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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改变——为了你我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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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触角很快站到了十月的坐标上,四季的轮回在这个寂静的村庄里显得如此泾渭分明,天空越来越远越来越高,太阳的光线渐渐收起了夏日的犀利和锋芒变得愈加温柔。偶尔一阵风吹过,竹林里便沙沙沙地奏起音乐来,像是经久传唱的动人歌谣。
这一天傍晚,当梁以善出门的时候,看到了在她门口低着头来回徘徊的何夕。
“你有事?”以善禁不住好奇地问。
听到以善声音,何夕惊喜地抬起头来说到:“你终于出来了!到这边来。”
梁以善顺从地走到何夕跟前,她才发现一直以来自己在他面前都是这样的姿态,不问为什么,也不说不。
“你怎么这么土,连手机也没有,想联系你都不行,我一个大男生又不能直接跑到你家里去。”何夕半倚靠着墙壁,轻声地埋怨道。
“手机我爸说等上了高中才能给我带,你真的有事找我可以直接去我家,我妈上次还提起你,我弟你也认识,他们又不会误会?”
“哦,误会什么?”何夕故意问道。
他这么一问,心虚的倒是梁以善,她想说点什么却又只好低头不语,两只手也突然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气氛有一些微妙。
“好啦,不逗你了,”何夕单刀直入地说到,“我来是找你兑现上次说的那件事。跟我去个地方吧!"
"啊?去哪?”梁以善条件反射地发问,看到何夕的眼神之后便直接改口说到:“哦,那你等我一下。”
梁以善小跑着回到家里,很快的又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件白色针织外套。
“走吧?”
“嗯,走。”
他们并排走着,月亮在云里安静地流动穿行,发出柔软绵密的光。两个人很默契的没有开口说话。
穿过陈旧的亮着昏黄色路灯的街道,走进砌着青灰色大理石的巷子,两个人就到达了目的地。
何夕说的地方原来是祠堂,祠堂里供奉着村里死去的人的灵位。聪敏的梁以善好像明白了什么。
何夕缓缓地推开那扇古老的朱红色木质大门,以善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走了进去,祠堂大厅上,亮着几盏昏黄的日光灯还有永远在燃烧的白色蜡烛,蜡烛的烟雾袅袅上升,掩映着深灰色的瓦片,显得肃穆而安详。
何夕走到左边的房间,在中间的一排格子里找到了外婆的灵位。何夕安静地凝望着眼前这个老人的照片,以善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牌位上的外婆的名字:林佳。然后,她的思绪就跟着这个名字散开了。是何夕顺着眼角落下的泪滴把她拉回了现实,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生,觉得应该让他一个人独处一会儿,便悄悄地退了出来。
月亮的光芒依旧气势恢宏得让人仰望,只是增加了些许阴凉。
梁以善找了祠堂门外的红漆花雕木椅坐下,心里想着自己刚刚看到的画面。那个男生,那个霸道横行、冰冷强硬的何夕刚刚竟然落泪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泪珠挂在他白净面庞在昏黄的灯光下发亮的样子。
“在想什么呢?”不知道什么时候何夕已经坐在自己的身边。
梁以善侧过头对上何夕的视线,一会儿才慢慢的说到“我在想我这么多天看到了你那么多的模样,有发狠的、生气的、微笑的、流泪的,我有时候觉得你比起别人来要复杂的多,我甚至不知道哪个时间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何夕轻轻一笑,如此不经意的,两个人这么对视着,第一次不觉得尴尬,夜安静的像砚台上沉淀的墨汁。
“你知道吗,其实我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就认出你了。”何夕背靠着椅子淡淡地说着话。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柔弱,看着让人很想欺负的样子。”梁以善安静的听着,没有接话或打断的意思。
“我七岁前的生命是我至今为止过得最幸福的一段日子。七岁以后跟着爸妈到城里,也许是七年感情的缺席让我始终觉得他们对我来说只是有抚养监护权的陌生人,也许是我自己不懂得怎么接受别人的感情吧。去了那边,他们对我很好,起初觉得陌生,后来当我要慢慢接受这种改变慢慢接受他们时,他们因为感情不和开始闹分居,然后两个人轮流着照顾我,有很多时候我其实基本上是一个人过的。那时候感觉很孤单只有和外婆通话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是被需要被疼爱的。外婆去世的时候我赶上小学升学考试,爸妈不准我回来参加葬礼,然后我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和我的父母对着干,我觉得他们不关心我就算了,连外婆的葬礼也不让我参加,我恨他们,所以初中以后我开始逃课、打架,做很多他们不允许我做的事情。看着他们着急让我觉得很痛快。”何夕说完,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尽了几年来的心事,也是道尽了几年来的压抑。他惊讶于自己在梁以善面前的坦诚,他看着眼前柔弱素淡的以善,一瞬间竟有想要抱下她的冲动。
“可是,何夕,你外婆如果知道,绝对不想你变成现在这样的,她肯定希望自己疼爱的从小照顾长大的孙子过得幸福,就像七岁以前一样无忧无虑。”梁以善安静了好久终于开口说话了,她刚刚跟着何夕的话进入了他的人生,想象着他的生命,然后不知不觉中也把心疼一点一点地浇灌在这个男生身上。
“所以啊,我现在不是在努力吗?”
梁以善看着这个时候的何夕,嘴角扬起淡淡浅浅的微笑,心想,此时此刻这个柔暖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了吧!
是的,再怎么轻狂不羁,他也始终只是个生命刚刚开始的少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