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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罪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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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鸦雀无声,一会儿过后,才听见弘晖娇娇的喊了声:“皇阿奶……”
跪在地上,我低着头,看不见德妃的神情,心想多半是因为弘晖落水,德妃怪我照顾不周。如今,只能仰仗弘晖阿哥替我好言遮掩些个了。
总算是没有白疼他,弘晖开始细说他如何在景仁宫调皮捣乱,引得我追去护城河,之后他失足落水,我如何奋不顾身的跳下冰窟舍身救主,品格高尚到让三百年后的罗盛教自叹弗如。
我心下暗自好笑,遂想悄悄抬头打探德妃神情,却正巧与她对上了眼。那绝对不是要宽恕我的神色,我有些惊慌,这才想起,自我进屋后,德妃就没有说过一个字。
弘晖表现完了,静等着德妃发话。德妃缓缓说:“如月去找弘晖,你为什么说弘晖在景仁宫睡觉?”
完全忘了如月这号人。如今将这话翻出来,我只能一口咬定:“如月姐姐来时,阿哥确实在睡觉。之后……”
未等我说完,德妃就打断我的话,道:“你说谎!要么你当时并不知道小阿哥在护城河玩耍,信口欺瞒主子,要么你就是有意要讨好小阿哥,要引他去护城河玩,找藉口遮掩!是也不是?”
天,德妃猜对了一半。欺瞒主子和讨好阿哥,两罪孰重孰轻?我开始紧张的计算。此时,弘晖已经坚持不住,急忙扯了他奶奶的衣袖,说道:“皇阿奶,不是这样的。是我先跑到护城河玩儿的,梨姐姐才没要带我去冰上玩儿的意思,她胆子可小了,不敢上冰面儿上玩的。不信您问十三叔,十三叔知道。十三叔,您快告诉皇阿奶呀!”
胤祥这才说话:“弘晖说的没错。她胆子是小的很,只在冰面儿上走两步也是害怕的。有意引弘晖去护城河的事,她可真是做不出来。”
有了人证,我想好歹能松一口气。此时德妃却用极复杂的眼神望着胤祥,低声的说:“你也这么明白她?”
我脑子里嗡的响了一下,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德妃今日要为难我,怕是因为良妃驳了她的面子。也许是应胤禛之请,德妃想将我要过永和宫,良妃却不肯。二人如何对话,我全然不知,想必不甚愉快,而这帐怕是要我还了。偏偏这里又牵扯上了胤祥,“你‘也’这么明白她”,这“也”字指的是谁?
还未等我想的透彻,胤祥已经说上话了:“瞧母妃说的,时常玩儿在一起,这来来去去的不也就明白了么!就是旧年年底的时候,我们三个还玩冰车来着。这梨丫头吓的是花容失色,可怜的紧,直抱着弘晖不撒手呢!弘晖,还记不记得了!”弘晖未等胤祥说完,忙跳出来作证,另一翻添油加醋,跟德妃解释我有多么的不中用。
胤祥的话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虽说他字字句句在帮我开脱,可我隐约觉得照他这样说下去是要坏事的。于是,我赶忙插话道:“奴婢并不像十三爷说的那样,其实也只是怕水而已,……”可,德妃再没看我一眼,左右招呼着要送弘晖回家了。
到底还是弘晖心疼我,想央他皇阿奶让我起来。德妃只是敷衍的笑笑,完完全全没有饶恕我的意思。没过一会儿,弘晖就在胤祥的护送下,出宫去了。
胤祥起身离开的时候,我抬头看他。可惜,他避开了我。
大家都出去了,剩我一个人在偏殿里跪着。我有些委屈:这不明不白的,到底什么意思!可我也不敢起来,只能一直跪在那里。又过了些时候,德妃进来了。只她一个,再没宫女跟着。我有些紧张,不知她要将我如何,索性先开口为强:“今日奴婢欺瞒了娘娘,实在是情非得已,还请娘娘赎罪。原本弘晖小阿哥在景仁宫里玩耍,忽然就往外跑出去了,想是要与奴婢闹着玩儿呢。奴婢也是怕有什么闪失,赶忙跟在了后面。才从景仁宫出去,就遇见了如月姐姐。奴婢一是担心弘晖阿哥,二是怕娘娘着急,事急从权,这才找了藉口。奴婢到底是欺瞒了主子,甘愿受罚。”说罢,就拜了下去。
趴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德妃说:“你喜欢弘晖,这我知道;弘晖说你舍命救主,这我也信。若是照弘晖说的,你非但无罪,反而有功了 …… 你抬起头来。”我抬起头来,看见德妃尺把长的脸,和紧紧抿住的下弯的嘴角,心知不妙,这更艰难的怕是要来了。
果然,德妃也是个爽利性子:“你四爷想收了你,这你知道。”我点点头,德妃的嘴角抿的更紧了些。“我跟你主子良妃提了,这你也知道。”我小心的,点点头。腾的,德妃怒了:“哦,那你主子说,你是要配给八阿哥的,这你也知道咯!”不等我摇头,德妃就一连串的说了下去:“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八阿哥的人,为何还要跟我的老四搅在一起!你本事不小啊,连十三阿哥都跟你来来去去的玩儿在一起过。这皇子里边儿还有谁没跟你玩儿过?下一个你还想跟谁搅和?十四阿哥么!”
无疑,我是极委屈的。德妃说的话真真假假,半虚半实,说到后边儿却是全是欲加之罪。可她哪里又会听我一字一句的分辩,我只好说:“娘娘误会了。配给八阿哥,是奴婢主子良娘娘的意思,并非是奴婢的意思。奴婢,奴婢 …… ”
说到这里,我深深的哽咽了。下一句话出口,就意味着我要抛弃信念,抛弃自我,抛弃所有我坚持的东西,完完全全成为一个小星,与众多女人分享我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东西。我咬了咬牙:“奴婢心里,是想跟着四爷的。”说罢,眼泪就流了下来。
而德妃,却对我抛弃所有也希望拥有的东西嗤之以鼻,不屑的说:“你做的这戏,也就只能哄哄男人。想要哄女人,你还嫩点儿!”不知道她又想起了什么,隐隐愤怒的说:“我知道你能说会道,念唱作打的全挂子的本事,要不然,这皇子里边拔尖还能都让你哄了去?!为我要不来你,四阿哥竟然埋怨我,说我偏心小儿子,不为他的事上心!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勾三搭四吃里爬外的主儿!为了你这么个女人让我们母子生分!你 …… ”
德妃越说越生气,最后简直话不成句;而我也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这样讨厌我。德妃显然是偏心小儿子的,否则怎么会那样介意胤禛说出这个事实!所以她也一定不会容忍我这个使他们母子嫌隙的存在。胤禛,胤禛,胤禛呀,你让我说什么好!
更何况,我已经是有口难开了:我说的任何一句话语都将成为我“会做戏,有念唱作打全挂子本事”的佐证;而我保持的沉默也将成为我服法认罪的表现。我张了张口,却只是落了两粒泪珠。
德妃厌恶的挥了挥手:“你赶紧走,离了我这里,我最讨厌看见你这样的女人!”
我只能,跑出永和宫。
从此,天日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