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喜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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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的婚期就在今日，她终于嫁了。
明日胤禩会带着青玉进来给良妃请安。按照良妃的意思，我带人将东西次间里的椅垫，靠枕，桌围，挂帘都换成了深深浅浅的红色，看着喜庆，图个吉利。良妃心里着实高兴，脸上都带出来了，夹在我们一帮子丫头里进进出出，还不够给我们添乱的。
景仁宫沾了八贝勒府的喜气，跟着忙忙道道了一天，终于归于宁静。我侍候良妃歇下，自己在床前铺了一小块儿毛毡坐了。以前青玉在的时候，数她给良妃守夜的次数最多。青玉说我们年纪小，撑不住困，一不留神就睡过去，给主子和她添麻烦不说，还自己受凉，索性她值夜多些儿，让我们缓着轮。如今青玉离了景仁，这个光荣传统该由我传承下去了。良妃怜下，并不要守夜的宫女整宿坐在床前候着。等她睡熟后，守夜的宫女就可自行去外间炕上歇息，所以给她守夜也不是那么难熬的差事。
夜静了。院里花枝投影于窗纱之上，偶尔轻轻摇摆，不知道是风动，还是心动。窗台上的莲花香炉里袅袅吐出一缕苍紫色的氤氲，飘摇而上后展开化去。呼吸之间，那浅浅的安息香将心慢慢包裹沉醉，仿佛所见的一切都不真实。我抱膝而坐，将头深埋在臂弯里，想着也许这些都不是真的，是我南柯一梦罢了。明天早上，手机铃声会把我闹醒，去重复平淡无聊的学生生活。而在这大清王朝发生的一切的一切，包括我在这样静谧的深夜，满怀相思闺怨难解，都会被湮没在记忆深处。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梨丫头，你醒着呢么？”
“啊，醒着呢。”我抬头，叹了一口气，道：“娘娘，睡不着么？”
“嗯，上来陪我一会儿吧。”
我起身撩起床脚处的床帐，钻了进去，蜷在良妃脚下倚着床栏坐了，笑着说：“莫梨陪娘娘说会儿话，娘娘快些睡吧。今儿晚上睡不好，明儿起来眼睛就该肿了。叫青玉姐姐见着，还以为莫梨怎么偷懒，怠慢了娘娘呢。娘娘您也知道，她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良妃道：“以后便是你想青玉常唠叨你也不能了，多听几次吧！…… 明儿禩儿带青玉进来，……嗯，佳儿佳妇，…… 这才像个家啊！”
嗯？我听这话像是未完的样子，便没有搭茬，只是等着。果然，良妃继续说道：“玉锦这闺女啊，就是对禩儿好。除了禩儿，便没几人能入的了她的眼。我也就是在她过门儿的时候得她敬一杯茶，在年节时候受她请几个安，其他日子，便是连面儿也难见的 …… 唉，我就一个儿子，连个闺女都没有。不像别的宫里，儿子媳妇们来来往往的，多么热闹 …… 玉锦嫁过来这么多年，一个孩子也没养。自己不能生养也就算了，还拦着不让别人养 ……老十四比禩儿小那么多，儿子都满月了！你也瞧见的，德妃笑的那个开心，我看着心里直泛酸呐 …… 禩儿也老实，让玉锦管成什么似的 …… 唉，玉锦那样儿，便带着禩儿也要和我疏远的……”
黑暗里，我偷笑：胤禩老实？！他老实，他能长这么大？他老实，他能挖了胤禛的墙角，将十四和老九老十收归麾下？他老实，他能操纵人心向背到让康熙老爷子都忌惮？唉，作母亲的总觉得自个儿孩子被人欺负利用，全然不去想谁才是蔫儿坏的那个。玉锦拦着胤禩尽孝对她什么好处都没有，在这一点上良妃怕是冤枉玉锦了。不过这也难怪，男权世界里女人拿男人无法，只得互相揪斗指责，更何况是千古难调的婆媳关系。
