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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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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不是遮云蔽日的气势,只是轻轻的、淡淡的拂动满树苍翠,温柔而多情的撩起飞龙的长发,揉乱他不及掩上的丝质长衫。
惯来跟在麻见身后雷打不动的叶破天荒地没随着麻见离去,反而慎之又慎地叮咛飞龙,纵然是点到即止,也能让飞龙明白时局如何不利,末了叶更是说了句“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叶……那个冷漠刚强、无欲无求的男子,刘飞龙该是他为数不多的贪念吧?!因而心甘情愿地折了锐气、背弃了坚持,只为护得那人平安……
叶……飞龙随手抄起被风吹落的青绿,揉碎了再放手,任它散入风中。刘飞龙生就一副玲珑心肝,洞悉世事于他而言并不太难,却总学不会趋吉避凶,骨子里的倔强早已注定了他的宁折不弯。
微眯起双眼迎风而立,任轻风拂面。麻见……该是如风般定性无常的男子吧,时而温柔,时而残暴,时而张狂,时而又飘渺无踪。是他刘飞龙痴心,妄图腋生双翼,好去追逐那风一般的男子……麻见,终究是他刘飞龙眉间心上那唯一的破绽……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飞龙端起精致的白瓷盏,琥珀色的液体因光的流动而精彩纷呈,总让人不经意间忘了人走茶凉的悲哀。
飞龙捻起粒黑曜石般的棋子,落在被自己拂乱的残局上,一盘残棋瞬间鲜活,白子铺陈间,黑子竟纷杂成了一个“心”字。麻见……刘飞龙惯来绝决,用这条命赌你的一颗心,这笔糊涂账,我算定了。
起风了,秋仁静静地站在暗影里,看着那长发飞舞的男子。光影斑驳,映衬得那精致的眉目愈发如画,水雾氤氲下那迷离的双眸,便是在争执时亦是平静无波,合着那明知大难临头仍气定神闲的态度,那样的宠辱不惊,那样的孤芳自赏,是他高羽秋仁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吧?!
无论是谁,有刘飞龙这样的对手都应该值得庆幸,那个高傲到对于一切鬼蜮伎俩不屑一顾的人,是不耐烦与任何人勾心斗角的。
秋仁不由地自惭形秽起来,麻见——那个专制的男人毫无预警地闯进了他平静的生活,自作主张地把俩人之间的关系弄得这么暧昧不清,时而霸道时而温柔地把他困豢在刻意营造的方寸之地,生生将他那原本自由的心攥进了股掌之间……
秋仁不止一次恶质地想着如果没有刘飞龙,他和麻见是不是就能这么一直走下去?!可能吗?他永远记得麻见是怎样急切地抱着重伤的飞龙奔回来就医,是怎样的衣不解带守在昏迷的飞龙床边,那样极尽的温柔,那样灭顶的悲哀恐惧,麻见该是把那个人镌刻进了骨血之间、灵魂深处了吧?!因而喜怒哀乐,皆源于他……
呵……还真是输得彻底呢。
默不作声跟在秋仁身后的神谷和川带着一众手下动作迅速地拦下了意欲出去的飞龙,态度强硬地要求飞龙留下,直到麻见回来。
“神谷,”飞龙成竹在胸地问:“麻见向你下了格杀令吗?”
神谷忆起麻见临走之时只是交待自己留住飞龙,一切等他回来自有定夺,便老实地摇了摇头。
飞龙勾起一抹颠倒众生的笑,“那么,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留住我?”
话音落下时飞龙已经以一记漂亮的旋踢扫落了神谷手中的枪,长腿落下时顺势一个旋子,已牢牢握住了神谷跌落的枪。
抬枪指向神谷,飞龙的薄唇始终勾成一个魅惑的弧度,“神谷,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有麻见的命令你固然不敢杀我,我要杀你却用不着他来指手划脚。”
神谷一派凛然,麻见于他有救命之恩、知遇之识,说他愚忠也好顽固也罢,誓死相随是他唯一能报效麻见的。
“愚蠢……”飞龙低咒了句,看样子不把神谷一帮人打趴下,是出不了这个门了。
飞龙先发制人地抬腿扫向神谷,空手道三段出身的神谷利落地撤步抬手,抓住飞龙横扫而来的左腿,顺势一拧。惊觉神谷的意图,飞龙就势侧翻,右腿当胸踢在神谷身上,迫使他放手,双双跌落,眼看着要触地,飞龙一个漂亮的侧手翻落在了一旁,凉薄地看着神谷极不雅观地摔在地上。
将因承受重压而隐隐作痛的左手背在身后,飞龙睥睨着在场的众人,“还有谁上?”
神谷目炫地看着飞龙,几乎不敢相信这个高傲而强大的男人,就是那屡屡因受伤而躲在这寻求麻见庇护的,除了脸蛋一无是处的男子。这才是这个名叫刘飞龙的男人的真面目吧,在尔虞我诈的帮派之争里悄无声息地夺权,在一众强敌虎视眈眈下中兴白蛇,没有韬光养晦之才,没有决胜千里之能,又怎能匹敌那傲视□□的王者?!
