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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来之有名 ...

  •   故事的开端我们先要来探讨一下偶然这个词汇,如果你要认为我在那说废话你就大错特错了。偶然从字面上的意思来讲,就是不会经常发生的、很碰巧的事情。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所有的故事都是从偶然开始的。
      如果罗伯特警长没有偶然的从职员档案中发现曾小白的档案,并且一时兴起,很偶然的打开来看一看的话,那么我们这个故事就完全无从谈起了。
      罗伯特警长是纽约分局的局长,据阿彻所知,他的兴趣是打枪和搞女人,对职员的素质毫不关心。但那一天鬼使神差的,他竟想了解一下阿彻手下警员的情况。阿彻拼命捏着女秘书的手,千万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把曾小白的档案调出来。可怜阿彻他不知道,为了我们伟大的女主角的出场,他早已注定要被当作炮灰牺牲掉了。
      女秘书的手被他捏的很痛,指尖一抖,曾小白的大名就赫然跃上了屏幕。
      罗伯特警长哦了一声说:“你们这里有华裔警官呐,打开来看一看。”
      阿彻脸上的汗珠立刻就掉了下来。
      许久之后,罗伯特警长向阿彻微笑了:“阿彻警官,我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从来不知道你有集收破烂的嗜好。”
      阿彻只能苦笑,这个曾小白的父亲是华人商界一手遮天的人物,他的女儿要来当警察,除了乖乖奉上一份薪水养着她之外,阿彻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但这个道理阿彻是绝对不能讲的,罗伯特警长是出了名的强硬一派,说出来也只会给自己更添麻烦而已。
      “这片地段华人特别多,有华裔警员会比较方便些。”阿彻斟酌着,编出一个比较圆满的理由“可是报名的又只有曾小白一个是,就只好录取她了。”
      罗伯特警官嘿嘿的笑了:“是这样么?阿彻警官,既然你不惜把我们警方的用人标准降低到垃圾的程度,那这份垃圾我们也不能让她白白浪费掉对不对?”
      阿彻警官陪笑着,一边抹汗一边替曾小白祈祷,千万千万不要是那样吧。
      “我看就这样吧,阿彻警官,这些年许多离奇古怪的案子我们都无从破解,重点怀疑对象就是行天会馆,曾小白既然是华人,就让她到那里去做卧底好不好?”
      果然是这样啊!阿彻苦笑,罗伯特警长温柔的语气让他毛骨悚然,他敢说不好么?当然不敢。
      关于行天会馆的传闻阿彻也听过很多,什么无头惨案,裸身女尸,借尸还魂,花样之多,种类之齐全,简直可以编攥一本横行夜市的三流杂志。纽约警局不止一次派出过卧底,却抓不到他们的任何一点证据。有人说行天会馆是恶魔盘据之地,更有流言说夜里能看到会馆上方有鬼魂游荡。
      阿彻看了一眼仍然驻留在屏幕上的曾小白的档案,忽然想起了面试当天的情形。当考官问到你为什么要当警察的时候,曾小白沉默了。
      许久之后她嗯了一声说:“那个``````”
      “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就是说——”她微微张开了大而无神的黑眼睛“我想当警察是因为——什么都不因为。”
      阿彻回味着当时满场考官集体昏倒的情形,忍不住微微苦笑了一下。
      曾小白,别人是救不了你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而与此同时,在行天会馆一个不为人所知的角落里,一个身着月白色唐装的年轻男子缓缓张开了手,他的手是雨过天晴的瓷白色,指尖略呈晚霞似的玫红,把掌心里通体透明的水晶都衬得没了颜色。他笑了一笑,修长的凤眼略挑上去,眉稍眼角全是风情。
      “华之晶体又开始流转了,这样看来,是又有猎物要送上门来了呢。真奇怪,这些人怎么就不知道吸取教训?”
