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以后》鹭约鸥盟

1、全文完结

　　诚凛借的体育馆奢侈的开了空调，推开门就能感觉一阵热浪扑过来。青少年们还像停留在放学后去捉蝉的年纪，一大堆人闹哄哄的挤出来，丽子今天安排的活动不是魔鬼训练，而是集体去飞机场。

　　接木吉铁平。

　　日向接到讯息的时候发了一大堆违心的牢骚，最后才变扭兮兮的说，“啊，总之就是恢复一切顺利，现在也可以进行一般的练习赛了。”

　　一片寂静，三秒后体育馆几乎要被少年高分贝的欢呼声掀掉屋顶。

　　木吉下飞机的时候觉得呼吸的空气都不太一样，明明抬头看见的都是同样蓝湛湛的天。去拿托运行李时才想起打开手机，在收到信号的那刻木吉的手机被铺天盖地的讯息和电话刷爆。

　　诚凛差点都要学着电视剧里画个牌子等在机场，最后还是决定全体穿校服。那么一个阵仗远远望过去，光想想都是兴奋异常。

　　行李不多，但带了几大包狗粮送给二号，还有人手一个NBA明星签名纪念品。几乎是被簇拥着出了机场，在美国闲下来的嘴第一次感觉应接不暇。

　　“哎？黑子呢？”

　　大家面面相觑，丽子忍着脾气狂发讯息打电话，“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搞失踪！”

　　“这么招人注目，也只有那群笨蛋做得出来。”手机的屏幕发出淡淡的光，少年理了理脸侧微长的黑发，“切，早知道那么麻烦就不来了。”

　　抬手拉低自己的鸭舌帽，少年的腰侧突然冷不丁被撞到，还没开口就对上黑子水蓝色的眼睛。

　　“请问，机场的3号出口是这个方向吗？”黑子的眼睛无辜的咬着花宫不放。
　　黑子哲也根本就是，故意的！

　　花宫装作感冒的咳嗽几下，随便胡乱一指。

　　“今天本来约好一起来接学长，结果我自己不小心迷路了。”黑子完全无视花宫自顾自说起来，“等下又会被教练训了。”

　　那是你们诚凛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咳，那个我赶时间。”刻意压低声音，花宫还没迈开腿就被一片阴影盖住。

　　“黑子你在这里啊？”木吉清俊的脸就在自己前方，对方还是那副一脸傻笑的样子，“怕你跑丢了，我们都在担心。”

　　“黑子，这是你的熟人吗？”花宫还没来得及跑开就被木吉一把搭住肩膀。

　　“啊，请让一下。”随便应付了声就想离开，却被身后的黑子抓住手腕。

　　“既然都来了，学长难道还是打算什么都不说吗？”
　　黑子声音认真，诚凛想听什么花宫心里再清楚不过。抱歉？对不起？这样的话从没在花宫的真心字典里留过痕迹。

　　“喂喂，你们是不是搞错什么了？”花宫刘海下的眼睛模糊不清，唇角上扬。

　　“？”木吉低头，终于明白了黑子的话，笑着的脸上露出惊讶，“花、花宫？”

　　“看见你活蹦乱跳的我实在太高兴。”花宫抬起头，表情瞬间由晴转阴，茶褐色的眼睛里满是嫌弃，“来机场接人却碰上你们，简直败坏了一天的心情。”

　　施力脱开两人的包围，花宫偷偷庆幸没有其他队员围上来，不然又是说不清的麻烦。木吉搞不清状况的看着出口，黑子跟在后面。

　　“抱歉前辈，我原以为他来是为了道歉。”
　　木吉大力揉着黑子的头，笑的温柔，“让你费心了，不过他愿意出现就已经是奇迹了，你们的心意我都明白。”

　　“嗯···”黑子犹豫着开口，“可是并不是我们联系他的，他怎么知道前辈今天回国呢？”
　　“哎？”

　　机场的插曲黑子和木吉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及，木吉在队友吃烧烤的时候出来透气，百无聊赖的翻着手机，问今吉学长要来的手机号码下聊天记录空空如也，如果黑子他们没有联系，那又是谁告诉花宫这些的呢？

　　听到店内的招呼声，木吉无奈的揉了揉头，顺手将手机放进裤袋。

　　花宫胡乱滑动鼠标，学校布置的论文他还一个字没动。署名【傻笑的白痴】后面是一片空白，重置手机的时候明明把所有号码都清空了，结果【眯眯眼怪兽】一条消息过来说给自己留个备份的通讯录。

