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魅惑 ...
-
四魅惑
谛迦兴冲冲地赶过来，后面浩浩荡荡十来个人抬了个大笼子。他换去了那身华美的锦袍，穿了件白色蓝边的纱衣，依旧笑意盈盈，温柔可亲。
夙素从屋子里跳出来：“狐狸味！你抬了狐狸过来啊？找到玄狐了？可那只玄狐没有气味啊！”三步两步到了笼前，眼睛一亮，随即一暗。
谛迦用那双半月般含情脉脉地眼睛，迅速地瞄了夙素一眼，浅笑道：“你要那只玄狐？我可以帮你找。”
笼中是三只绯红色的狐狸，两只成年狐，一只小红狐。夙素看了两眼，就晓得这两只成年狐没有半点法力，自然也不会遗传法力到这小红狐身上。那小红狐出生不久，非常娇小可爱。她摸了摸小红狐的鼻子，那小红狐“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夙素抬起头：“放生吧！”
“放了？”这三只红狐是谛迦和皇帝要的，外国的贡品。他微一迟疑，依旧很温柔地说：“好。”
“谛迦乖，是个好孩子，”夙素谄媚的，“再帮我个忙。”
谛迦眨眨眼，面不改色：“好。”
梅老暗笑。好在公主善良，不然把谛迦卖了，谛迦恐怕还要温柔地说好。
夙素自然地挽过谛迦的手：“走，屋里去讲。”谛迦的脸顿时红透，回头羞赧的看了一眼梅老，欲言又止。
梅老老成精了，佯装没有看到，低头瞅着那三头红狐。
夙素递给谛迦毛笔：“我说你写。”她学的是妖界灵界那种鬼画符，汉字倒是认识，写起来非常难看。她想了想，轻了轻嗓子，说：“商周红颜，一代妖姬，倾国倾城，艳如桃李。那千年旧事，这世事沧桑，谁又知道那到底是怎样风花雪月的事？征苏妲己秘史，要求详尽生动，字数在十万字以上，文笔好可酌量放宽，价格面议。”
谛迦听愣了，笔尖的墨汁淌下去，落到了白绢上，他赶紧一抹，三下两下，画成了一朵墨色荷花。
“你写，反正我要这个！”夙素一屁股坐到桌子上，很认真地看着谛迦白里透红与众不同的俊脸，“交换，你要我做什么？”
只要她在旁边，心里就很快乐，除此之外，想不到要什么。谛迦的头没有抬起，长长的睫毛缓缓翕动着，毛笔轻轻一略，白绢上便多了一片荷叶。
夙素不会读心术，她诧异地看着身旁这宁静如水俊美如妖精的人类男子。他很漂亮，珍珠一样剔透，一望见底的清澈，还有如水如月的柔和。这样一个人，已经漂亮的超越了人的极限，不像人，像一幅有灵魂的画，像个安静的未曾选择性别的妖，像个旷漠的神，可他偏偏是人，是如此引人的眉目如画的没有一点法力的人类男子。造物神奇，短短二十年光景，可以造出如此绝美的男子，难怪人人都想修炼人形。
做人，什么都有可能。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远。不变形以前的妖精，脑袋太小，脑子太少，放不下那么多的记忆，做不来深刻的思考，也没有多少创意。无论修炼多久，都不过拥有了长寿的身体，而智力顶多和人类的孩子差不多。夙素变成人形不久，许多人类的规矩都不晓得。她只是觉得眼前的人类太漂亮，漂亮的让心跳都快了起来，那种感觉，很像饿了很久，远远的有只烧鸡，她飞快地向烧鸡跑过去的欲念。夙素吐了吐舌尖：饿了，饿的想舔一下谛迦，看他是什么味道。
谛迦另外取了一张白绢，写道：末代殷商，朝歌旧事，一代妖姬，倾国祸水……写到这，停下来，笑着：“还是照你的写，我这就命人发下告示。另外，你需要关于妲己的书吗？我找来给你。”
“都给梅老吧。还有，我想看《楚辞》，简单的，有注解的那种。”夙素记得玄狐说地月族法术都和《楚辞》相关，她把《楚辞》念一遍，看到底是什么法术。