      旁边的沙发上斜倚着一个青衣男子,手搭在椅背上,显得有些苍白,容貌却是逼人的清秀,古人所说秋水为神玉为骨,指的也就是他这样的人了。
      “这次你可不要太过分了。”那男子一面说话一面微微轻咳着,玉研似的双颊染上了两抹晕红,意外的竟有一种媚人的姿态“玩坏的太快,以后就没的可玩了。”
      正在品酌红酒的少年顿时呛了一声,一口酒噗的喷在了对面墙上:“拜托你说话不要大喘气好不好!”他瞪着一双老大的黑眼睛,唇边两个笑窝不笑也有三分笑意“我还以为你改脾气了呢,就知道还是你最狠。”
      “我哪里狠了。”青衣男子恹恹的叹了气,仿佛被情人指责般的,泛起了一种极其委屈而温婉的神色“小天总爱冤枉我。”
      少年大大的翻了个白眼:“真受不了你,你这副样子还是拿去骗别人吧,我可不上你的当。”
      青衣男子十分幽怨的说道:“别人一骗就都挂掉了,哪有小天耐操——劳。”他把操字拖了长长的尾音,好容易才吐出那个劳字,少年早已面红耳赤,低低的骂了一声,屈指一弹。青衣男子闻声而动,犹如鬼魅般的躲进了墙角里。
      而他刚才所在的沙发上,竟无声无息的绽开了碗大的破洞。青衣男子也不禁有些吃惊:“小天真的想杀我呢。”
      少年很没趣的吐了吐舌头:“就知道杀不了你,真的杀了你,倒算是为民除一害。”
      青衣男子仿佛伤心至极,一手掩了胸口激烈的咳嗽起来:“好没良心的小孩,枉我把屎
      把尿养你这么大````` “
      少年顿时七窍生烟,扑上去揪住了他好一顿痛揍。
      旁边那白衣男子对他们的打斗声充耳不闻,琉璃似的眼眸一直盯着华之晶体,许久,薄唇微扬,泛起了一抹十分诡异的微笑。
      “有朋自远方来,我们怎能不夹道欢迎呢,阿景,你说对不对?”
      房间里除了他们三个人再无其他,白衣男子去像是对着空气说话一般,空气中居然就真有人轻轻应了一声:“您说的对极了,先生。”

      身处别墅中的小白忽然轻轻打了个寒战。
      虽然已经是浅春时节,别墅里的火炉却仍烧的极旺,就算是身体再娇弱,也实在不应该觉得冷。
      何况小白从小到大,除了脑子之外,其他地方一向建康的很,连感冒都很少会找上她。
      “为什么会觉得冷呢?”她自言自语的叨念着。
      小白的母亲去逝的早,父亲不再的时候,就是杨妈最大。小白是杨妈一手带大的。这个精力充沛的妇人最看不惯小白整天无所事事的样子,哼了一声说:“小姐你整天在家里窝着,身体都给闲坏了,再说,你自己就不觉得闷?”
      小白从来都不觉得闷,她唯一的嗜好就是看着墙壁发呆,她的脑袋就像那面雪白的墙壁一样,连一点污渍和色彩都没有。
      杨妈对这位小姐简直无话可说,老爷是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仿佛有用不完的决心和毅力,连早逝的夫人也有自己的生活圈,这位社交成狂的美女最后因心脏病发作死在了宴会上,可是小姐呢,真不知道她到底像谁。
      “我说小姐,老爷不是给你找了事情做吗,怎么也不见你去上班?”
      小白想了一会儿才说:“我有去啊。”
      “哪里有,我怎么不知道?”
      小白指着挂历上每月月末的那一天:“他们只让我这时候去。”
      杨妈当场倒:“丢脸死了,小姐,人家宁愿白发给你薪水也不要见到你的人,你自己倒说说看,除了坐着吃你还有什么用处?”
      小白并不觉得这的什么好丢脸的,能够坐着吃也是一门莫大的学问哪,有几个人能像她一样坐得这么心安理得,这么稳如泰山,这么所向披靡的,小白觉得自己很好很可爱。
      杨妈彻底的认输了:“还好你爹有金山银山,随便你吃,吃废了也没关系。”她一面叨念着一面往外走,电话玲却在这时大声响起来,杨妈一手抓起话筒,恶声恶气的问:“找谁?”
      渐渐的脸色就变了,语气也缓和下来:“警局啊,找我家小姐,好好好,我这就给你去叫。”
      杨妈喜滋滋的把小白拖到电话前:“人家要派事给你做,你可不要挑三捡四的,像你这样的人,人家肯记得就算好大的脸面了。”
      小白握着话筒,听着对方絮絮的说话声,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很自然的重复着:“做卧底啊?好。很危险?没关系。找让我父亲找人通融?为什么?会死?不会的``````”
      杨妈已经大叫起来,一把夺过了话筒:“让我家小姐去做卧?你们想害死她啊?小姐她才不会去,是不是小姐?”
      小白转过身,很平静的打开了衣橱:“我已经答应他们了。”
      杨妈手一松,话筒啪的掉在了地上:“小姐,你故意的,在跟我赌气是不是?”