　　何止是桐皇，连带着洛山、阳泉、秀德、海常所有人的号码都有了，当然包括诚凛。今吉的人脉广到什么地步才能做到这样？默默腹诽一番将手机扔到桌上充电。

　　花宫打了个哈欠转身，上次买的咖啡好像还没喝完，为了不打乱计划今天注定是要熬夜了。

　　【眯眯眼怪兽】：见到了吗？

　　在花宫没看到的背后，重新亮起来的屏幕跳出讯息。

　　原一哉把冰可可递到花宫手上，自己开了瓶可乐，“JabberWock的几场代表性比赛我让阿弘去拷了，古桥和濑户应该一会儿就到。”

　　“和Strky的那场比赛需要也存档一份吗？”原一哉敲着笔记本，懒洋洋的吹泡泡。

　　“那场86比6的？”花宫还衔着装可可的纸杯，按了按酸胀的后颈，“没了青峰大辉，今吉也就那点能耐了。”

　　“阿弘发讯息说大概能马上拿到的资料是十一场，难道都要分析出来。”原一哉皱着眉头敲下回车，嘴里的泡泡糖啪一声破掉，粘了一脸的胶。

　　“把资料留下你去休息吧，反正这些东西也不急。”将留了一圈齿痕的空纸杯放到一边，花宫掰了掰指节。

　　JabberWock在球场上的所作所为成功激怒了高中所有篮球队，前辈组所受的欺辱那些热血后生不可能没有作为。

　　在电视上观看转播的花宫面无表情，写作傲娇读作花宫的人在一夜之间聚齐雾崎篮球队所有人，甚至差不多是按着正选的头逼着他们看到最后。

　　“所以···花宫你是想，报仇？”山崎弘不敢相信的转过头去，花宫浑身散发着戾气勾起一抹笑。

　　【“在这里的所有人，不，在这个国家玩篮球家家酒的所有人。现在马上放弃或者直接去死吧。”】
　　【“如果你们被叫去跟那些猴子玩相扑你们会怎么想？是不是很想杀了它们啊！”】
　　【“我叫你们带小孩来，是为了捏碎小猴崽子的梦啊。叫你们带家人来，是为了把最糟的回忆送给猴子的家人啊。”】

　　“你们都好好记下那些话，以后比赛上就用这几句，这些台词的效果要比暴力篮球有用的多。”

　　啊·····果然重点错了。

　　而另一方面在体育馆内的彩虹战队，从来没有那么“其乐融融”。

　　不是青峰踩到了火神的脚，就是紫原把零食碎屑弄到了绿间的幸运物上，黄濑空下来就忙着自拍，赤司难得散发一下低气压，大家又找不到黑子跑到哪里去。

　　每个人的实力都强到逆天，可完全缺了齿轮间的润滑剂，坐在旁边板凳上的参谋团都只能无奈的抱胸叹气。

　　木吉拿着手机翻看JabberWock的比赛视频，桃井用铅笔还原着过程，唯一的相同点都是自觉跳过那场羞辱。

　　完全不同于奇迹带给普通人的痛苦，也不是花宫灰崎这些坏孩子的恶作剧。欺凌的程度完全上升到了愤怒和绝望两个极端。

　　在黑子的见证下，赤司曾经认真的向荻原道了歉。洛山从没有听过赤司说什么软话，唯此一次赤司居然向荻原弯了腰。

　　谁中二的时候没干过几间混蛋事，黑子用实际行动教了赤司道歉的方法，不过反过来要赤司教JabberWock道歉，那过程可能就会大相径庭。

　　嘛，只要结果是一样的就好。没被人打过，谁会知道疼呢。

　　做着计划的少年们被店员笑着说不好意思时，指针已经滑过12点。完全没有休息念头商量着换一家，木吉先去便利店补购几包速溶咖啡。

　　超市的架子垒高了一层，都是夏天新进的几款饮料。木吉还在日用品那里搜索着，就在他拿着货物去结账的时候，因为过道太过狭窄他不小心被堵在中间。

　　看看人，再看看货架。太矮了，饮料拿不到。

　　“你是要拿那个罐装咖啡吗？我帮你好了。”木吉和蔼的直接伸手，完全不知道身旁的少年刚才还努力踮着脚尖。

　　四目相对，木吉铁平瞬间觉得空调冷气开得太足，而且膝盖超痛。

　　“真，今天晚上伯母在吗？”
　　“估计是又睡在公司了，怎么？”
　　“家里没人的话让我借下地方。”
　　“为了JabberWock的事？”
　　“你说呢？”

　　赤司征十郎和花宫真是世交，有不少人脑子里都出现了天崩地裂的轰鸣声。

　　扔下一句木吉铁平和狗不得进他房间的命令之后，花宫就独自拿着罐装咖啡进了内室，一张脸臭的可以，留了整个客厅给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真今天可能心情不好，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你骗谁呢？！”火神+青峰。
　　“赤司君你笑的好假。”黑子。
　　“我不要，这里收不到晨间占卜。”绿间。
　　“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二黄。
　　“卡兹卡兹。”紫原。

