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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五)真不真 ...

  •   说起凌家冉三爷,十个有九个赞他脾气好。倒不是说他遇事温和气量大或者会息事宁人,而是他很稳,生再大气都能维护自持,不乱不惊不急不怒。
      可今天,好脾气的冉三爷居然当着人面拂袖子拍桌子摔杯子,还低吼了一声:“庶子狂悖,当真该死!”
      一旁的凌煦曈比他还气,眼都充血了,不想一低头看见地上摔碎的杯子,脸上立即换了副惊恐的神情。
      “我的紫陶!”
      冉云仅用眼尾余光扫了眼地上的碎片,无谓道:“反正豆蔻已经毁了两只。”
      凌煦曈哭丧个脸:“一套四只杯子,如今就剩一只啦!”
      “正好叫老杨从滇南再给你弄一套,就当是过年的孝敬。”
      “离过年还早呐!”
      “那就重阳!”
      凌煦曈举起拳头,一字一顿:“你、说、谁、老?!”咆哮完了蓦觉不妥,“嗳?方才说什么来着?”
      冉云指节扣了扣桌面,凌煦曈瞥眼瞧见案上的短笺,立即想起来:“大爷的,太目中无人了!老子要去拆了丫骨头!”
      说去也没去,先坐下来提笔写起信来。
      冉云笑侃:“二哥这也算雷声大雨点儿小了。”
      凌煦曈没抬头,嘴上回得快:“屁咧!老子才不哭!”
      “可若是早十年,恐怕我得跟你打一架,却也未必能把你拦下来。”
      “嘿嘿,早十年呐,你一定冲在我前头!”
      “也是。”
      “是个屁!”凌煦曈一心两用,走笔游龙写得飞快,嘴上也没停下过,呛嘴不打磕,“摔人家东西出气,不费劲不心疼,臭不要脸,奸商!逆贼!”
      冉云抚掌大笑:“哈哈哈,你个铁公鸡!一个紫陶杯子心疼成这样,豆蔻砸两个也没见你眼皮子抬一抬。再者说,我要存心给你添堵,不砸杯子,直接砸你的笔洗。”
      那是个敞口盆型的青瓷笔洗,两边附一对儿四脚水虺,乍一看并非稀罕。
      凌煦曈却当宝一样,立即伸手护住:“爷爷亲手烧制,绝无仅有,砸了我跟你割袍断义!”
      未必真的断义,不过这件东西出再多钱冉云也不可能砸。所谓别人当草,自己当宝,无非就是些故人留下的念想罢了。
      说话间信也书好,收在封里却不加收件人名讳,径直来到窗边拍了拍窗棱,立时自屋檐上翻身落下个人来。凌煦曈将信放在他手里,又提笔在掌心写了一字,翻掌与那人看过。只一眼,来人顿首,不声不响就去了。
      冉云站在身后,略有些顾虑:“他们能管吗?会不会早有授意?”
      “不会!”凌煦曈断然否定,“都是当年过来的人,晴阳的心思,他们的心思,彼此早已坦诚,也都懂得。那些人是绝不会去逼晴阳的!要逼也不用等到现在。不过,”凌煦曈忽狡猾地笑起来,“我这封信的确是故意。老前辈们放手太早,后生晚辈难免太放肆。我倒看看这一回,他们要怎么了结这桩事?!”
      冉云一点就透,也笑得意味深长:“二哥真是一而再地抬举那小子。希望前辈们不要让我们太失望了!”
      凌煦曈哼了一声,倒是成竹在胸,却冷不防又想起件事儿:“坏了!燕哥哥那儿……”
      冉云面上也显得踌躇起来:“是啊!我从没见他这般生气。飞鸽传书,他可从来等事情了了才告诉我们一声儿。”
      凌煦曈直觉背上一阵凉意,头皮都麻了。
      “事急从权,吾必杀之,云弟勿忧——燕哥哥是这么说的吧?”
      冉云神情紧张地点了下头:“唔!必杀之,其实,燕哥哥就想告诉我们这三个字吧?我是说,他只是,告诉我们一声儿。”
      堂堂凌家当主,江湖五大家之一的掌门人,居然跟个初涉江湖的毛头小子一样胆怯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确认:“咱们家在江南还有能说话做主的人没?”
      冉云一脸绝望:“当初为了让晴阳自在,二哥把浙南的骨干都撤了出来,连分舵都从宁波搬到了徽州,鞭长莫及啊!而且哪个掌柜能压住燕哥哥?”
      凌煦曈急得一脑门汗,兄弟二人在屋子里竟团团转起来。猛然间,凌煦曈一拍手:“对呀,有一个!”
      冉云也想到了:“他他他,武功和胆识,都靠谱!只是,他能去吗?”
