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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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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那夜回去之后,自然又是一夜无梦。
崔粲然照着昨天晚上一般继续吐纳,等到第二日天差不多擦亮的时候又起床,将昨天的事情在今天又做了一遍。
才两天,她就觉得烦得不得了。她本来就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昨天晚上又情绪波动,心情不太好,再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重复多少遍,就更加烦闷了。连带着看什么都不顺眼,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还好,鹤唳园里没什么事情要做。她干脆搬了个小凳子,双手托腮地坐在廊下,看红豆跟梅蕊做针线。
小安子作为园子里唯一的一个太监,早就跟着段君庭一起去上学去了。说来也好笑,快二十岁的人还要天天去上学,跟三八岁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但崔粲然却清楚,这是段君庭唯一可以正大光明接触外界的途径了,也怪不得他这样珍惜。
顾明旸的子嗣都不大,但他还有几个年龄偏小的弟弟妹妹。女孩子还没有出嫁,男孩子也没到出宫开府的年纪,所以宫里也就专门请了先生过来跟这些皇子皇孙们上课。怕他们寂寞,觉得不好玩,又专门在三品以上的大臣家中挑选了和他们年龄差不多的孩子,送入皇宫中,一并学习。
段君庭也算在这里面,和他一样还有其他几位质子,也在其中。不用想也知道,因为身份特殊,段君庭这日子,恐怕并不好过。不过他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提起过。也是,换成崔粲然,她也不会在跟下人们提她的伤痛,这样不是凭白让人看不起么?
不过,仅从段君庭那张脸上,还真的看不出来什么来。要么是他不在意,要么就是他心机深沉,都记着。
凭崔粲然这两天对段君庭的了解,她觉得应该是前者吧。
大概是她的无聊太过明显,一旁忙着拆线的梅蕊也看不过去了,对她说道,“涟漪,你的女红是最好的,往日里世子的穿戴都是你做的,今日恐怕也要你来做才行哦。我年纪大了眼睛看不见,红豆女红又不行,你来吧。”说着就把手里的拆好的线递给崔粲然。
看见梅蕊递过来的绣线,崔粲然觉得自己脑仁抽了抽。她原本性子就比较毛躁,以前她爹娘为了磨她性子,没少让她练字练女红,这笔墨和绣线是费了不少,崔粲然的字和女红也大有长进,但那性子,却是半点儿都没给磨平,该火爆还是火爆,该毛躁还是毛躁。
但她爹娘并没有就此放弃啊。□□和他夫人王氏坚持认为,崔粲然性格没变是因为功夫不到家,一旦功夫到了,她铁定能从现在这副样子变成一个标准的淑女,就跟尹柳蝉一样。
如果不提尹柳蝉还好,一提尹柳蝉崔粲然就不干了。她堂堂崔家大小姐,凭什么要向那个丑女人靠拢啊?可是往常生怕她冷了饿了的崔家二老这一次并没有听她的。任何朝代对女子的要求都颇为苛刻,当朝虽然民风较为开放,但也没听说过哪家小姐一点儿女红都不会。女子在女红上的造诣,往往成为评判她是否贤惠的标准——虽然这二者根本就没什么直接联系。
崔粲然就这样被她父母强压着学了好久的女红,怕她偷懒不练,王氏还专门找了嬷嬷盯着她,让她半点儿假都做不得。
可想而知,天生就比较叛逆的崔粲然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学了那么久的女红之后,见到女红的直接反应就是——头疼。
她这会儿是真的头疼。不仅是因为看到梅蕊递过来的绣线,更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想跟段君庭做衣服。他谁啊?当年她和顾明旸感情最好那会儿她才给顾明旸绣过几个荷包,把顾明旸高兴了好多天,这段君庭,谁啊?凭什么要给他做衣服啊?她的女红,很贵的好不好?有市无价的好不好?
梅蕊的手拿起来就没放下,崔粲然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拿了过来。唉,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大概是老天爷也帮她吧,刚刚动了两针,园子门口就传来小安子一阵大呼小叫,“来人啊,快来人啊,来人——涟漪姐姐,涟漪姐姐快过来啊——”
“叫什么?来了。”崔粲然连忙放下针线,朝门口走去,“怎么了?怎么了?”她快步走到园子门口,就看见小安子背着段君庭,那张憨厚的脸上一半是血一半是眼泪。
看见崔粲然过来了,小安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立刻哇哇地哭了起来,“涟漪姐姐……呜呜呜……涟漪姐姐……”
红豆和梅蕊也赶了过来,三个人齐心协力把段君庭从小安子的背上搬了下来。刚才段君庭伏在小安子背上,垂着头看不清,这下放下来崔粲然才看见,段君庭一张脸惨白,额头上一个大洞,血已经勉强被止住了,脸上的血却没有被擦掉,看起来分外骇人。
刚才崔粲然的着急还是装的,可是现在看到段君庭这个样子,她再也装不出来了。一边吩咐小安子和梅蕊把段君庭搬到屋里去,一边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世子头上的伤谁弄的?请太医了吗?”问完就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小安子没什么心思,又忙着回来找她,哪儿来的时间请太医?