　　木吉默默摊开草稿纸，为什么最受伤害的他都没人安慰一下TvT。

　　热血少年难得同仇敌忾，不过说着说着青峰就去扯火神的脸，长手长脚的两人翻倒占了整张沙发。

　　木吉趁大家犯困时去泡咖啡，除了客厅的吊灯之外其他地方都暗着灯，在等冷水烧开的木吉无意间看见二楼的门缝里透着光。

　　花宫住的地方是独栋别墅，但刚刚进来的时候都没半点热气，屋子大到吓人却清冷的让人觉得悲凉。花宫不露面，赤司完全代替了主人的位置，驾轻就熟的拿出瓷杯和热水壶。

　　打开柜子的时候看见几大包的方便面，赤司无奈摇头，“他这样会把自己搞垮的，上次都说了让他丢掉。”

　　“小赤？”紫原慵懒的声音把赤司扯回客厅，木吉在厨房负责看水，没事干的时候连手表上秒针滑动的声音都听得异常清楚。

　　二楼的门被人从里推开，花宫从阴影里走出，低头就看见木吉在楼梯下。

　　“额，我······”木吉斟酌着措词，眼神游移在冒气的水壶上。

　　没搭理站在原地的木吉，花宫不客气的撞了他的肩膀擦身而过，水刚好烧开自动切掉电源。

　　木吉没好意思说热水是给客厅里的彩虹战队泡咖啡的，花宫直接拿了热水倒进自己的瓷杯。整个过程无语无笑，气氛诡异。

　　花宫的手在厨房的抽屉里摸索几下，几秒之后不耐烦的咋舌。直到铁门关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木吉才意识到花宫已经出门。

　　赤司帮忙把泡好的咖啡端到客厅，木吉却还在想刚才的花宫。

　　热咖啡多泡了一杯，黑子指了指楼上，暗示木吉送去。黑子湛蓝的眼睛看上去纯洁无害，但被委以重任的木吉却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

　　花宫出去应该还没回来，趁他不在刚好可以把热咖啡放在他桌上，毕竟深夜打扰，聊表谢意。

　　门没锁，木吉小心的推门而入，房间和想象中的有点差距。简直乱的没有落脚的地方！

　　地上铺的稿纸都落了灰，走上去都能留个脚印。床上是三台开着的笔记本，稍微有点花宫性格的就是钉在墙上的飞镖盘。

　　床边和地板零乱的铺着花宫的衬衫，书桌上的笔记本还没进入休眠微微亮着光。

　　木吉手里的咖啡险些溢出杯口烫到手。笔记本显示的是对抗JabberWock的几十种不同方案，而鼠标旁边垫着的图纸也干脆用赤黄绿青蓝紫的颜色来代表队员。

　　床上的三台电脑不断循环放着比赛视频，其中一台特别为Strky的那场比赛开着。

　　木吉被花宫撞开的时候还呆愣着没反应，直到书桌上的笔记本被主人啪的一声盖上。

　　“谁准你···谁准你进来的······”花宫的声音带着颤，木吉看得出对方浑身都在抖。花宫半弯着腰，连额角都渗出了汗。

　　“花宫，为什么你会···？”

　　对方咬着唇不出声。

　　“啊，是我拜托真做这个计划的，事先忘记和你们说。”
　　忽司悠十郎明显是在事后打着圆场。

　　花宫被赤司推搡着下了楼，所有的尴尬和不快都在队员看见方案时一扫而光。木吉看着打印稿上落下的备注，原子笔勾着几个重要位置，还有一片对JabberWock球员的分析。

　　字很漂亮，漂亮到不像是男生写的。木吉仿佛能看见花宫拿着原子笔在纸上涂画的场景，不真切，但莫名觉得好看。

　　当然，好看漂亮的远不止是字。

　　凌晨两点左右，花宫家的门碰碰碰的响，在客厅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人一开始没听见，后面门被敲得越来越夸张，几乎要有把门框都扒下来的架势。

　　赤司按下花宫的肩膀，起身代去开门，站在门口的是还没喘上气的高尾和成。

　　“不行不行不行，我还是······还是不能同意。”高尾顺了下气，冲屋内喊，“小真！小真！小真！绿间真太郎！？”

　　抱着大白兔玩偶的绿间闻声走过来，“你来做什么？”

　　“我还是不放心你在外面过夜。”高尾的大拇指往后颇为潇洒的示意一下，“我来接你回家。”