      “废话!告诉小堂,让他找谷奕人去说,一定行。”
      冉云犹豫:“二哥真信他?不如拜托宋家。”
      凌煦曈笃定:“不用,宋箴的人情让他欠着,不急。谷奕人我看准了,没错!”

      过了一个晚上,整间医馆蓦地冷肃起来。每个人看跟自己非亲的第三者都像看陌生人似的,嘴上谁都不说,可眼神里却流露出怀疑与警惕。
      沈嵁是最无争议的一个。他昨天一早就去了县城处理沈家生意上的琐碎交付,到家时已经下午了,正好撞见失魂落魄跑出来的杜槐实。
      进到天井里先看见一院子的惨淡,气的气,哭的哭,还有一个落欢病恹恹躺在藤椅里,晴阳紧紧拥着槐真,而她,正伤心。
      “小婶子把小杜爷赶走了!”小堂悄悄在沈嵁耳朵边告诉,顺便将这多半日里家中的变故与他讲了个大概。
      说起来,晴阳与槐真夫妻多年,记得不记得的,印象里都不曾见她那样色内厉荏过。
      挨了打的杜槐实心比脸疼,不甘道:“姐姐是长女,流落在外成何体统?”
      “出嫁从夫,我夫家姓沈,这里是罗记医馆,岂容你一个外姓人多嘴多舌?”
      槐实脸涨红了:“他是沈家嫡子,明明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和前程,却宁愿龟缩在这破山村里当个一文不名的大夫,我都替你委屈啊!他就不能为两家长辈想想?为你想想?”
      槐真逼上一步,眸光灼灼:“是为你想,为你娘想吧?”
      槐实眉间紧了紧:“是我们的娘!”
      槐真高声:“不!她只有你杜槐实一个儿子而已。”
      槐实愣住:“姐……”
      “呵,姐,小姐,可知有你之前,杜家何曾有过一个小姐?”槐真讥笑一声,落寞长叹,“阿爷,爹爹,娘亲,就连扫地的仆役都叫我痴儿。傻傻的痴儿,疯癫的痴儿,总是跟鸟和树说话的痴儿。有时我宁愿你们当我是死的,至少死人还有个牌位,生辰死忌能得一炷香。我却是透明的。每个人都当我不存在,看不到我想不到我,连名字都忘记了,只叫我痴儿!”
      晴阳心里猛地收紧,情不自禁上前唤她:“真儿!”
      槐真将他推开,凄然一笑:“早该说出来的!让我说完吧,晴阳哥哥,憋在心里好苦。”回头面对槐实,将肺腑之言剖明。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急什么,因为都是她教你的。她的野心,这辈子的执着,全都押在你这个儿子身上了。其实你也怕吧?怕有天爹真的明媒正娶一个主母回来,生个弟弟,那时候,你这个庶子就真的一点儿指望都没有了。
      “是,江湖上已经没几个人知道了,新进府的丫鬟都不一定晓得,杜二爷迄今唯一娶进门的女子只是庶妻,从来没有扶正过。因为阿爷不喜欢她呀!嫌她是个身份卑下的采茶女,嫌她未婚苟合,怀着孩子进了家门。可是没办法,孩子是杜家骨血,爹执意要给这个女子名分,阿爷不依不行,但只许她做妾。做妾就做妾,进了门生了儿子,总还有翻身的机会。可惜,生下来的却是女儿。哼,不能争家产的女儿!
      “懂事后我常在想,我是真的痴呆么?我跟眼前这些比我高大的大人们哪里不一样了?我看光是七彩的,他们非说光是白的;我说树在摇头,他们就说那只是风;我听雀儿嚼舌头,他们说我装神弄鬼异想天开。所以我便不说了,就做一个大家希望我做的痴儿,学会消失。”
      眼泪一再咽回心里,终于满了,溢出来,哽咽在喉。
      晴阳自身后环住槐真,想温暖过去的记忆。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不要难过了,真儿,别哭!”
      槐真靠进他怀里,抬手摩挲爱人的脸颊、下颚,一寸一寸缱绻。
      “和晴阳哥哥一样,我也想跟过去作个了结。只是避开原来没有用的,他们还是会追过来,好像恶鬼一样阴魂不散,捉着你的脚封住你的眼睛,一再把你拖回黑暗的地牢里去。那样子的心牢,真儿不想再住进去。”
      晴阳肩头一震,更用力拥紧怀里的人。
      “那么娘呢?谁救她出那个牢笼?”杜槐实扬起头来,泪水已淌满脸颊,拼命嘶吼,“她为那个冷冰冰的家操持了二十多年,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招来一纸休书,她不该谋一个余生的安稳吗?无论为人妻为人媳还是作为母亲,她哪里做的不好?家里家外谁人不服?就仅凭名分,她二十多年的经营便能化作泡影,此生荣辱奉与他人,娘不甘心,我也不甘心!爹欠她的,杜家欠她的!”