我还没想好怎么接下这个话茬，就听良妃喃喃的说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给禩儿指个那样刚强的福晋，天生来欺负我们母子两个？…… 你不知道他的心多冷多硬，凡是我珍爱的，都要抢走 ……”
我一愣，他？谁？莫不是康熙？他们，有什么样儿的过往、纠葛？
“ 禩儿生下来，那么小，就被抱走了 …… 我是不够格儿养儿子的，可我跟着荣妃住，禩儿却被抱去咸福宫惠妃那里，见一面多不容易啊 …… 幸好惠妃仁厚，禩儿请安的时候总让人找我过去，这才 …… 禩儿六岁就进书房，有时我在他去书房的路上偷偷看他，大冬天的，小鼻头儿冻的通红通红，眼睛却是雪亮，高兴着呢！…… 禩儿跟大阿哥差好多岁，成天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大阿哥。那几个年长的阿哥哪里愿带着他玩儿，可怜儿见的 …… 有一日，禩儿抱了一只雪团也似的小猫来找我。他叫我额娘，……我记得清爽，那是他第一次叫我额娘。他说大阿哥嫌这只猫不会捉耗子，要找人打死。他把猫偷了出来，却不敢养在咸福宫，想让我帮他养。…… 于是，他总能来，我就看着他一点儿一点儿长大……”
“那后来呢，那只猫怎么了？”我问。
良妃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死了，叫玉锦给打死的。 ”
啊，这样都能成夫妻？…… 缘分啊！
我劝良妃道：“娘娘别往回看了，看着以后吧。明日青玉姐姐进来，娘娘看着一开心，以前的不高兴就都忘了。对了，娘娘明日要赏给青玉姐姐的红包可被莫梨瞧见了！好沉的呢，娘娘又不知道把藏在哪里的压箱底儿翻出来了吧！”
“嗯。…… 有的时候也想，即便是玉锦有了孩子，也未必让孩子跟我这阿奶多亲近的。唉，儿子娶了媳妇，没添丁进口，反倒搭出去一个儿子。我这婆婆做的还有什么劲儿呦！”
怎么说来说去又说得不开心了，我赶紧岔开：“娘娘着什么急呢。转年青玉姐姐就能给您添个小孙孙。虎头虎脑，胳膊腿儿像藕节似的，留个童花头，再围个花肚兜……”
“嗯，”良妃笑着打断我，“再抱条金鱼坐在荷叶上，就是年画儿了！”
呵呵，我也笑了。其实我说的是旺仔，反正和年画儿也差不多。
夜已经深了，我没再搭茬儿聊下去。一会儿，听见良妃模模糊糊的自语：“嗯，有儿有妇，有子有孙，这才是家啊……”翻过一个身儿后，就听不见言语了。我悄悄的从床上下来，把床帐稍稍整理好。放下之前，我就着外屋的灯火再打量了良妃：啊，美人儿啊。我若是到她这样的年纪还有她一半儿的姿色，也就心满意足了。
第二日，良妃起床洗漱后，早早的去太后、贵妃跟前点了个卯，就专心在景仁里等胤禩和青玉。可等来等去，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见他俩进来。我到宫门口打望了好几次，连只猫影儿都没看见。回来后，看良妃站在廊下忧心忡忡：“梨丫头，别是出什么事儿了吧？”“嗨，能出什么事儿呀，娘娘想什么呢！”我搀着良妃进去坐下，玩笑道：“定是青玉姐姐如今不用侍候娘娘了，偷懒赖床呢。等一会儿她来了，娘娘好好说说她！”良妃撇了我一眼，埋怨说：“你这个傻丫头！青玉哪里有赖床的福气！”
在良妃跟前嬉皮笑脸了好一会儿，听见门口守着的金玥笑着嚷嚷道：“娘娘，八爷和新娘子进来啦！”我抬头对良妃笑说：“娘娘瞧，进来了不是！可就是莫梨说的，娘娘就爱操心！”说罢，我起身去沏茶。
端了茶盘儿过去，看见良妃在正中主位上坐了，胤禩坐在下首，青玉已经长跪在良妃面前。我端着茶走上前，请安道：“给八爷，呃……” 青玉在八府尚无位号，那我该叫她什么？青姨？咦～～～！
良妃笑容满面的替我解围：“还叫姐姐吧，还叫青玉姐姐。”