　　唇枪舌战是当然的，不过王牌大人最后还是被某人乐滋滋的用板车载走，至于过程是否有坑蒙拐骗的嫌疑就暂且不议，但用黑子的话说。

　　我觉得待在我们这里，绿间君反而会更加安全一些吧。

　　剩下的人一夜无眠，第二天天还未放亮，随着紫原咚一下睡死在沙发的声音，整个客厅迅速弥漫开睡眠菌。进行了整整三天高强度的魔鬼训练，又加上一整晚的计划布局，再怎么亢奋也挡不住困意，客厅“横尸遍野”。

　　花宫扶着楼梯回房，手明显捂在上腹部，背部的衬衫全部湿透。木吉察觉不对跟上去，瞥见厨房里的包装袋。

　　药盒大开，一角都被捏皱。

　　木吉手上端着兑好的温开水，敲门却没有回应，有些着急的直接推开，正瞧见花宫把药片干嚼咽下去。

　　木吉第一次撞破秘密的时候已经开始痛，忍着胃部火烧火燎的难过，花宫又陪着那群人熬了一整晚。

　　木吉再脱线也不蠢，把温开水硬塞到花宫手上，“我现在马上带你去医院，挂急诊。”

　　“呵，你急什么，死不了。”花宫还在嘴硬逞强，不过疼得实在太厉害，他已经没力气再冲木吉毒舌。

　　木吉突然伸手去扯花宫的衬衫。

　　“木吉铁平，你有病吧！”花宫气急怒骂，汗湿冰凉的手抓着对方的手腕，“滚出去！”

　　“胃疼的时候最好躺下，我再给你兑点温开水，你衣服都湿透了，我怕路上吹风你会感冒。”木吉稍微用了点力道就制住花宫，“你这是第一次疼还是慢性病？对了，你有没有换洗的衣服和干毛巾？”

　　衣衫半褪，花宫扯住自己皱巴巴的衬衫，好像在守在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似的，“不去医院。”

　　“我就是在这里疼死我也不去医院，你听懂了吗？”花宫声音沙哑，语调不高，带着威慑，“如果明白了，就滚。”

　　比起执拗，木吉和花宫一样，那大家各退一步。

　　晨曦微露，赤司不动声色的带走其他人，奇迹加上黑子火神，头一次让赤司转达恳切的谢意。

　　“哎？木吉前辈呢？”
　　“他还有些事找真，我们先走吧。”
　　“说起来真的不好意思，打扰了一整晚······”
　　“不过都是互相利用而已。”赤司面无表情，“他自己一定会那么说吧。”

　　互相利用，利用你们生来的天赋，去完成我穷尽一生也未必能做到的事。谁说上帝是公平的？

　　木吉在楼下看水烧开。胃痛稍稍停歇，花宫便自己起身去拿床头的玻璃杯。

　　刚刚碰到玻璃杯，一阵暖意从指尖传来。水温正好，还没用力手就被人包住。

　　“不是说让你好好躺着嘛。”木吉手上拿了干净的衬衫，布料上都是柔软剂的味道。

　　“叽叽喳喳的烦死了。”像触电一样把手抽回，相对于自己冰冷的指尖木吉的体温烫得多，花宫垂着头把衬衫套上。

　　抽痛慢慢过去，花宫的手却还在颤，几次都没能扣好。木吉弯腰低头，一个一个细心的替他扣上。

　　心跳变快，快的几乎要跳出胸膛。

　　两天之后恢复好的花宫就开始按照方案进行模拟赛，木吉才第一次感觉到为何今吉会在明知花宫本性的情况下提拔他。

　　摸上篮球的花宫真，风华绝代。

　　一天以后的比赛就像是一场没有鲜血的屠杀，观众席上木吉的身边却一直都留着一个位置。花宫暗地里分析JabberWock的事不攻自破，队伍获得了最好的方案，由花宫指导。

　　正式比赛从始至终花宫都没有出现在现场，直到结束木吉才在会场外围的露台上见到他。

　　“赢了。”

　　有风穿过花宫的发梢。

　　木吉记得那天的天空特别蓝。缭乱的不是风景，而是人心。

　　升入高三之后花宫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剧烈运动，因为胃溃疡，最严重的头两天连清粥都喝不下，更别说是一直用来果腹的方便面。

　　花宫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今吉来探病的时候吓的要睁开眼睛，赤司第二天就让司机送来一车的补品。

　　起床的时候四肢都没什么力气，干脆调了杯可可当早饭。雾崎第一的升学率相当可观，远高于平均智商的生源吸引了各大名校的目光。

　　而第一个被青睐的，是花宫真。

　　手机上留了几条语音，母亲又是在公司留宿，估计之后连着几天也是一样，花宫淡漠的清空聊天记录。

　　笔记本里留了好多以前的比赛视频，硬盘几乎已经放不下。花宫半撑着着发昏的脑袋，耐着性子一个个删除。

　　“你伤害我可以，但是我不准你伤害其他人。”
　　“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花宫，我真心觉得你最后的抛投很好。以后再一起打球吧。”