      “呵呵呵呵——”槐真竟吃吃笑起来,似讥讽,却含疼,“她很好,家里家外谁都服她,每个人都觉得她该被扶正的,所以你看呐,这二十多年来,你的娘做了一个多好的人啊?可是没有人看到爹。二十三年了,爹没有再娶过,可所有人眼里就似认定他会始乱终弃一样。爹当了二十三年名不符实的‘负心汉’,你不心疼他吗?”
      杜槐实一脸鄙夷:“他根本没喜欢过娘!”
      槐真扬手,又是一巴掌。
      “这辈子,你可以指摘任何人,唯独晴阳哥哥和阿爹,你说不得。你不配!”
      槐实抚脸,眉眼间堆满了哀伤,似受伤的小兽般哀鸣:“我说错了吗?”
      “当然错了。不喜欢娘,他不会跪请阿爷首肯娶娘进门,更不会二十三年不再娶。他不是不喜欢,而是失望了。原来那个女人真的只是为了身份与地位,少年夫妻恩情长,却终究是场算计。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守着当年的承诺,跟这个让他失望了的女人生活了二十三年。这样的爹,你还要他拿什么真心出来?他的心,早伤透,死绝了呀!”
      杜槐实怔住,眼泪凝固在面上,不再争,无法辩。
      槐真离开晴阳的怀抱,走上前捧住弟弟的面颊,一如孩提时候温柔怜惜。
      “回家去吧,小弟!姐姐不求你能理解爹娘之间那些理不清的情感和利益,只想你能把对那个女人的心疼分一点点给爹。没有心疼,哪怕就是可怜他一些。因为在那个家里,他也早是透明的了,透明了一辈子。我有名字,只是别人不记得,可爹爹,他连名字都没有。他身上附着一个亡灵,这一生他都在当那个人的影子替身。他娶那个女人,是以为终于有一个人眼里有他,心里爱他。可结果,那个女人眼里看见的是‘杜二爷’,心里爱着的是她自己。”
      听过另一种真相,杜槐实一直以来的自信与张扬很受打击,眸色里显露出慌乱与茫然。
      “爹不是那样的,他,他不管我,不管杜家。”
      槐真用力将逃避的面容扳回来,直望进他眼里。
      “爹不管你,是因为他知道那个女人会把你教好。他不管杜家,是因为,你已经长大了呀!小弟,阿爷和爹爹其实早就放手了。你可以回去告诉那个女人,你就是杜家的当家人,她就是杜家的主母。不要再逼爹爹了,他很累的。也希望你可以告诉爹,真儿死生都是沈家的人了,便永远不会回到那个虚有其表的庄园里。但如果有一天爹愿意放过自己,从杜家走出来,那么有晴阳哥哥和真儿,我们便是他的家。”
      于是杜槐实跌撞着逃出了医馆,没人问他去哪儿,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原来,他竟同我一样,都是庶子。难怪!”沈嵁不无感慨,“他来了以后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还老激晴阳,希望他回家。想来,若以晴阳嫡子身份,又继承了沈家家业,所谓门当户对,亲家母应可借势要求扶正名分了。”
      哄了西西睡下,正走进屋来的晴阳听得一字不差,便伸个巴掌过去贴在兄长脸上。
      沈嵁费解,晴阳半垂睑,半真半假道:“再多说一句嫡子庶子的混话,我抽你。”
      沈嵁无奈:“事实如此。”
      晴阳瞪他一眼,走到槐真身边坐下。屋里除了落欢和离去的杜槐实,成年的几个人都在,就连建业叔也没就寝。大家聚在一起,各自把话说开。
      晴阳坦言:“我也不知道几时能全都想起来。赌气说留下,一个人倒无妨,就是担心真儿和两个孩子。落欢这一着,我是真怕了。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所以想,真儿,”他认真地看着槐真,“你还是带着东东西西和大哥去华亭吧!等事情了了,我一定立即去找你们。”
      槐真心底是不愿意的,却也想替晴阳分担,不免犹豫。
      沈嵁先有异议:“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还有小堂他们在,奕人也不是泛泛,没事儿。”
      “你怎知我们这些人里头没有……”
      谷奕人炸毛:“喂,你什么意思啊?怀疑老子?”