麻见赶到码头时,不意外地看到了火拼的场面。所有堂口一夕之间被袭,所有买卖被查封,所有走私渠道陷入瘫痪,所有救援途径被切断……是什么人有这手眼通天的能耐?又是谁掌握着这么高精确度的情报?
飞龙……终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啊。
纵使七年不见,麻见依然对一切与飞龙有关的事了如指掌,他不会忘记飞龙是如何的运筹帷幄步步谋划,只为从一群老顽固手里夺权,进而中兴分崩离析的白蛇。他也不会忘记那几乎染红了整个夜空的火光,以及那仿佛浴火重生的长发飞舞的男子……
换弹夹的空档麻见抬头看了看被火光染红的云彩,他承认自己私心作祟,留下神谷和川是想给飞龙一个离开的机会,而放任叶则是为了给飞龙一条离开的途径,再见面必然是一场你死我活,既然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放下一切去爱一个人,那就没骨气地再逃一次吧。
械斗已接近尾声,这批走私军火麻见势在必得,而这条与外界联系的渠道又是他东山再起的必备条件。高傲地睥睨这修罗狱场,他麻见隆一终有一日会卷土重来,一一讨要背叛他的代价。
不安……
为什么会这么不安?局面明明已经一边倒,为什么这多年淬炼的野兽般的直觉会感到不安?麻见和叶对望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藏的不安——一种对未知危险的不安。
嘈杂的修罗狱场变得诡异起来,连四周的空气都仿佛有了异样的波动,细微的破风声逃过了所有人的耳目,麻见却在最后一秒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子弹呼啸着从他身旁插过,那滚烫的热度几乎要将他灼伤。
“真是可惜啊,麻见。”飞龙气定神闲地从角落里闪出,不无惋惜地看着手中的枪。
“刘飞龙。”麻见狠狠地瞪着飞龙,他怎么就忘了这个人曾是白蛇的老大,惯来顶着张看似无害的脸魅惑众生,骨子里却暗藏城府、阴狠毒辣。
“叶,”飞龙娇笑着转向不可置信的叶,“没有你的帮忙,麻见怎么会相信我是真的走投无路?!”
“为什么?”叶不甘心地问,明明前不久飞龙才笑语靥靥地惋拒他的安排,一转眼就成了拔枪相向?!
飞龙仿佛是在回答叶,又仿佛是对麻见说:“我早说过,无怨无恨,无爱亦无恋,后半句话是——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不知何时出现的打手偷袭了麻见的部下,为首的就是昔日称霸东京,后被麻见赶出日本的武藏三郎。真是讽刺得很,看着被制服的手下,麻见气极反笑,卷土重来也好,东山再起也罢,眼前这个被自己追得如同丧家犬的男人,不就是最好的典范吗?!
“麻见,没想到吧。”武藏志得意满地炫耀胜利。
“我是没想到。”麻见直直地看向飞龙在火光映衬下愈见精致的脸庞。
飞龙抬手一枪毙命,武藏手下的一众打手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老大被杀了一般,仍木然地持枪相对。飞龙看也不看死不瞑目的武藏一眼,而是直直地回望麻见,“你应该想到的,麻见。你既然把叶安插在我身边,就应该知道我是怎么夺的权,苦心谋划这么多年,你觉得我会让自己落入走投无路的地步吗?”
“哈……”麻见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刘飞龙,我麻见隆一何德何能,让你这么算计?苦肉计,美人计用了个遍,甚至不惜陪我上床,就为了你那永恒的利益?!”
“不然你以为呢?麻见,你不会真的认为我还对你念念不忘吧?”飞龙美眸沉沉,似乎透过麻见又一次看到当年的自己,那么倔强又那么无助地追问着麻见是否会代替父亲来爱自己。
“你够狠,”麻见深吸一口气,不愿再看飞龙那仿佛镌刻进自己骨血之间的倾世容颜,一切都怪自己不够绝决,明知飞龙有问题,却仍私心放他一马,被反噬倒真是咎由自取,“动手吧,刘飞龙。”很久以前麻见就知道飞龙是自己躲不开绕不过的劫数,这一世他注定是在劫难逃的。
“堂主,别。”叶冲过来挡在了麻见的身前,任麻见怎么推搡就是固执地不动。
“叶,让开。”异口同声地话出自麻见和飞龙口中。
“不,堂主,如果杀了老板,你一定会后悔的。”
飞龙凉薄地勾起嘴角,绝决地抬起了持枪的右手,“后悔是什么滋味,我倒真想尝尝。”
“堂主,”左右为难地叶抬枪指住了自己的头,“你知不知道叶为什么被派到你身边?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能这么顺利地夺权和中兴白蛇?你知不知道老板每年都会在香港待上几天,只为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和你呼吸一样的空气……”
“够了。”麻见出手砸晕了叶,阻止他再说下去。
“呵……”飞龙轻笑出声,美眸内波光潋滟“麻见,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人,可惜……”神色一敛,绝决地扣下了板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