　　以后再一起打球吧。

　　指尖在鼠标上摩挲，花宫迟疑的伸展了下五指又收成拳···

　　原一哉曾经私下和古桥提过，花宫眼睛里的冰冷，已经被融化。

　　诚凛高三的下课时间推迟至七点，课业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日向和伊月手实在痒了也只能摸几下篮球而已。

　　木吉傻傻的笑，在小金井出主意翘课的时候挥挥手婉拒。可谁又不知道，木吉铁平不是不想，而是不行。腿伤不能让它再恶化，高三更经不起身体抱恙。

　　想打篮球吗？想打，想打到死。

　　七点多的天已经彻底暗下来，路灯把街道照亮。木吉从校门出来的时候看见有人靠在学校大门旁边。

　　“喂。”

　　肚子上被不客气的撞上个篮球，木吉赶紧伸手接住。

　　“跟我来。”

　　街头篮球的铁门已经生锈，但场地空旷，而且这个点根本没人。

　　“健太郎他们现在已经不再参加社团活动了，队里没几个争气的。”花宫说罢脱了自己的外套扔到一边的长椅上，“你呢？锈了没？”

　　讶异的脸上露出笑容，“试过不就知道了。”

　　花宫从来没打得那么规矩，是因为没有队友所以发挥不出来吗？木吉动作顿了一拍便被抢了球得分。胜利者朝他恶劣的吐了舌尖，“铁心也不过如此嘛。”

　　下轮one on one就被木吉直接越过头盖了帽。

　　“恶童名不副实啊。”

　　花宫火冒三丈，差点就要把篮球冲那人傻笑的脑袋砸过去。

　　等两人沿着街道往回走的时候指针已滑过九点，哪怕早和祖父母打过招呼，再晚他们也会担心。

　　木吉跟在花宫身后，视线里都是花宫白皙的后颈。木吉脱下自己的红围巾，直接给对方捂上，“你穿那么少，别着凉了。”

　　还没来得及说话，木吉就自顾自打了个结，“别拒绝。”

　　气氛突然变得暧昧，红围巾还带着那个人的体温，以及叫做木吉铁平的味道，“今天谢谢你专门陪我。”

　　“我只是手痒了而已，再说只是正好撞见的是你罢了，别自作多情。”话照旧还带着刺，可口中吐出的白雾却是暖的。

　　无言的走了十分钟，花宫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备考生还是赶紧回去复习吧，我家和你不顺路，别再继续跟着了。”

　　“天那么晚了我怕不安全，况且你不是也一样要回去复习吗？”木吉挠了挠头，直接被对方戳破让他觉得莫名尴尬。

　　“呵，天才和凡人是有区别的，白痴。”花宫背对着他，本来嘲讽的口气却突然变了调，“东京大学法学系。”

　　“哎？什么？”

　　“东京大学法学系，我已经被预录取了。”花宫又呼出一口白雾，“所以不要填那个学校。”一定要填那个学校。

　　“可是为什么我······？”

　　“因为我在那里，我不想看见你！”我想看见你。

　　“况且填了你也不一定能考上，白白浪费一个志愿。”一定一定要考上，拜托你。

　　等木吉消化完花宫的话，对方已经快步离开，独留了他一人站在十字路口。路口的灯泡是新换的，把前面的路照得很亮。

　　高三忙的不可开交，很快日向他们连偷摸篮球的时间都没了。

　　填志愿的那两天，刚好也是诚凛篮球队高三的退部仪式。因为成绩斐然，学校给诚凛特别请了教练，在丽子毕业之后接手。

　　前辈的退部仪式，哭得最凶的居然是火神。被青峰打输了都没有哭，可一提到毕业退部，眼泪直接就落下来。

　　在篮球场上的每一分钟，每一步走得都那么难，从不懂喊学长的小鬼成长到被别人追着喊学长的年纪。随着篮球部的第一届退部仪式，那些年华好像是画在玻璃上的图案一样，被掌心抹一下就没了。

　　木吉拍了拍火神的头，笑言，“火神今天也任性了啊。”

　　笑着，眼睛却是湿的。

　　重新回到课堂，赶上模拟考排名的公布。日向成绩上升的很快，小金井悄悄向木吉通气，丽子被大阪大学预录取了，就是一直没说，而且为了日向也还留在学校，就是为了给他鼓励。

　　爱情的力量啊······

　　伊月好奇的凑过来，“木吉你这次又是发挥得超好！想好选哪个学校了吗？”
　　“呐呐，你们学校填哪个？”小金井把自己空白的志愿表一摊，“填学校真的好难啊，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遇见高中的熟人。”