谛迦点点头，起身准备出门。夙素恰往地上跳，落地时，脚下一滑，倾过去，谛迦上前一扶，扶在夙素腰间，夙素便跌在谛迦怀里。
夙素抬起头，谛迦恰在低头看她。谛迦很高，她要踮起脚才可以碰到谛迦的耳朵，谛迦额头有冷汗，谛迦的脸很红。她拿袖子擦去谛迦额头的汗：“谛迦病了吗？谛迦的脸红了白，白了红，好多次了，而且谛迦的脸很烫。”谛迦让她心跳加速，她觉得饿，饿的很想舔舔谛迦看他是什么做的。他的耳垂最软，应该最好吃。她当然舍不得吃，只是想舔一下，像一个窝长大的小兽那样舔。
吹气如兰，轻轻的拂到脸上，麻痒难当。眼前是张不染世俗的清丽面孔，柔腻的肌理，吹弹的破。谛迦忍不住捧起夙素的脸，试探的温柔的将唇印在他渴望的粉色唇瓣上，轻轻的，薄如蝉翼的略过，浅尝辄止。然后深情的，温柔的，静静的看着怀抱里的夙素。
夙素一颤，蓦地睁大了眼。人类的唇，说不出的柔软，碰触时能软到心里去，让整个身子都软下来。她抱住了谛迦的腰，依赖的渴望的扬起脸，她喜欢那样亲密的感觉，感觉靠的很近，离的很近，那种可以缓解孤独的，可以让魂魄都颤抖起来的感觉。
谛迦抱紧夙素，正要落唇下去。夙素已经踮脚舔过来，檀香小舌，麻酥酥的印在他唇上，然后舔在他耳上，脖颈上，密密麻麻，接着开始试探的咬，轻轻的咬……若不是软香在抱，他会以为他正被小兽舔食。虽然被动，可那种又麻又痒的感觉，销魂摄魄。
检验完毕，夙素长吁口气。谛迦是软的，人味里搀和了薰香味，好闻，也一定好吃，肯定比烧鸡要美味的多，不过不可以吃，吃人的妖精不是好妖精。
这回轮到谛迦了。谛迦自然不会放过，不过谛迦保守，谛迦柔软的唇瓣依旧印在夙素唇上，然后轻触着，用舌尖温柔的试探。
夙素惊讶的张口，接着发现谛迦的舌头到了她嘴巴里。她骇异的咬下去：咸，哇，人血！
谛迦疼的轻哼了一声，放开夙素，捂住嘴，很委屈的望着夙素。满口腥咸，好在舌头没有断！不是吧，咬脖子不够，还要咬舌头！居然是莫名其妙的惊怯的可人的模样，可依旧那么清雅诱人……
狐狸再亲近，也不会把舌头伸到对方嘴巴里，兽类没有人类这种缠绵的方式，通常是又咬又舔。夙素又晓得了人类一种奇怪之处。她尴尬的看着谛迦，愕然发现谛迦脖颈上满是粉色的瘀痕：啊，人类的皮肤，可真是柔软！她摸摸自己的脖子，谛迦没有咬她，她不会出现那些怪怪的痕迹。
“疼吗？”夙素很不好意思。
“不疼，”谛迦摇摇头，继而轻轻的，“很好……”然后哽住，羞涩的说不出来了。
“你受伤了，舔舔会好些吧？”狐狸的经验，口水可以消毒。
这都是舔出来的啊！谛迦深吸口气，再这样继续，他会从雅致贵公子，变成超级大色狼！届时不晓得会不会被夙素咬的全身是伤，还是慢慢来好了！他笑出声来：“不用，没有事。我去帮你拿《楚辞》。”
“噢……”夙素目送谛迦出门，摸了摸脸，也是烫的，火热的烫：啊！被传染，我病了！肯定是人血惹的祸，难怪妖精不可以吃人呢。
梅老眼见谛迦的一脸羞色，急匆匆的走，便去敲夙素的门：“公主？”
又叫我公主！夙素嘿嘿一笑：“老妈！”从寿数上看，梅老确实比她老，比她老的她不介意尊称，可该玩笑还是要玩笑的。
梅老一笑，随即眉头出来一道黑线：“公主……”他这辈子到底是个男人，被叫老妈……
“你要再叫一声，我就叫你老妈老爹，我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夙素得意洋洋，“不叫就是不听话，我就不帮你了。记住噢，以后叫我夙素！”
梅老汗颜：“好吧，夙素啊,人和狐……”
“谁？谁是狐？”夙素明知故问，她不信梅老可以看出她本质。
“公主你……”
“老爹！我是人！”夙素伸出手臂，“你看嘛，我怎么不是人？说人家女孩子是狐狸精，很不好听的。”