      小白咦了一声:“没有啊,杨妈,人家既然要我去,那我就要去的,领了人家的薪水,怎么可能一点事情都不做?”
      “可是`````可是不是说很危险的吗?你还是告诉老爷,让他去走走门路吧。”
      “DADY他在法国呢,再说,我当警察也是他的主意,他不会理我的。”
      杨妈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说归说,她不过是希望小姐能跳跳绳,跑跑步,或者开着跑车在街上转两圈,可没想她在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啊。
      小白随手拿了两件衣服,怎么叠也叠不好,只好向杨妈求助,。杨妈叹了口气:“小姐,你看看你,什么都不会做,不去做什么卧底,根本是找死嘛。
      卧底要什么都会做么?小白脑子里也没有具体概念。她连电视都不看,勉勉强强上了大学,也不过是那种专供贵族子弟,什么也学不来的大学:“又不是去做女仆。”
      杨妈欲哭无泪的看着小白,小白有些奇怪了:“杨妈,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小白没有想到的是,卧底的工作居然真的是做女仆。
      小白站在唐人街上,仰面看着那高高的门楼,上面明晃晃挂了一块牌匾。她中文水平并不高,恍恍惚惚认得是行天会馆四个字。
      想起阿彻警长提到行天会馆时的表情,小白有些纳闷,怎么会跟杨妈一样呢?简直像见了鬼似的。小白当然没见过鬼,她也不知道见鬼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她只是想,很平常的一座宅院嘛,有什么好奇怪的。
      据阿彻警长说,小白的任务就是以女仆的身分打入敌人内部,重点掌握叶浅、卫青衣、任天生这三个人的罪证。虽然警局以前也曾派驻过卧底,可是他们都以失败告终,警方只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小白身上。
      阿彻警长当然知道这完全是胡说八道,但除此之外,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做为卧底,小白的装备是很专业的,什么跟踪仪、测量仪、窃听器等等等等一应俱全,先不要说到底派不派得上用场,对从小到大一路平坦的小白来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
      另外皮箱里有一份资料,是警方所掌握的叶浅等三个人的为数不不多的一些情况。阿彻警长希望小白能把这些东西背下来,当他发现自己是在痴人说梦之后,他也只好任由小白去处理了。然而光明正大的放在皮箱里还是在阿彻警长的呈受范围之外。他看着小白份外干净的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容,暗想你要是不死的话简直都对不起你的愚蠢。
      小白当然不会知道阿彻警长的想法,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表示,小白天生的,说她是淡泊也好,无情也好,反正是缺了正常人应有的那么点东西。
      中文中有一个词汇形容这种人,说她们是缺根弦,这应该是比较恰当的比喻了。
      小白面无表情的想了许久,终于举步走上了台阶。大理石铺筑而成的台阶光可鉴人,小白可以由此看到自己的倒影,凭心而论,小白的相貌是说的上漂亮的,然而大而深刻的黑眼睛光彩全无,面容刻板仿佛泰山崩于眼前也毫不变色,她像一副水墨板画更多于像一个人。
      玄黄色的木门被轻轻扣了两下,许久之后吱呀一声轻响,门被缓缓的打开了。
      日光在门槛前嘎然而止,其后就是另外一方天地。冷凄凄的门楼下站了一个年轻男人,被暗影笼罩着,看不清脸容,只见一袭深色长衫随着若有似无的凉风微微飘荡着。
      “曾小姐是么?”男子的声音有气无力,仿佛从生下来那天就再没吃饱过。
      小白应了一声说:“我是。”
      “我家主人已经等你很久了。”那男子微侧过身,让开扁薄的一条缝隙。
      小白跨过门槛,随他走进了院子。一脚踏入庭院的刹那间,木门忽然碰的一声在身后关上了,小白回头看了一眼,却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其他任何表示。
      那男子紧紧跟在她身后,瘦长的身形亦步亦趋,几乎要贴在她背上:“曾小姐好香啊。”
      “是么?”小白闻闻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那男子深深吸了口气,仿佛不胜陶醉:“好久没有闻到活人的气味了。”
      小白随口问了一句:“你自己不是活人么?“
      那男子阴恻恻的笑了,冰凉的呼吸喷在她脖颈间:“当然不是。”他等着小白大惊失色的追问下去,偏偏久候佳期无音讯,小白只是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弃了的女人一样,白白兴奋了一场。许久之后,戏唱不下去,他只好径自开口,语气中不知不觉就带了几分怨:“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总是雇不到人么?”
