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夜》陈羽落烟

3、 生死边缘

　　佳国的王城香主。

　　在佳国，花街的房瓦颜色皆被指定为朱红色，这里便是到处都是红瓦房的花街。这个时间，正是花街客满热闹的时候，娇俏的姑娘们正陪着店里的大爷们喝着酒、行着乐子，整条街都荡漾着女人们的娇笑声和脂粉香，是充满焚香与酒香的欢乐宫。曾有人说过，比王宫更华丽的地方，就是这王城花街中最出名的“朱瓦爱林”了。当然，说到“朱瓦爱林”，自然以“留香楼”为最。

　　“咦，姐姐，你看那边？……”此时，留香楼的老板娘月英花正忙着描眉画唇，听到边上姑娘的惊讶声便停下手来，顺着所指方向看去。楼下院子里的雪花小姑娘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一个人“啪嗒啪嗒”地跑来跑去，一副着急的样子。雪花是留香楼老板娘月英花的女儿，还是个6岁的孩子。看到女儿如此模样，月英花便下了楼来，雪花一路急慌慌地跑过来，头也没来得及头，就“啪嗒”一声撞在了月英花身上。

　　“啊呀呀……痛……”雪花揉了揉撞到的额头。

　　“不是告诉过你么，这里不准乱跑！……”还没等雪花爬起来，月英花已经狠狠训斥了她一顿。

　　“哦……母亲！……有个地方要麻烦您过去一下……”雪花爬起来便准备拉着月英花往前走。月英花皱了皱眉，但看到女儿急切的眼神，仍是跟着雪花来到了后院。轻轻地推开柴房门一看，两个陌生的孩子出现在眼前，约莫八九岁的样子，小的那个衣衫上还渗着血，大的瞪着个眼睛惊恐地看着门外的人，将身边受伤的孩子抱得更紧。

　　“嗯？这两个孩子是？看他们的衣着打扮与气质，并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月英花眉头一挑，不禁在心里猜测。

　　“咳咳！……”在月英花还没来得及理出头绪的时候，受伤的李辉突然咳出了一大口血，李寂只能慌乱地将他抱得更紧了，身上的玉佩跟着掉了出来。

　　看到地上的玉佩，月英花先是一惊，随后更多的是疑问，“那块玉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本该呆在宫苑里的蝴蝶，怎会飘落至此？……难道？……”想到此处，不由转头望向院墙边王宫的方向，那边的天空已经被染成红色，熊熊的大火笼罩着整个王宫，心里再次震惊，隐隐约约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苍天啊！您可真是无聊啊……竟将这些孩子们送到我这里来！……是在考验我吗？……”想到他们的身份，月英花的心里隐隐作痛，纠结，忿恨，往事，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

　　“母亲，需要去叫大夫吗？”雪花看了看受伤的李辉，又看了看母亲，更加不安起来。

　　“去叫官兵！……”月英花冷冷道，既然是命运的安排，她决定先试探一下这两个孩子再做打算。

　　“不可以！不可以叫官兵！……大夫也不需要！只要一晚！只要让我们躲上一晚就行！”听到月英花打算叫官兵，李寂慌乱地跪在地上恳求着，“这个孩子伤得太重，今晚不能再动了！”雪花也在一旁求着母亲。月英花仍是冷冷地看着，这个幼小的生命到底值不值得去救，他心里并没有底。

　　“马上离开这里！”

　　“啊？！”李寂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任凭他如何磕头恳求。
　　“没听到吗？我叫你们马上离开！……你们看起来正被官兵追赶，我可不希望这里被你们卷入是非之中！……”月英花把心一横。

　　“可……可是……”李寂仍然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却又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在我叫人之前，赶紧带着那孩子从这里出去！……再不出去我就叫官兵了！”正在这时，倒在一旁的李辉又咳出了一大滩血，脸色越来越苍白。

　　“夫人开恩！我们会藏得好好的，不会发出一丝声响，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的！”看着气息越来越弱的李辉，李寂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手在不停的抖着。