　　木吉摸了摸课桌里的志愿表，没回答。

　　东京大学，只此一个。

　　今天花宫身体不错，心情也不坏，难得亲自动手开始收拾乱糟糟的房间。左边是要扔掉的衬衫，右边是过期的可可粉。

　　中间放着花宫不再需要的高中笔记。

　　半个小时后，木吉听见门铃。花宫站在门口直接把笔记放到他手上，木吉整个人都往下一沉。

　　“反正也是要扔到垃圾桶里的东西，放到你这里也是一样的。”

　　祖父母正好在外参加老年活动，大概要到晚饭时间才回来。木吉端来热水和铜锣烧，从厨房到卧室的时候花宫已经在翻他的成绩单。

　　“你最后一道题怎么都没做？”
　　“啊，因为前面几道不确定多算了几遍，后面时间就来不及了。”
　　“啧。”

　　花宫用五分钟大概在稿纸上演算了一下，“白痴，找对方法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把计算机给我。”
　　花宫辅导别人相当严厉，再加上对象又是木吉，手心捏着纸卷，随时准备把备考生暴打一顿。

　　但是木吉铁平认真的······让花宫都不忍心再毒舌。

　　卧室开了暖气，花宫移开视线把外套放在腿边，“有冰水吗？好热。”

　　“冰水？”之前端来的水变温，木吉咬了口铜锣烧，“要那个做什么？”

　　“喝啊。”暖气让花宫的脸上都有了红晕，“啊，在你犯蠢的时候也能让你清醒清醒。”

　　“花宫，之前今吉学长和我通过电话。”木吉放下在纸上高速摩擦的笔，神色无比认真，“说你的胃病是从初中就落下的，生冷辣其实都不能吃，上次我还看见你买了很多方便面，那些你要赶紧丢掉！”

　　主客倒位，现在挨训的人变成了花宫。

　　“他说你很不喜欢别人提到这件事，所以那么长时间我都没过问，但是以后冰水之类的绝对不能碰！”

　　“木吉铁平你真的好烦。”

　　两周以后的模拟考，木吉比丽子多了二十分。原因呢？不过是某年某月某日木吉家来了个清秀的黑发少年，多待了那么几个小时罢了。

　　高考那天木吉去得比较早，送考的人倒是密密匝匝。丽子把自制的幸运符送给诚凛考生每人一个，粗手笨脚的她指尖还缠着创可贴。

　　“都要考上心仪的学校啊。”
　　“好！”
　　像是比赛之前的助阵，日向喊的尤其响。

　　在进考场之前像是心电感应一般，木吉往后看。人群外围有个黑发的少年，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也看着他。

　　视线相交，唇角露出微笑，木吉朝后扬了扬手。

　　高考后的几天就是没日没夜的狂欢，成年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学着喝酒。明明酒量不行却还一杯杯往下灌，庆祝会上请了很多人，气氛一度被炒的很热。

　　已经进大学即将升大二的一些老面孔也来庆祝，傲娇绿间被秀德的学长围在中间。

　　“啊啊很快你们也要成高三备考的一员了，嗝······不能再任性了，嗝···要和那个···还考在一个学校！”高尾笑着把半醉的宫地拉开，“小真我扶学长去醒醒酒。”

　　“嗝···什么学长，都是社会人了不要再说这套了······绿间你怎么脸红了，嗝···”

　　在点歌的间隙，隔壁KTV的房间突然爆出一声高分贝的哀嚎，黑子冷静的捂上耳朵。

　　“小赤，你果然还是喊了灰仔啊。”紫原哪怕在KTV也没忘了吃美味棒，斜向下看的紫色眼睛捕捉到赤司勾起的唇角。

　　“那么长时间的份堆起来，会出人命的吧。”黑子吸了口奶昔，明显是在幸灾乐祸，“听说最近虹村队长的父亲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次终于空出时间回到国内看看了。”

　　“虹村修造你······啊啊！好痛好痛，头发那里不能扯！！你手TM往哪里放呢！裤子裤子！裤子掉下去了！！啊——！”
　　几分钟之后，世界都安静了。

　　“KTV的隔音效果就是好啊，后面的那些声shen音ying都听不到了。”黄濑左手持着话筒，右手拿着一听啤酒，一副涉世已深的模样。

　　“不要在那里随随便便开黄腔，小心我打你啊！”笠松一脚冲着黄濑后背踹下去，“还有未成年不要在那里装大人喝酒！”