“人？”梅老狐疑中。有这么精灵古怪的人吗？
夙素做哭啼状：“老爹骂我不是人，老爹欺负人！”
梅老叹了口气。
“人和狐怎么了？”夙素拿起谛迦留下的画。不过寥寥几笔，却是很动人的墨色莲花，透过白绢，可以想像那一池碧水中，一朵半开的红莲，妖娆而静默。洪莲兮！那一刻，谛迦是不是想到了莲兮？他强下聘礼给莲兮，那么温柔的谛迦，会强迫人么？她摸摸脸，脸不再烫了，铜镜前一张撅嘴皱眉的脸，是她的。哼，谛迦！
“谛迦王子到底不是普通人。”梅老点到为止。不管夙素是人是妖，若和谛迦在一起，都是困难重重的事。
我是不是喜欢谛迦？就是发情的那种喜欢？可他是人啊！夙素的脸又烫了:丢了妖精的脸，一个狐狸精，竟然被人诱惑！
我要赢回来！夙素豪情万丈，极娇极媚的眨了眨毛茸茸的狐狸眼。
梅老愕然看到铜镜里，那极其妖媚极其诡谲的笑，不禁心道：若夙素是人，当是个妖精样的人；若是妖，倒算得纯真的妖。
傍晚，谛迦又过来。夙素正在亭子里啃鸡脖子赏花。她悄悄拿筷子试了试，不太会用，还是用爪，不对，是用她的纤纤玉手撕来的方便。
谛迦拿的是白绢抄录的《楚辞》。夙素放下鸡脖子就要接，一想，说：“我想莲兮了，我要找莲兮。”
“我明天找她过来陪你，好不好？”
“你是不是要娶她？”夙素很认真。
谛迦微微一笑：“是啊。”
还是啊！夙素很想咬谛迦几口：“那你赶紧娶噢，明天吗？”
“不，以后吧。”谛迦坐到夙素对面，看着满桌的鸡骨头，笑起来：“我念《楚辞》给你听？”
“不要！我自己会读！”夙素暗自哼了一声，又一口咬下去。
“夙素，你家在哪里？还有何人，可曾……可曾婚配？”谛迦带笑。
夙素仰起头：“我不记得了，记得也不告诉你。”她又说实话了，夙素是个不爱撒谎的小妖精。依照狐族传统，小狐狸能够捕猎之后就会被父母驱逐家门，然后自强自立。夙素出身贫寒，她父母都是普通的没有法力的白狐。她几百年前就被赶出来单过，那时候还是普通的小狐狸，无知无识，后来浑浑噩噩好多年，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数百年来不曾长大，为什么那么娇小，为什么只是一尾，为什么不可以变身，反正通通不记得，使劲想也想不起来。
“噢！”夙素怎么说，谛迦就怎么听，他很乖，乖乖的谛迦接着说：“那三只红狐死了，到了野外，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本来还活蹦乱跳的，放到野外就死了？夙素放下鸡翅：“我去看看。”
谛迦找人抬过来。看着冰凉僵硬的同类，虽然不是同族，可还是寒了一下。眼睛都是睁开的，嘴巴也没有阖上，看来死的很仓促，或许还有痛苦。夙素将三个狐狸的眼睛阖上，闷闷不乐：“像是被吓死的。”那是她的直觉，而她的直觉往往很准。懵懂的没有法力的狐，被生生吓死！除非遇到老虎，就算遇到老虎也不会被吓成这样啊！红狐是狐类中比较聪明的狐，狐假虎威可是狐类的祖传，那么还有可能被什么吓到？妖！被妖怪！难道，被聪明可爱乖巧的小狐狸精夙素吓到的？夙素撇撇嘴：我可没有那么强！看来附近有妖怪啊！
“在笼子里养久了，不喜欢被放到外面，被陌生的景色吓死的？”谛迦说，“它们从很远的地方来，可能习惯被照顾吧。”
有道理！还是谛迦聪明！夙素起身：“随你处置，别对我讲。”意思是，你拿去做狐皮大衣也好，随便埋了也好，不用说给我。逝者已矣，她看的开。几百年来看着生生死死的事情，看的多了，何况，那些生死和她毫无干系。
倒是谛迦，谛迦只有短短几十年的生，而这时是他最好的年华¬……夙素看看鸡爪子，突然没有了胃口。
