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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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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香港教小崽们读书,幼稚园大小,一个个都很皮,我每天心不在焉地带他们说说外语,是父亲安排的。他说我再跑,就打断我的腿。
不知道小张有没有回到台北,他父亲就不会这么给他说,他们一家子人都很好。
每一日都冗长,索然无味。
黎耀晖结束工作之后就静坐在一间小的出租屋里,一切都跟在地球另一面的布宜诺斯艾利斯一样,仰着头靠在门口,万宝路的烟丝糅杂在灰尘里,空气死寂,没有夜班填充生活,便是看看电视,待到天黑上床。
有一天家里停电了,我靠在楼下的杂货铺门口抽烟。
我已经不再惊讶在任何地方偶遇何宝荣了,我知道他有的是小本事回到香港。
但我仍然不想见到他,所以调头就走进了黑暗里。
一路摸索到家门口,正在摸钥匙孔,听到了楼道里迂回着浓重的气音。
“黎耀晖……”他从身后抱住,冰凉的手包裹我的毛孔,“啪”钥匙被插进去了。
门被两个人压在上面的体重撞开,黎耀晖躺在地上,恶狠狠地用脚踢上门。
“你干什么!”
何宝荣没理会黎耀晖强烈排斥的态度,依然呼吸急促地在黎耀晖脖子窝里落下毫无章法的亲吻。
我觉得何宝荣脑子有病,虽然他一直都不正常,但我不想跟他一起疯。
黎耀晖使劲翻了个身,把何宝荣扣在地上,气喘吁吁爬起来,昏暗的室内悬浮着一点火星子。
过了很久都没有动静,我感到很奇怪,又懒得管他时癫时呆的性子,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继续用香烟麻痹自己。
突然来电了,灯光有点刺眼。
黎耀晖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复睁开,看到何宝荣蜷发抖地在灯光中心蜷缩成一团,脸上是不知名的红潮。
心下满是舍不得,我掐掉香烟随手扔在地上,上前默不作声地把他扛到楼下小诊所。
折腾一番,等何宝荣打完点滴悠悠醒来,已经是深夜。
一向保持良好作息的黎耀晖愣愣地盯了一会儿何宝荣,实在撑不住,直接趴在小诊所有些污垢的白床上浅眠。何宝荣刚昏睡良久,亮晶晶的眼珠子上下左右滴滴转,适应完黑暗的环境就直勾勾地定在黎耀晖身上。
清晨,黎耀晖要去上班,何宝荣一言不发拉着他的衣服不撒手。黎耀晖试着拽了几次,没用力,没成功,最后无奈地打电话跟院长请假。
我点头哈腰奉承阿谀完,瞥见何宝荣招牌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一半嘴角高扬,眼皮子弯弯的。有点像前几天一个往女生文具盒里扔虫子的小男生,嚣张得要命。
“黎耀晖……”
这是他们见面后何宝荣第二次叫他名字,病了之后声音有点沙哑,黎耀晖动作粗鲁地把一瓶水塞到他手里。
我知道何宝荣要说什么,我只有抵抗力拒绝他说出来。
就好像毒品,你可以拒绝吸食,但沾上了就没法推掉。
我沉重疲倦地闭上眼:“我困了。”
“你明明刚醒来呀,怎么会困呢,帮我弄点吃的呗,我好饿啊”
黎耀晖有些气愤地撑起来,咬牙切齿,转身出去买回来一个饭卷,剥好吹凉,举到何宝荣嘴边。
“吃!”
何宝荣笑嘻嘻地凑过去咬掉一口,满足得要死:“好吃的呀,还是鳗鱼味的哦。”
黎耀晖认真地看着何宝荣咀嚼,吞咽,喉头上下涌动,嘴唇一张一合,猝不及防地——
“黎耀晖呀,不如我们由头来过。”
我站起来,理了理因为何宝荣乱动掉下床的一层被子。
心中豁亮了。
我还是在等这句话。
那就由头来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