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魔法的月亮书》枕草子

5、水晶之章—终章

　　水晶跟在稚南身旁，稚南则一声不吭地跟在爱尔后面，完全没有注意这个男人究竟是想往什么地方去。爱尔见稚南根本不在意的样子，反正自己的不懂规矩也是出了名的，索性就等男孩这么跟着，也不因为对方是国王候补而说客气话。
　　三个人就这么静默地走了很久。上去二楼后听到下面传来挥剑的声音，爱尔才终于探头下去大骂：“大清早的练什么剑啊！吵死了——！你要厉害就直接找活人来练啊——以为自己了不起啊——！”
　　下面的人没有接话，不过停止了让金属与空气碰撞发出尖锐声音的行为。
　　爱尔口中喃喃又骂了句不知道什么，然后迈步走掉。稚南在后面跟着，无意识地朝楼下看了看。
　　而在草坪上伫立的那个男人，似乎也在稚南看向他的时候，抬眼这么望了一下。但又好像没有。
　　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五官分明的英俊男人。
　　稚南感觉到心里有轻微的颤动。
　　这是与看到夏兰璐，水晶或者爱尔都不同的感受，不是对于美貌的惊叹，而是一种就像潜藏在灵魂深处的——
　　共鸣。
　　水晶轻轻问：“南，怎么了。”
　　“他是谁。”稚南直接转了话头。
　　“他是你的剑术老师。”
　　“哦。”稚南停了一下，接着随便地回应道。
　　男孩转身后愣了愣，“我们该去就餐室来着。”于是朝与爱尔目的地不同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这个国家是不是习惯在吃饭的时候做相互介绍，又或者大家觉得这样会比较亲切。总之，职业是“你的剑术老师”的那个男人，在夏兰璐说“他叫雷德森”之后，也只是礼节性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沉默地看着眼前镶了金边的白瓷盘。
　　表面上看并不是太礼貌的行为，但给人的感觉却不错。深棕色的短发在额前漏下细碎的几绺，眼睛眨动时，似乎也跟着轻轻摇晃。黑得没有一丝涟漪的眼睛，与眉毛的间距很短，更显得五官深邃起来。直挺的鼻梁在嘴唇上斜下一片阴影，那不是像爱尔那样下唇中间有窝小小沟壑的性感嘴唇，也没有水晶或者夏兰璐那么精致的唇线，男人的嘴唇很薄，甚至四周的皮肤上还泛着若隐若现的青黑色胡渣，但线条清晰，长在这样一张脸上，却是恰倒好处。
　　不过这个叫做雷德森的男人，直到就餐完毕行告退礼之前，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稚南一眼。
　　这是稚南在心底悄悄发的牢骚，不过随即，男孩才猛然发现，也就是说，自己自始至终都是在看着他的。

　　出了就餐室，走过一条长廊再转角，刚要埋头撞上去时才被一旁的水晶抽手扶住了额头。
　　抬头之后，发现一直在那里抱着手臂等待自己的雷德森。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睛由上往下逼视着自己，这让稚南有一些压迫感，加上身高悬殊得实在有点多，让他不得不稍微地仰起头。这么一对视，立刻感觉到彼此气势之间相差的绝不是一两个等级那么简单。
　　稚南在心里叹气的同时，听到雷德森对自己说：“我带您去武器仓库。”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人说话，厚如龙钟的声音，似乎在耳中震荡了一会才渐渐散去。
　　“嗯？参观武器仓库？”脱口而出之后又立刻后悔。因为眼前那双本来就冷酷的眼睛，因为不满意自己太松散的态度，而又加上了一层冰霜。
　　“挑选属于您的武器，”雷德森简单解释，然后转身，“跟上。”
　　男人走得不快，但他的腿实在太长，每一步都带着气势，稚南要一个大跨步才能比得上他普通的行走速度，旁边的水晶倒是走得轻盈自在。于是两人潇洒地一前一后走着，剩下一个夹在中间有点跌跌撞撞。
　　绕过几条走廊和一个花园，一扇木质大门出现在眼前。门框边用坚铁包裹着，虽然没有生锈的痕迹，但透过木头和铁，还是能看出是有点年代的门了。
　　厚重的大门，雷德森也只单手推开，完全没有耗太多力气的样子。
　　门后是一条四周堆砌了石头的走廊，男人打了个响指，石壁上的火炬就一展展地被点燃了。
　　“一个小魔法。”水晶小声为睁大了眼睛的稚南解释。
　　雷德森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孩，算是意示稚南不要跟丢了。然后又继续朝前走去。
　　走廊尽头一扇小门，拉下铁环打开再钻进去后，眼前就豁然开朗起来。
　　圆形结构的房间，旋转式阶梯，一层一层都排满了各式各样的长剑。寒铁森然的光芒逼得人有些腿软。
　　随便瞄上一眼，就可以看到五花八门模样的剑，小巧的，灵秀的或者庞然大物，都应有尽有。
　　稚南一时间有到了电影道具库的错觉，但不同的是，此刻在他面前的，都是实打实的真家伙。
　　“请。”雷德森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个字。
　　“呃……”稚南有些哭笑不得，“请问，是要我在这么多武器里面一件一件地选吗？”
　　似乎问出了奇怪问题，因为男人的脸上，寒气又往下降低了一些。
　　稚南回头求助水晶。
　　水晶上前轻握住稚南的手，笑着教导：“就像你直觉叫出我名字那样，南。闭上眼睛好好想想，属于你的那一把剑，它应该是什么样的？”
　　接着，他把男孩的手牵引到胸口：“知道它是什么模样之后，你在内心呼唤它，它就一定会回应你。”
　　什么模样？稚南条件反射地想，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要说那把属于我的剑了，长这么大，连真剑我都是第一次看到好不好。
　　刚要失笑，脑海中却好像真的出现了一块什么样的阴影。稚南想要摸索得更加仔细，闭上眼睛之后，那块阴影就清晰了起来。
　　那是什么？长长的，纤细的，薄而尖锐……
　　只要深入地想下去，那片本来模糊的阴影就真的随着心思越来越明朗和细腻。
　　那是一把……美丽的，清冽的，有夜空的味道，带了月色的剑。剑锋剔透饱满，晶莹如冰。
　　“夜月。”稚南说。
　　眼前升腾起夺目的光辉，银色的剑柄出现在稚南眼睛平行的高度。稚南伸手抽剑，随着光芒的相互碰撞缠绕，一柄细长的西洋剑被握在了手里。手上感觉不到任何铁器的重量，就好像是握了一尾轻柔羽毛。
　　雷德森微微虚起眼睛。
　　是哪一把都无所谓。
　　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把。
　　“很好，”他表扬道，却没有一点是在表扬的语气，“挥动它。”
　　稚南学着电影里面左右劈下两剑，嗡嗡的震鸣声中，剑刃在空气里随着舞动流溢出让人无法逼视的银白月辉。
　　男孩发出诸如“哗”之类惊叹的声音，一旁的剑术老师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反应，面无表情地约定了训练时间后，转身径直走掉了。
　　对于男人冷漠的反应，稚南也只是微微有些皱眉，但注意力很快就被手上的新东西吸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