      小白也就随着他的心思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里闹鬼呵。”那男子得意得盯着她,以为她这一下总该害怕了,哪知小白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男子忍不住冷笑:“你以为我是在骗你?”
      小白说:“没有啊。”
      那男子嘻嘻笑成一片:“你看看我,你回头看看我就会明白了````````”
      小白果然回头看了他一眼:“咦,你的舌头掉出来了。”
      那男子慢慢的十分无聊的把舌头收回去:“难道你就一点都看不出来么?”
      “什么?”
      “我就是鬼。”
      “鬼呵。”小白在空空如野的脑海里搜寻了一圈,鬼鬼鬼鬼鬼,她好像并不认得这种东西。
      那男子觉得好没面子:“你看到我就不会害怕?”
      “要害怕么?”小白对这种事情没什么概念的。
      男子的舌头一个收不好,喀嚓一下又掉了出来:“当然要了,你有没有常识啊?”
      小白一向不肯让别人为难,于是老老实实的说:“我很害怕。”
      “屁,你这样子也叫害怕?”
      “那要怎么样啊?”小白觉得这人``````啊,不,这鬼的要求好高。
      “至少也要加点表情嘛!”
      小白的脸天生是没有表情的,她回想着阿彻警长和杨妈的神色,拼命把五官挤成包子状:“好害怕啊```````”
      那男子几乎被气死:“连装都不会装,笨蛋,你要这样`````````”
      “怎么样?”
      那男子警觉得瞪了她一眼:“你很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没有啊。”小白很无辜。
      那男子看着她全无神彩的大眼睛,根本就是在嘲笑他的样子,他忍无可忍,仰面长啸了一声:“我受不了了````````”
      轻飘飘的身子一晃,忽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小白呆呆的想,他为什么要生气呢?
      然后她发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四面都是墙,没有人引路,她该往哪个方向走才好呢?

      数墙之隔的小屋里,任天生笑得把一张漂亮的娃娃脸都扭曲了:“太绝了,我还没见过人能把鬼气跑的呢。”
      卫青衣轻轻咳嗽着:“阿景还真是可爱,让一个小丫头欺负成这个样子。”
      天生张大了嘴:“不会吧,你连阿对阿景都有兴趣,他可是货真价实的鬼啊。”
      “有什么关系。”卫青衣看着自己近乎透明的指尖,琥玻色的眼眸里波光流转:“我这副样子,和鬼又有什么区别呢?”
      天生微微一震,不觉轻呼了一声:“青衣``````”
      “所以我呢——”卫青衣微笑着“要在这有限的几年里,争取做到男女通吃,老少皆宜,人鬼不拒,泡遍天下无敌手````````````”
      “你还是去死吧。”天生一想到自己竟会为这种人伤心,就恨不能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叶浅修长的手指在华之晶体上轻轻抚过,小白那张单纯到近乎麻木的脸庞就在众人眼前消失了。他微垂着头,没有说话,华美绝伦的脸容简直让人神魂颠倒。
      然而天生和卫青衣都知道,这个人越是沉默就越是阴险,他用美丽的面容迷惑世人的那一瞬间,就不知有多少恶毒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了。
      可天生还是忍不住想笑,能让叶浅这样吃瘪的人,曾小白还是头一个呢。
      “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把权力转交给我,这个女生看起来实在很好玩的样子。
      叶浅淡淡的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与众不同,眉峰和眼角先略略提上去,然后笑意就如同春水般的在唇边荡漾开来:“她不是很喜欢玩么?那我自然要赔她玩到底了。”

      小白的观念和默罕默得是截然不同的,山不来就她,她也绝不会去就山。身后有大火烧到屁股,她也照样要在原地坐以待毙。
      所以小白至今还停留在那鬼离开的地方就情有可原了,照一般人的想法,小白一定自有她的主意和打算,其实没有,她只是单纯的等待着,无论谁来带她走,她都会跟谁走,只要别让她自己选择就好了。
      日头一点点的倾斜过来,染上了些许血色,流水似的铺了满地。小白倒也不焦不燥,找了一块石板坐下来,感觉肚子有点饿,就打开行礼翻出面包,一口一口的慢慢咀嚼着。
      小白虽然出身于豪富之家,自小养尊处优,却对什么事都不大挑剔,法国大餐固然吃的津津有味,嚼干面包也照样泰然自若。
      天色有一些暗了,隐隐约约看到墙角处蠕动着奇异的生物。小白不禁想,原来这里还是动物园啊。常识这种东西小白是不具备的,那些丑陋的怪物渐渐游走到她脚下,爬上她的鞋面,她说你们是不是饿了呀?