入夜，夙素将门窗关紧，把帘帐放下，拿着厚厚的被子盖住全身，才蜷缩起来睡。她睡觉时往往不够警醒，另外很难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小狐狸的模样，而人类的屋子又太宽敞，不太保险，还是包裹严密些更加放心。狐性多疑，夙素并不例外。
夜半，夙素突然坐起来，拿过那卷《楚辞》，随手一扬，白绢黑字便豁然展开，宛如一面大墙。夙素盘起腿，歪头看了半天，终于看到个简单的句子。她便念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念到“上”时，夙素骤然飘起，飘到房顶，她哇哇大叫，赶紧说出“下”字，话音刚落，陡然掉下，夙素屁股着地，摔的头晕眼花。
找到诀窍了！夙素拍拍屁股坐起来，很慢地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将“上”字拖的很长，果然慢慢飘了起来。她得意之极，头顶到房顶时，又说：“吾将下……”真是触类旁通，果然缓缓落了下来。
接着，夙素看到“招魂”二字，便念道：“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托些……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归来兮！不可以久些……”似懂非懂的念完，不见任何魂魄过来，便碎碎念叨：“薛锐，回魂吧，乖，东南西北都很危险，快点回来！”
“你在学法术？”上空传来满是讥诮的言语，可以媲美冷箭。
阴风大作，鬼气森然。夙素抬头：薛锐缓缓地飘浮在半空，几近透明。他还是临死前那身猎人装束，而那烦琐细致的装饰，虽然清晰可见，却有了虚幻的感觉，已是无可触及。而那张英俊骄傲的脸上依旧满是冷漠和嘲讽。他变成鬼没有半点改观，只是更加阴冷。
“你以为法术就这么容易？”薛锐冷笑。
世上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学了几百年都学不会，一念书就懂？！夙素不以为意地坐到床边：“我知道我在做梦！那你到底是我梦里的薛锐，还是我是你梦里的夙素？是我日有思，夜有所梦呢，还是你造了个梦给我？”
薛锐突然飘过来，凑到夙素面前嗤笑：“变成人果然不一样啊。”
阴气扑面，冷的骇人，夙素拉过被子裹在身上：“干嘛？想拉我的元神和你一起做鬼啊。没有关系，反正我也没有见过我元神的样子。做了鬼，还不一定谁厉害！怕你就不是夙素！”
“最下级的一尾狐，哪里有什么元神！”薛锐飘远，“你知道那三头红狐怎么死的？”
“啊！原来被你吓死的！”夙素恍然大悟，“你阴魂不散，做了鬼还害狐狸！枉死枉杀，小心无法超生！”
“小东西，你嫌狐族不够热闹？红狐非中土所产，向来是玄天和地月两族的共同的敌人，你居然私下放生，若被长老得知，它们被咬死也就罢了，你也休想活命！我代替你处理它们有什么不好？”
“生死有天，我就不喜欢你随意决定他人生死！”
“你信天命，那么天又为什么决定他人的命！”薛锐飞快的一旋，已经飘到半空。
“没有天命，何来公正？为所欲为，那是无法无天！”夙素做个鬼脸。
薛锐冷笑：“那你为什么吃鸡？”
弱肉强食是兽类的规矩，吃鸡乃是本性。夙素把手一摆：“先说你为什么放出那些恶灵？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薛锐轻佻冷笑：“我喜欢。”
薛锐不像好人，看来变鬼也没有变成好鬼。夙素颓然：“不和你辩，做梦说这么多，累死了。”她讲了半天都徒劳，薛锐不超生是薛锐的事，各安天命吧。
