杀了文清和给自己和孩子报仇,于是点火烧了椒房殿,还把文清和的舌头给拔了下来。
事实上,她当时做那些,纯粹就是出于一时激愤,想不开而已。火烧起来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她还有家人啊。她应该活下来,再和父亲二哥联手,她在宫里给顾明旸的嫔妃们下毒,让她们全都生不出孩子来;父亲二哥就在朝中和大臣们联盟,慢慢侵蚀顾明旸的权利。
她大哥当年因为不耐烦门阀世家诸多规矩,所以不肯回来,但是这并不代表不能找到他啊。家族需要,他岂能袖手旁观?
顾明旸的嫔妃们没有孩子,就算她不能生,那也可以到外面抱一个,等到她的孩子长到一定年纪,她就和把顾明旸废了,和父亲二哥联手把她的孩子送上皇位,让顾明旸看着他们母子兄妹嚣张。
这才是真正的报仇啊!
她之前做的那个算什么?简直是脑抽!一个文清和算什么?想要杀他,找个杀手,或者干脆跟二哥讲了,悄悄把他给做了就行了。为什么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了他呢?简直不值得嘛。况且,一个文清和,不过一个小虾米,杀了他,她这个仇连十分之一都没有报到。真正的仇人还在逍遥法外呢。
那个尹柳婵,她之前的相公,是崔氏一门的直接凶手,她相公死是死了,不过她还在啊,要报仇的话,她也算啊。还有顾明旸,他才是幕后真凶,也不应该留下来。
这群jian人,都应该为他们崔家的人偿命!都应该去死!
她怎么就只杀了个文清和呢?不仅只杀了个文清和,她还把自己给弄死了。这简直就是自损一千伤敌八百,蠢得不能再蠢了。她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可是后来想通已经晚了。因为她害怕火烧在身上太痛,杀了文清和之后就自断了筋脉,当时已经是弥留之际了。随后头顶的横梁就垮了,然后——然后她就真的死了。
但是不对!如果死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崔粲然不动声色地环顾了四周一圈儿,在自己脑海中好好地搜寻了一下,发现的确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再说了,她当时葬身火海,尸体都没有留下,就算要活,肯定也不是回到自己身上啊。那这么说,她这是,附身到别人身上啦?
崔粲然拉住那个小宫女的手,笑了笑,说道,“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了。”她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小宫女的服饰,嗯,还是她死之前的服装样式,看样子离她死的时间并不远。小宫女手不算粗糙,但也称不上细滑,看样子也不是干重活的,应该不算什么杂役,或者是服侍那个宫妃的。“我生病这些日子,我的活儿谁做了啊?”
那个小宫女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涟漪姐姐不用担心,世子知道你磕伤了头,特特让你好好休息呢。你的活儿有小安子和梅蕊姐姐做着,没事的。”
“世子?”崔粲然下意识地反问。世子的话,应该是王爷之后,难道她现在在顾明旸的兄弟府中?可是也不对。如果是顾明旸的兄弟府中,那些王爷应该在封地啊,眼前这个小宫女也不应该穿宫里的服制。
“是啊。”那个小宫女笑了笑,说道,“咱们这里虽然冷清,一年到头不见什么赏赐,不像在娘娘那里当差那样得脸,但世子待咱们极为和善,比起那些娘娘,我到宁愿呆在这里呢。”说到这里,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是止不住的惋惜,“唉,说起来还真是好人没好报。我们世子那么慈善的一个人,先是被他爹爹送来给皇上当质子,后来他爹爹死了,他哥哥继位几年,都没有说要接他回去。我前两天还听到世子说他想念云南的吃食,还说京城里什么都好,就是云南的小吃找不到。他说他有整整八年没有尝到过了。”
质子,云南,世子……崔粲然想她应该知道是谁了。
顾明旸造反第二年,为了安顿云南,联合南方势力,崔粲然说动顾明旸和当时的云南国主做了一笔交易:顾明旸在位二十年中,不对云南出一兵一卒;这二十年里,云南也不用每年再上缴岁贡,双方从此修好,二十年里再不动武。
这个结盟,对云南只有好处,没有半分坏处。顾明旸两兄弟争权,云南国主只需要按兵不动,便可以免去二十年岁贡,不仅如此,二十年之中无干戈之患,这对一直受中原压迫的云南来说,不啻于一个休养生息的好机会。
崔粲然当时提出这个想法,也是有她自己的私心的。
云南盛产香料,她最爱的“郁离”其中有多种珍贵香料都是云南独有的。眼看着朝廷给云南定下的岁贡越来越重,这个小地方,很可能支撑不住,到时候就有一场好杖要打。一旦打仗,她的“郁离”恐怕也用不成了。再说了,云南每年上贡那么多香料,她相公都还不是皇帝,那些香料还不是大多都去了那些庸脂俗粉那里?既然是庸脂俗粉,又怎么配得上世间少有的珍品呢?并且,香料只有那么点儿,一下取完了,她用什么?杀鸡取卵,涸泽而渔这种蠢事情,她崔粲然一向是不屑去做的。为了保证自己身上以后还有那种森郁之气,一定不能让云南再把香料上贡了。
当然,想要云南国主签下这份结盟书很简单,想要他不违背,那就比较难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在顾明旸两兄弟打得正火热的时候背后插一刀?为了防止云南国主临时变卦,崔粲然又想了个方法:他们这边要云南国主交出一个质子来。
云南国主姬妾甚众,子嗣甚多,少一两个也没什么关系,他很愉快地答应了。于是挑了一个一点儿不受宠的儿子给顾明旸送了过来。
崔粲然早就知道他会有这一手,质子送过来的当天晚上,她亲自带人混进了云南王宫,将人送了回去——然后,把云南国主最宠爱的世子段君庭,给绑了回来。走之前还跟之前那个殷殷嘱咐了一番:想要活命,这几天就不要见人,别人问你就说你就是世子。
等到云南这边发现他们的世子不见了,崔粲然一行人早已经带着段君庭走了好远,想追也来不及了。
如果她是段君庭,她一定会很恨自己。为了所谓的民族大义,让一个小孩子背井离乡,跟着他们一起造反,一旦顾明旸失败,他有可能被顾明旸的哥哥杀掉;顾明旸不失败,他有可能被顾明旸杀掉。就算不被杀掉,他这一生可能也就在后宫当中度过了。最好的结果是他爹能熬到顾明旸登基那会儿,把他给接回去继承大宝,但很显然,根据刚才这个小宫女的话来看,他爹没那个命。
现在在位的是他哥哥,作为哥哥登基了,自己身上还带着“世子”名分的段君庭来说,显然是个很尴尬的存在。他哥哥一定不想段君庭再回去了,毕竟那可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啊。换她她也不想。段君庭回去了他哥哥干嘛去啊?说不定他哥哥现在正在云南扎他小人儿,诅咒他在京城喝水呛死吃饭噎死呢。
无论怎么看,段君庭这辈子想要回云南吃小吃都不太现实了。如果云南听话,顾明旸或许会看在国主懂眼色的份上帮他把段君庭一直安顿在京城里。但如果云南国主不听话,脑抽要去挑战顾明旸的权威,那段君庭就是顾明旸放出去对付他哥哥的一把刀。虽然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段君庭这个世子还管不管用,但能够给云南国主找点儿事情来做,想必顾明旸会很愿意的。
所以,段君庭这辈子如果还想回云南,那就只有等他哥哥脑抽了。
不过,这看上去也不像什么好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