她连忙把梅蕊叫过来,让她去太医署找个太医过来。梅蕊在宫里的年头比较久,该怎么做也比红豆清楚些。可是话音落下,梅蕊却没有动,只是期期艾艾地看着崔粲然。她马上就明白过来了。段君庭一个云南质子,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宫里的这些人又惯会踩低拜高,就这么空手去,恐怕是请不来太医的。
她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把段君庭屋子里的柜子从头到尾地搜刮了一遍,只找到几两碎银子。云南好歹还算是富庶之地,他一个前世子,居然就这么几两银子,活得真是够窝囊的。
崔粲然将那几两银子扣到梅蕊手心里,见梅蕊面露难色,她也有些无奈,“你先去吧,请不来再说。”
梅蕊转身出去了,就在她们说话的当口,红豆已经快手快脚地打来热水替段君庭简单地清理了一下。小安子还在哭,崔粲然不会安慰人,眼下更加没有心情安慰人,只是又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小安子抽抽搭搭、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大概跟崔粲然讲了一遍。他本身脑筋就不太清楚,讲话也是颠三倒四的,崔粲然也是听了好久才勉强把整个事情串联了起来。
话说每天跟段君庭一起上学的这群皇子王孙中间有个岐伯侯府的三小姐,姓孙,因为以前被顾明旸夸过一次说她有几分当年昭烈皇后的影子,所以一向颇为自得。这位孙三小姐是个美人,有好几个皇孙贵族家的孩子都对她有意思,她呢,既不表现得对哪个特别好,也不表现得对哪个特别不好,若即若离地把所有喜欢她的人都吊着。她的这种行为,虽然有好多人看不惯,但没办法啊,人家是皇帝金口玉言说过的,说她“颇类昭烈”,就算看不惯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看不惯。
孙三小姐可能是被人捧惯了吧,觉得所有人都要让着她,其他人可能看在她家大人面上让她一让,于是她就更加无所顾忌了。她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疯,可能是昨天晚上一盘点,发现认识的这些人中间只有段君庭不曾理过她,于是就把矛头对准了段君庭。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吧,她早上一来就表现得对段君庭特别青眼有加,对他特别温柔,这样一来,自然激起了其他几个同样喜欢她的少年心里的怒气。这些皇子王孙,人人在家里都是被捧着长大的,段君庭一个边陲小国送过来的质子,居然能比他们更得女神青睐,想想都觉得不能忍。
对于孙三小姐的小把戏呢,崔粲然想段君庭一定知道,只是不想跟她一般见识,所以一直不理她。
很显然,段君庭没有接触过女孩子,不知道她们的心思。像这种喜欢在别人身上找存在感的姑娘,你越是不理她,她越来劲儿,你要是跟其他少年一样对她趋之若鹜,说不定她反而觉得你跟其他人差不多,半天不到就烦你了。
别说,这孙三小姐的做作劲儿,还真跟尹柳蝉有几分相似。看来顾明旸说她“颇类昭烈”,还真是看出了她的本质呢。只不过,这手段可比尹柳蝉低多了。
这孙三小姐见段君庭不理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知难而退,反而是想尽办法想要靠近段君庭。上午国学的时候,老师出了对子,要学生们找人拆对。孙三小姐排除了她一众追求者,硬是跑到了段君庭面前。
两人之前还拆得好好的,毕竟这是老师布置的作业,段君庭不能拒绝。但是后来,大概是段君庭没给她多少好脸色,让一向自傲的孙三小姐下不来台,恼羞成怒之下就口不择言,直接骂道,“你一个云南小国的质子,名不正言不顺,给本小姐提鞋都不配,和你拆对子是看得起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泥人尚且还有几分脾气,况且是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小安子说,世子当时就放下书,对孙三小姐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你像昭烈皇后,不过是鱼目类珠,你何尝是给她提鞋都不配?”
孙三小姐勃然大怒。女神发怒,自然不用她自己出手,她的几个追求者早就看段君庭不顺眼了,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让他们出气又怎么会放弃?当下几个人便一拥而上,将段君庭团团围住,狠狠地教训了他一番。
这群人都是贵族子弟,老师拦也拦不下来,更不敢拦,只能让他们打。可怜小安子一个人在外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白白地给段君庭挨了好几拳。
也许是少年人下手没个轻重,也许是这里面早就有人存了心思要叫段君庭死,也不知道是谁,抡起桌案上的砚台就朝段君庭的头上砸了过去,硬生生地把段君庭给砸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