“刚成人形就诱惑人类，这是你的天命？” 薛锐不屈不挠，话锋犀利不亚利剑。
多事，要你管！春天到了，狐狸精长大了发情了，有什么不对？不就是没有找狐狸精嘛。夙素被薛锐说的极其郁闷，她拍掌而起：“若不是看在莲兮份上，我才懒得和你理论！走，随我去见莲兮！”说着腾身而起，合身抓去，十指尖尖，张牙舞爪，那是学那些古墓幽魂的把式。谁知跃到半空，莫名其妙地成了小狐狸模样，但她继续嗷嗷扑去，气势汹汹，然薛锐已是阴魂，她径直穿过薛锐胸腹掉了下去，“啪”一声摔在地上，四脚着地。
这次摔的眼泪都出来了。夙素呜呜舔舐两只前爪，抓不住薛锐也就算了，穿过他的时候，冷的差点把她冻死。薛锐的魂魄比她见到胡清寒的时候还要冷的多，简直比寒冰还要冷上千倍万倍！她整个身子都结了一层冷霜，渐渐结成冰块，眼看就要将她整个冻起来！她连忙一跳而起，绕着整个屋子飞快的转圈。
薛锐哈哈大笑：“给你个教训，长些记性：记住，把那只玄狐的皮给我，不然你小心你的小命！”说着穿过门，隐没在黑暗中。
你都死了，要狐狸皮干嘛？夙素转晕了，一头撞到墙上，又成了人的样子，撞到头了，好疼！
好痛！夙素突然睁大眼，捂住脑门坐了起来，她正在床上，刚刚撞到墙壁，脑门出了个大包，一时疼得她不知今昔何夕，只是茫茫然不明所以。
鸡鸣声起，夙素回过神舔了舔嘴唇：好像做噩梦了，看来还不熟悉人类的床，好在没有摔到。她腾身跳下，可脚一软，差点坐到地上，此时全身酸疼，好像被十八个猎人追赶过一般。
她拍了拍头，豁然惊醒，恍惚只记得薛锐险些把她冻死摔死。她咬牙切齿：死鬼薛锐，做个魇来害我！小样，看我不整你。
夙素见到梅老就可怜兮兮地说：“昨晚有鬼跑到我梦里作祟，骂了我还打我。他说他是天上起火的时候被烧死的，死的太惨了，要我找人给他做法事。老爹，你会不会做法事。”
梅老摇摇头：“奇怪，他为什么找你啊。”他以为夙素当时在山下，不会知道山上景象。
“可能我胆子小。”夙素转身去找谛迦。
谛迦恰好来到。他一个大男人，穿了身红色衣服，如红绡浣水，倒越发显得清俊温柔，格外好看。
夙素又可怜兮兮地神色：“昨晚有鬼跑到我梦里作祟，骂了我还打我。他说他是天上起火的时候被烧死的，死的太惨了，要我找人给他做法事。谛迦乖，谛迦会不会做法事？”没有换几个字眼，而撒娇的气息更加浓烈。
“我不会做法事，不过确实应该做法事。不晓得法力高强的法师能不能把那些凶狠的恶灵抓住。”那些恶灵吞噬了皇帝拨给谛迦的侍卫，他虽然受宠，但到底不好交待，若那些恶灵四下作祟，更无法收拾。
梅老插口说：“那要看你请来的法师法力够不够。”
谛迦想了想：“试试看。”他的长相素来招嫉，但凡有些鬼祟是非，常常推到他身上，所以一有妖怪，他总是首当其冲，以示撇清。这些年来，见妖杀妖，见鬼灭鬼，倒因此闯出了不少名气。
“我去找莲兮。”夙素是个狐狸精，万一被大法师看出来，先死翘翘的肯定是她，她要赶紧躲远。
“我也去。”梅老没有半点法力，却长生近千年，他是人怪，自然也不敢呆在是非之地。
谛迦委屈，撅起粉嫩的唇：“你们都抛下我啊！”
相府闻名的，是那满池的红莲，和相府的小姐洪莲兮。
当年洪莲兮出生时，还是五月初九，而那天百里之内的莲花竟然奇迹般竞相开放，其中开的最艳最香的是相府池塘的红莲，那满池的花，殷红似血，香传百里，鬼魅一般妖娆与芬芳。见多识广的洪丞相安之若素，默默为他的小女儿取名莲兮。他希望莲兮长大之后，如莲花一般纯洁，如莲花一样静美，也可以如那红莲一样耀眼。