嗯，挺好。我正要请安，却听见青玉用不大，但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娘娘，我名儿里的玉字犯了福晋的讳，福晋给改了。如今，我叫青纹了。”青玉依旧低眉顺目的跪着，良妃神色却是一凛。
我心里咯噔一下，转首看向胤禩。他已经起身，低头对良妃说道：“玉锦并不知道青玉的名字是额娘给起的。儿子回去就说给玉锦，让给她改回来。”
良妃低了头，看着手上的戒指儿，没有出声。只一会儿后，抬脸对胤禩笑道：“一个名字而已，改了就改了。额娘怎会为了一个名字跟儿媳妇儿置气。你们好好的，比什么不强呢！梨丫头。”说罢，示意我将茶盏递给青玉。我赶紧照做了，心里却十分不舒服。青纹？晴雯？这个名字可不吉利！
青玉将茶递给胤禩的时候，胤禩分明不友善的看了她一眼。我冷眼旁观，却见胤禩神色疲惫，一脸倦意，全然没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他还是新郎倌么？
胤禩陪良妃说了一会子话便说有事离开了，留青玉一人。走了好！胤禩前脚踏出宫门，我后脚就蹭到青玉身边儿去。细细打量，见青玉穿了一席粉色绣双荷的长褂，珠玉满头，浓妆艳抹。浓妆之下，是难以掩饰的与胤禩相同的疲惫。这两口子是怎么了？
我才自疑惑，便听见良妃道：“梨丫头，去把绣床架起来。把上回没描完的《摩耶夫人梦象图》描好，线也配好。物件儿都备齐了，下午我要绣。”
“娘娘！”我跺着脚，不依不饶道：“青玉姐姐一来您就把莫梨支走。您让莫梨在这儿待着，莫梨不说话，听你们聊还不成么！”
良妃皱了皱眉，似笑非笑道：“你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瞎听什么！不害臊的臭丫头，还不赶紧干活儿去！”
切，我不情愿的走了。不过是一床锦被下的事儿，当我没见识！哼，我约莫着走出良妃视线后，转身就沿着墙又慢慢走回去，耳朵贴在雕花棂门后偷听。可听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听见。就在我快要不耐烦时，听见良妃叹气埋怨道：“你这孩子，心里有什么委屈都不说出来，让我怎么看的过去！我看着你长大，你心里想什么我是不知道的，不过都是为了禩儿罢了…… 唉……”青玉开始轻轻的抽泣，却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我想起胤禩告辞的时候，又看了青玉一眼。当时，我以为胤禩是不放心，心里还在偷笑。如今想起来，怕是警告吧，告诫青玉不可在良妃面前乱说话，惹良妃忧心。看来，青玉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了。我也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不多会儿，青玉也要告辞出去。良妃并未挽留，让我好生送送。送至宫门口的时候，我看左右无人，悄悄拉了拉青玉的衣袖，问：“今天怎么进来的这样晚，让娘娘着实等了好久？”青玉也左右看看，略带怨气的答道：“福晋随我们一块儿进来的。非要先去惠娘娘那里，坐下来就一劲儿的说话，爷和我都没法儿走。还是爷机灵，瞅了个空叫了我一并出来，否则惠娘娘怕是要留饭呢！”
我与青玉对视一眼，复又别开头，谁也没说话。一会儿，青玉嘱咐说：“天气渐凉，娘娘入冬的衣物也好提前准备下，别到时候又慌里慌张的。”见我答应后，青玉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喜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