　　木吉被KTV的的气氛吵的头晕，和黑子说了声就出去透风，顺便找一下去买饮料还没回来的火神。

　　“啊呀，火神该不会是迷路了吧，明明这里也有指示牌啊，怎么会······”
　　拐出走廊，脚步停，立马掉头。

　　“嘶——说起来超市在哪儿呢？”
　　以为青峰和火神在一起只会打球的人实在太天真，场面冲击力太强，以下省略三千字。

　　几周之后，各个高校的录取通知书纷纷出现在信箱，日向在电话那头哭的木吉耳朵都疼了，在循环吐槽了诸如我那么努力，那么辛苦之后。

　　“大阪···大阪大学居然真的考上了！”

　　花宫啪的一声把木吉的手机扔到沙发上，对着木吉欲言又止的嘴唇就是一个深吻。

　　“之前居然敢骗我你没考上东大，木吉铁平你真是皮痒了。”木吉的手箍住花宫的后脑，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可是你当时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了，不是说不希望我去的吗？”

　　“当然不希望你去了！你去会拉低我的智商！”花宫嘴硬的用力咬着木吉的唇，“还有接吻的时候不要说话。”

　　红围巾挂在进门的衣架上，灶上也煨着暖胃补汤。

　　围巾一起戴，补汤一起喝。

　　暑假过半，木吉的祖父母订好去国外旅游的机票，花宫开车送两位老人去机场。

　　“铁平这个孩子啊就是这样，人是温柔，但是人也未免太好。”祖母扶了下自己的老花眼镜，“我就怕以后我们不在他身边，他不懂得照顾自己，万一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至多不过两个月，我能应付。”坐在副驾驶上的木吉笑着回应，顺便偷瞄了旁边的花宫，刚才那番话明显是在说给他听，“你们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也不要去吃不干净的东西，国外看病很麻烦的。”

　　“这次我们是打算先出去玩一圈，等将来你成家了之后，我们两个就到国外定居，也不知道未来哪个女孩子能成为我们的孙媳妇，啊······要是男孩子也可以。”

　　还好木吉绑着安全带，刚才花宫把刹车当木吉的脚踩，木吉差点就撞上车窗玻璃。

　　微笑着将两位老人送进安检口，花宫转身就想一拳打在木吉的蠢脸上，“刚才是怎么回事？！什么叫被人欺负了？什么叫孙媳妇？什么叫男孩子也可以？！”

　　“我可是一点都没说漏嘴，大概是老人家比较敏感？”木吉轻松接住花宫的拳头，温柔的吻了吻对方的额头，还坏心的捏了下花宫的鼻尖，“就昨晚那件事还变扭到现在？”

　　木吉把和丽子的事原原本本的陈述一遍给花宫听，也包括了现在日向和丽子终成眷属，从头至尾花宫都在翻看报纸。

　　“嗯，也就是现在你们的女教练和四眼好上了，而你旧情难忘？”眼角冷冷的瞥过去。
　　“不不不，根本没有旧情！我和丽子就像是朋友这样的关系！”
　　木吉看着花宫的眼神却不敢说话了，报纸停在因爱生恨，妻子半夜谋杀老公的新闻上。

　　“这个蛮有趣的，你要不要看看？”
　　“真······你周围都有黑烟冒出来了······”

　　木吉顺利活到了第二天，只是有张木吉的照片被花宫不小心钉在飞镖盘上，又被花宫不小心的用小飞镖戳烂了鼻子。

　　明明是那么热的盛夏，花宫家却冷的没人气，木吉帮花宫搬了些日用品到自己的公寓。

　　“谁要住进你那个寒酸的破地方，我在自己的房子住的也挺好。”
　　“就当是帮你省电费。”
　　“不要，我又不缺这么几个钱。”
　　“其实，是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几句话而已，足以让花宫真丢盔卸甲。世界上也只有这一个人，能让他赌上一世情动。

　　木吉在外面找了几份兼职，隔几天就会像上班族一样出门，如果起晚了也会匆匆忙忙的叼着吐司穿鞋。
　　“真，我出门了，晚饭等我回来做！”

　　花宫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把空调被往半露的肩膀上提了提，“讨厌死了，干嘛要调闹钟······”

　　在床上翻了几圈终于放弃在床上睡回笼觉的念头，花宫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去盥洗室，脖颈上还有两枚鲜红的吻痕，“臭木吉！死木吉！白痴木吉！”

　　正在挤地铁的某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要是痛的话，就咬我。”

　　翻云覆雨，轻声低喘，房间没开灯，但疼痛和快感却无比真实。比想象中还要猛烈的冲撞，花宫恶狠狠的用指印回报木吉的力道。

　　早在唇齿相依之前，花宫真就输了。

　　“你很少在面对我的时候发呆。”

　　赤司抿了口咖啡，一旁的服务生过来送上刚点的冰可可。

　　“抱歉。”

　　“听伯母说你最近住在朋友家？”赤司从旁边又拿了一包糖，银色的调羹慢慢搅动，“她曾经和我提过，如果你想住小一点的公寓，她可以马上替你物色。”