　　“你们躲在这里，就已经给我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

　　“母……母亲！再耽搁下去，那孩子会死的！……”李辉又咳出一口血，雪花实在看不下去，也不停摇着月英花的衣角。

　　“拜……拜托！求……求您了！求求您！……请救救他！”李寂仍是不停哀求，看到再次吐血的李辉，全身开始颤抖。

　　“这样下去，那个孩子只会成为你的累赘，丢下他不就好了！……你要是做不到，我来帮你！”月英花抬起脚，作势就要向李辉身上踩下去。雪花吓得捂住了眼睛。李寂一瞬间冲过去护在了李辉的身上，怒视着月英花，“您在做什么！？……竟然如此轻视人命！”

　　李寂那眼神让月英花想起了记忆中曾见过的一样的眼神，曾经那狂妄、傲慢、蔑视人的眼神，很像。

　　“话还真多，有求于人还……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又是这傲慢、蔑视的眼神！月英花有点被激怒了，她把一把匕首扔在了李寂面前，“既然如此，你要是想活下来，就用那把剑杀了那孩子！……”李寂拾起地上的剑来，咬牙切齿地紧握在手里，全身颤抖。

　　“如此，我便答应将你一个人藏起来……”

　　“母……母亲！”小小的雪花在一旁紧张得直冒汗，却又无能为力，毕竟她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怎么样？你也应该很珍惜自己的命吧？不想死吧？不想死就证明给我看，你值不值得我救……”月英花冷冷的在心里说道。

　　“你……”李寂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握着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他今年才九岁。

　　“叫人不要轻视生命的你，用你的那双手给我证明看吧！……反正这孩子也快死了，杀了他反而会减轻痛苦呢……”月英花看向已经奄奄一息的李辉，继续施压。

　　李寂紧握住短剑，看着躺在眼前的李辉，拔出剑来，准备刺下去，手却停在半空中，不停颤抖。

　　“对，你也只是一个弱小的人类，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月英花看着那举剑的手，表情复杂，诡异地冷笑着，“你也不会例外的啊！……”

　　“如果，我的眼神得罪了您，我以此谢罪！所以恳请您，救救那个孩子吧！那个孩子绝对不能死！”在一声哀嚎声中，李寂握着剑刺向了自己的右眼，鲜血流了下来，李寂顾不得疼痛，仍是不停的磕头请求。月英花愣住了，她没想到那个孩子会做到这个地步。雪花吓得躲到了母亲身后。

　　“求您了！救救他！如果您能答应，我会将另外一只眼睛也欣然奉上！……”看到月英花仍然没有反应，李寂举起剑来，准备再刺向自己的另一只眼睛时，剑刃被月英花紧紧地握住了！血从月英花的手上流下来。松开手，短剑掉到了地上，她蹲下来，拾起旁边的玉佩，细细端详。

　　“啊？！那是……”李寂抱住李辉，疑惑地看着月英花，想要拿回玉佩。

　　一个时辰前，真熙宫朱雀门附近。

　　左赞成把玉佩交到两个孩子手上，并嘱咐道“找到叫‘月英花’的人，把这个交给她，一定会有帮助的。”

　　“那个不能拿走！”李寂想起了师傅左赞成临走前的嘱咐，急忙叫住眼前的女人。

　　“其实，这个本来就是我的……”月英花背对着李寂缓声道，李寂仍不明所以。

　　“‘月英花’就是我，随我来吧……”李寂瞪大了眼睛瞧着她。

　　“雪花，快去请大夫过来！”月英花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是！母亲！”

　　“结果，变成这样子了……真是残忍啊……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他们来说……只是，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命运，那就让我好好看看，这个选择的最后，到底会有一个怎样的未来等着我们……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月英花看着远处的尽头，想起了某个人，虽然内心仍无法平静，但为了那个人，她愿意去尝试，哪怕残忍也好。

　　……

　　佳国历史上，被称为最英明的“真恤王”李恤，驾崩后不到一个月，就发生了宫变，荣华富贵的真熙宫在大火中被淹没……

　　那一天的佳国，同时失去了善良仁慈的王后和英明的王世子。只是，当经过了沉浸在悲伤中的寒冷冬天后，所有的不幸都被封锁，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时光飞逝，转眼便是十年后，又是一年春天的到来。

　　佳国，真源王十一年。

　　王城香主，故事再次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