洪府只字不提洪夫人怀孕时梦到红莲的事，对莲兮出生时的异相更加讳莫如深。而莲兮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长大，再没有奇异的事情发生。与其他大家闺秀稍异的是她喜欢在京城游逛，还经常去道观上香。据说有一天她同人一起到郊外踏青，竟然有两只老虎扑过来，将其他一干人通通咬死，而她被一个猎人所救，才安然无恙。
那个猎人，就是薛锐。
此时相府小姐洪莲兮正静静的坐在凉亭看花，脚下匍匐了一只大黑狗。她听到家丁言及夙素和梅老求见的消息，想了想，淡淡地：“让他们进来吧。”
所爱的人决然就死，对她不屑一顾，又眼见那么惨烈可怖的景象，她已心如枯木。她不是池中静默却依旧妖娆的红莲，她只是个伤心的小女子，哭够了再也哭不出，可心如刀绞，痛得无以复加。
夙素飞快地跑向莲兮：“姐姐，莲兮姐姐。”面对人类，夙素素来自称老人家，可被莲兮抱来抚去的，总觉得莲兮是姐姐般的亲切。
那懒洋洋的黑狗突然矫健的立起身，汪汪叫着，向夙素追过去。夙素一跳而起，提起裙子就跑。
“黑将，黑将站住！”莲兮连忙呼喝。那狗嗅到狐狸味，追得十分过瘾，充耳不闻。
夙素跑的快，那黑狗追的也快，绕着池塘转起圈来。夙素惊得无以复加，边跑边叫，看到池塘边的歪脖槐树，顾不得其他，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
那黑狗黑将继续在树下叫唤，叫的夙素心惊胆战。莲兮和梅老手忙脚乱的压住黑将，抓住链子命人将黑将拉走。
黑将委屈的呜咽着，被硬拽了去。
夙素汗泪交加，抱着树干瑟瑟发抖，别提多狼狈。
“夙素，没事了，下来吧。”莲兮待客不周，很是愧疚。平素黑将看家护院，极其乖顺，连老鼠都帮着抓，让趴下就趴下，让跳起就跳起，听话的很，今日却疯了一般追咬客人，实在奇怪。
还说不是狐狸精，被狗认出来了吧！梅老窃笑。
夙素抽抽噎噎地向下爬：“姐姐，你得帮我教训它，人家喜欢吃鸡而已，不至于被这样追吧！”她又没有偷莲兮家的鸡，那黑狗实在多管闲事，欠打！
莲兮微微一笑：“慢些下来，不要掉……”
夙素爬的是槐树，槐树有刺，一不注意被刺到指头尖，于是一语成谶，“嗷”一声掉到了水里，万般无奈加狼狈地做了落汤狐狸，一头栽进了水里。
水下藻类密布，那些荷花盘根错节，而夙素变回了小狐狸的模样，那水无异深潭!她胡乱抓挠，尾巴却被水藻钩挂，如石头一般落到水底，怎么爬都浮不起。混浊中，大片血色藻类伸过来，飞快地绕到了夙素身上。
那些水藻越砸越紧，夙素透不过气。她被勒住了脖子，连尖嘴上都被捂了起来，意识渐渐模糊。恍惚间，眼前是薛锐那张阴冷的脸。
薛锐在水下，那张满是嗤笑的头颅后面，飘洒着长长的银白头发，其余便是大片虚渺的白色。他围绕夙素一转，那些血色水藻便丝丝断裂，周遭血红一片，腥气扑鼻。
薛锐冷酷的脸凑到夙素面前，紧盯着夙素的眼睛：“记住，杀掉玄狐，不然我就杀你！”
清寒……夙素艰难的启齿，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在这！”梅老抓住个什么拉上来，却是一只手臂粗细的莲藕。这时整个池塘已经搅成泥塘，梅老和几个相府家丁一起，立在水里惶急的摸索呼唤。
这水不过齐胸深浅，真不晓得夙素如何落下去半天浮不起！莲兮焦躁转了几圈，将牙一咬，也跳了下去。她伸开双臂向前淌过去，突然臂弯一沉，她连忙抱住，接着夙素的脸浮了起来，是可怕的青紫！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 魅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