　　“只是想换个环境罢了，而且不打算在朋友家常住。”
　　“什么时候木吉铁平也算是朋友了？”

　　赤司在对面笑的微妙，花宫自认倒霉的瞥向窗外，“别以为是你，我就不会生气。”

　　“晚上要不要去我那里吃饭？千寻的汤豆腐做的越来越好了。”
　　“他倒是和了你品格高雅的胃口，黛前辈变成千寻，啧啧。”
　　刚才念到千寻的时候，赤司的表情是难以想象的温柔，好久没见到帝王赤人格，让花宫都不免有些怀念。

　　“年龄不是问题，真太郎喜欢的是年长的女生，结果最后还不是比高尾大了四个多月？”
　　“难道，你对木吉铁平不满意？”

　　喜欢笨一点的······这个好像笨过头了。

　　实在是被自带爱心背景的热恋征十郎逼得不忍直视，花宫找了个借口就脱身去超市购物。

　　“可可粉、巧克力、肥皂、方便面······算了，这个就不要了。”花宫往手推车里再放进一包吐司，“要不要再买个新的飞镖盘？”

　　在超市很容易打发时间，花宫一个人在偌大的超市闲逛，“牙膏牙膏···说起来好像一直都是用那个家伙的牙刷，挑东西好麻烦······就用他的好了。”

　　手推车到了成人用品区，花宫的指尖在巧克力味上停顿一下，“好像这个味道的bi——在床头柜里还有，下次再来买好了。”消音是背景自己加的。

　　终于到小食区的时候，“不好意思，今天铜锣烧热销，已经卖完了啊。”

　　这句话带来的连锁反应就是，回到家以后花宫面对着厨房里的面粉鸡蛋平底锅发呆。

　　花宫的手碰的最多的就是电脑键盘，平时连烧水都很少自己动手，更别说是开火做饭。在碗里敲开两个蛋，动作生疏的打匀，“面粉一碗半···额是不是放多了？”

　　“泡打粉放一克，我的天平秤去哪里了？”满手面粉的花宫挠了挠头，之前化学实验所用的器材好像都被收拾掉了，搬来木吉这边之后更是再没见过。

　　“这个应该是糖吧？”舔了舔指尖沾的白色粉末，“好咸······”

　　终于在折腾了好几次之后，花宫顺利把混合物放进平底锅，“不翻动保持······哎？”

　　甜品菜谱被撕掉了几页···等花宫心急火燎的查完做法后，厨房已经弥漫着焦味。

　　仅仅几个铜锣烧，花宫已经反复了不下三次，煮红豆的时候锅没放平，滚烫的开水直接淋到手上，顾不上包扎，随便冲了几下冷水就继续做。

　　等花宫最后翻面饼的时候，右手用力，钻心的痛。

　　“差点就挤破了。”小心翼翼的换了左手，右手手指上烫出的水泡看上去让人头皮发麻。

　　傍晚木吉赶回家，看见花宫动作夸张的把面皮翻过来涂红豆泥。“真，你这是在？”

　　“铜锣烧啊，那边的已经冷掉了，你先吃我手里这个。”花宫微笑着把手凑过去，表情内涵是，敢说不好吃就杀了你。

　　“好吃。”没开玩笑？
　　“真的好好吃。”骗人。

　　“只是几个铜锣烧而已······”花宫垂下头，“不要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

　　面皮已经有些黑，看上去像焦掉的饼干一样硬硬的，红豆沙又太湿，滤出来的水能当红豆汤。可就是好吃，比世界上所有的铜锣烧都好吃。

　　木吉捏着花宫的手腕，心疼的吻上对方烫伤的指尖，“以后别做了。”

　　“果然是不好吃。”花宫一脸你在骗我的表情，手想施力抽回，没成功。
　　“怕你把手再弄伤了。”

　　花宫的手可以握笔，敲键盘，打篮球。字迹漂亮，计划完美，站上篮球场的时候那么骄傲。

　　“偏偏第一次为我下厨，就弄成这样了。”木吉的心脏像是被小针扎了一下，没血，但疼。
　　“谁要你自作多情？”终于把手抽回，再这样下去木吉就不止是想吃铜锣烧了。

　　木吉帮对面的人上药，对面的人把铜锣烧塞到他嘴里。

　　入夏之后，牵你的手。幸福的距离，不过是从你到我而已。

　　几个月之后的冬季杯，东京大学篮球队出场，木吉上场前的最后一个动作是向身旁花宫伸出手，“4号，和我碰个拳吧”。

　　“还有，生日快乐。”

　　决赛场上的灯光，久违。

　　END

　　全文字数：11999
　　木吉生日：6月10日
　　花宫生日：1月12日
　　1+1+9+9+9=1+12+6+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