      沈嵁直言:“先小人后君子,我不隐瞒,今日之后,恐怕谁心里都不能笃定孰敌孰友。沈某与谷兄弟并无交情,自然不可能如二弟一般对你全然放心。不仅如此,除了弟妹,这里每一个我都不敢信。当然,你们也可以怀疑我。沈某随时愿意自证。”
      谷奕人眸光冷下来,说话也狠:“你爱证不证,老子问心无愧!既然答应了西西保护老沈,义不容辞,纵死无悔!”
      说完了,冷眼一扫众人,径直去到窗边,抱臂生起闷气来。
      小堂和丁濬面面相觑,又抬眼看看沈嵁和晴阳,面对着火药味浓烈的氛围,都显得局促不安。
      晴阳拍拍沈嵁肩头,报以一笑,起身过去拉拉谷奕人,劝道:“大哥耿直,并非针对你。我替他赔礼成不成?”
      谷奕人甩了甩肩:“屁话,赔礼还有替的?再说我也不是气他。”
      “那你杵在这里干嘛?当蜡烛啊?”
      “别贫啊!没那心情。想事儿呢!”
      “哟,谷大爷,您可叫我开眼了!居然会想事儿了。”
      “嗨——”谷奕人放下手臂改叉腰,“找茬儿是吧?我怎么不能想了?凭什么不能想?”
      晴阳乐了:“呵呵,想想想,来坐下,慢慢想!”
      便坐下来,左边挨着建业叔,右边是小堂。
      回到座中晴阳才发现,槐真盯着面前的烛火,正发愣。
      他拍拍妻子,关切问她:“怎么了?”
      槐真惊了一下,回过神来,默了默,转头看着建业叔:“真儿多心,想问问建业叔,今天您说那句话,是怎么知道的?”
      晴阳疑惑:“什么话?”
      “晴阳哥哥同小堂验药的时候,建业叔并没有看过尝过药渣,却脱口说出里头添的两味药。真儿不想带着疑心对人,所以想问问……”
      众人齐齐看向建业叔。烛火被暗流扰动,摇曳的光线将他脸上的疤痕衬得愈加可怖。
      他抬起头来,迎着烛火,也迎向一众审视的目光,话音缓慢平淡。
      “晴阳啊,还记得羽之的眩晕症吗?”
      晴阳顿了顿,点头道:“记得!似乎生来就有,一累就犯病,药不可离身的。”
      “哼,生来就有?”建业叔笑都像是发狞,看着生恶,“怎么可能?那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就跟落欢一样。不过他伤得比落欢重,受害更深。眩晕症?呵呵,其实是贫血症。非但药不可离身,若遭受严重外伤,还容易流血不止,休克而亡。”
      晴阳浑身一震,脑海中又响起恼人的轰鸣——
      “小心!”
      “闻听先生医术精湛,在下厚颜,想请您拨冗与我回一趟杭州,为家母诊病。”
      “你这老者忒不讲理!我与你素未谋面,何以见面动粗?”
      “二叔的药呐?”
      ——醒来时天已亮了,人在床上,坐起看见槐真坐在床沿,倚靠床柱瞌睡。屋外隐约听见交谈,孩子们在天井里嬉闹。
      “晴阳哥哥!”槐真睡得浅,稍有响动便惊醒,看见他醒来,倍感欣慰。
      可晴阳不对她报以笑容了,眼神疏离,仿佛看一个外人。
      槐真有所觉,不安地问他:“你,又记起什么了?与我有关吗?还是?”
      “槐树!”
      简短而凉薄的两字,落在耳中却惊雷。
      “真儿,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晴阳举目望向窗外,“真有意思!回来以后我什么都没问过,更没想过,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同你在一起。可总有一次邂逅的,我却从没有怀疑过我们的最初。原来你说二叔是恩人,不止因为他同我的关系,更因为他去过杜家,几乎,死在那里。”
      槐真凝望着退缩到一边的晴阳,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你,还记起什么吗?比如二叔和阿爷;比如他为什么去杜家?又为什么离开?”
      晴阳困顿了:“为什么去?为什么离开?”
      槐真稍稍坐近些,眼泪含在眶里,迫切恳求他:“晴阳哥哥,先别急着否定我好吗?听我说完。如果听完这段过往,你还有疑虑,不肯原谅,真儿便走开,不打扰你的生活。直到你全部想起,愿意来找我了。可以吗?”
      晴阳也在发抖。并非出于寒冷,他只是恐惧,害怕现在这样怀疑真儿的自己,害怕失去。
      他扑过去抱住槐真,同样恳求于她:“等等,就一会儿!先别说,什么都别说。”吻落在发上,温存停在鬓间,“我怕你说完,就再也不能抱你了。如果想起来一切最后却没有了你,那我宁愿不记得,永远不记得。”
      为什么会忘记?又为何要忆起?真实和谎言,究竟哪个更残酷?
      前途莫问,回首询往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五)真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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