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裘皮的维纳斯》背道而驰

4、第 4 章

　　陆孜聿在“男神”这个词流行以前，就已经一路霸占了所有和“草”有关的头衔了，从幼儿园、小学、初中到现在。比起这种光环给他带来的好处，他认为麻烦要多得多。
　　在他从早上来到学校起，手里已经拎满了被人强行迅速塞在手里的“爱心早餐”。赠送者不管是女生还是男生，统统用似乎商量好了的标准化的低头，娇羞的欲言又止的语气，上身倾斜要撞进他怀里的动作，来表达他们种种复杂的纯洁的不容亵渎的感情。
　　陆孜聿已经学会了保持着风度，他当然不会忘记当年在幼儿园里幼稚的做法而招来对方家长的一顿狠削。他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履行着自己作为一个类似于垃圾桶义务，用于倾泻多余力比多多巴胺和不管雄激素雌激素的粘液质东西，然后用双手接过的动作表示他很高兴能靠脸吃饭，诚惶诚恐，不敢怠慢。
　　他以前喜欢用呵呵笑来表达自己的合作态度，但哥们儿告诉他这已经变成骂人用语了。于是陆孜聿现在学会了暖男式的笑不露齿，笑不出声。
　　而且他明显感觉到，这群人已经达成某种协议，作为一个集合体而存在，不再以追逐他来实现某种成就感，而是在那个集体里寻求归属——也就是说，他变成他们的宗教信仰了，不，更科学的说，是一种组织文化和信念。
　　不管如何，陆孜聿虽然没有直接加入这个组织，但他们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和他保持和谐了。
　　这种和谐给了陆孜聿太大的好处，他终于可以相对地享有一点个人自由和隐私了。比如午后休息。比如他可以大胆地在换衣间换衣服了。
　　他自认为职业素养经过这么多年的培养已经无懈可击，没想到还真有这样打破他下限的生物存在。
　　那女人叫颜郁文。
　　他发自心底地感觉这名字因为被安在她的身上而默默流泪，这分明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金玉包裹着败絮的意思。
　　从来不爱管闲事，哦，尤其是女生的闲事的他，竟然被鄙视为“居委会大爷”。哪只眼睛看到他是大爷了，他明明是人见人爱碧玉年华嫩得一把葱似的热血少年啊。
　　很久没有过骂人冲动的温文尔雅的男神终于忍不住，“大姐你一把年纪就不要抽烟冒充叛逆少女了好吗？！”
　　就这么该死的一句，竟然成为这段孽缘的开始。

　　陆孜聿第一次对自己生活圈子之狭窄发出了叹息。
　　这是他，应该说第一次接触到那个组织外的正常少女了。哦，不管她现在是烟熏妆，是吐烟圈，还是穿着一身重金属朋克混搭抽风装。她的存在让他感觉到终于有人不买这张脸的帐了，有机会让他不用再把那套“男神”的全副职业铠甲武装上阵，终于，额，他可以像一个真正的热血少年，靠实力和少女对骂了。
　　于是，在那个幽暗的小树林里，花前月下，妙龄男女，就这么互相骂了一晚。然后开始各自吐槽。再然后就不能免俗地聊聊江湖，闲话他们那蛋疼的人生。
　　颜郁文从兜里抽出一支烟，“来一根？”
　　陆孜聿见她举止之间潇洒落拓，自己堂堂男儿怎么甘心落了下风，毅然接过了人生第一支烟。
　　颜郁文又掏了一下，皱眉，“不好意思，火柴用完了。”
　　然后就是让陆孜聿后来反复回想的一幕场景。
　　夜晚的风从林子里刮过，窸窸窣窣。
　　她随意地将胳膊搭在他肩头，陆孜聿为了配合她的身高弯腰低下脖子。颜郁文抿着嘴里的烟，将那烧着的一头对上了他嘴里的那根。
　　就像接吻一样。
　　这想法在陆孜聿的脑子里一晃而过。随即他马上用自嘲的方式来打消那种羞怯感。
　　他用力地吸了一口，然后一阵刺鼻的烟雾直接冲进了他的嗓子眼，那大声的狼狈的咳嗽，从眼角冒出的眼泪，惹来了颜郁文余音不绝的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