      小白想到石猴山上那些份外腻人的猴子,就把面包搓成碎沫送到它们嘴边。滑腻腻的舌头舔食着她的掌心,她感到有些痒,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叶浅一脚踏进小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照他的设想,美人本该被这些怪物吓的惊慌失措,然后他的出现,自然就要成就一出英雄救美的伟大戏码。可惜现实和理想的差距总是这么遥远,让叶浅感到份外郁闷的是,这些嗜血成狂的鬼蛭什么时候变成素食主意者了呢?
      真是没出息,竟让一点点面包渣就给摆平了。叶浅大步走过去,扬手一挥,那些丑陋的怪物顿时飞出半米之外,密密麻麻卷成了一团。
      “别理这些东西,它们是靠食人血生活的,你没有受伤,还真是个奇迹。”明明事端就是由他引来的,可他却做出了这样一副温柔而深情的样子,简直连神仙都要抵当不住。
      小白却只是应了一声:“哦。”
      叶浅微微一笑,向她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叶浅。”
      月光之下只见他华丽的月白色唐装绽然生辉,脸是今人一望而惊的艳,色上眉稍,顾盼流转都是诗。除非小白是一块木头,否则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小白当然不是木头,她只是比木头更加无可救药的花岗岩而已。
      她乖乖的把手递给叶浅,像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的说:“我叫曾小白。”
      “我知道。”叶浅笑了笑说“你是这些日子以来,唯一肯到会馆应聘的人,我们都在等你。”
      小白一辈子没受过这样隆重的待遇,她的存在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但她从未因此而感到自卑,所以别人的看重一样不会让她受宠若惊:“我来晚了么?对不起。这路我不太熟。”
      “没有的事,叶浅笑的灿若春花,仿佛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具诚意的人了:”我们为你准备了一场小小的宴会,欢迎你成为我们中间的一份子。“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优美的曲线,天空中忽然绽开了一朵朵的鲜花,那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焰火,而是真正的活色生香的花朵。
      小白有些好奇的张开了手,一片小小的花瓣落在了她的指尖上,温柔而湿润的感觉像是要把手指融化了一般:“这就是所谓的花雨么?”
      “是呵。”叶浅手指一弹,半空中自由翱翔的花朵像是具有了自身的意志,欢呼着,雀跃着,紧紧拥抱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花环。叶浅伸手摘下花环,轻轻套在小白的脖子上:“现在你应该知道了,我们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凡人,这样你还愿意留下来么?”
      小白下意识的抚摸着柔软的花瓣,什么是普通意义上的凡人,什么不是,她不明白:“有什么不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叶浅微笑“比如你,比如我。”
      “没有什么不一样啊。”小白把手放在他的手旁边“你看,都是五个手指,根本没有什么不一样啊。”
      叶浅微微一怔,这许多年来一直困扰他们的问题就是这么简单么?
      还是说,面前这个女孩子把问题想的过于简单了呢?
      “以后你会知道的。”叶浅加重了语气,仿佛是要说给自己听“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刻意同化也没有用处。”
      小白听不懂他的话,直觉的反驳着:“谁也没说花一定要长成牡丹的样子,因为玫瑰不像,它就不是花了呀?”
      叶浅呆了呆,一时之间,只觉得这句话竟无从驳起。
      “说的好,说的好。”一人低低的笑了声,拍着手从阴暗的角落处走出来。他穿了一袭淡青色长衫,长发结成了辫子束在身后,脸是上好的玉石脱了色,只剩下一种清冽的近乎透明的白,眉眼却又出奇的浓重,长长的睫毛映在眼睑上,好一种卓越的风姿,秀估姗姗。令人见而忘俗。
      “曾小姐兰心惠质,真令卫某人倾心不已。”这人一笑起来就有几分媚,明明是清秀绝俗的脸容,嫣然而动,自然而然的就带了些邪气,但邪却又邪在意料之中,仿佛小孩子的恶作剧,有一种故意而为之的可爱。
      故而站在光华照人的叶浅身边,他也丝毫不显得逊色,反而有似行云流水,自在生姿:“鄙人姓卫,字青衣,曾小姐可一定要记得。“
      小白果然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嗯,我会记得。”
      卫青衣笑得更加张狂,一手攥了她的手指指向额头:“曾小姐要弄清楚,不是记在这里。”又回手摁向她胸前“是要记在心上。”
      “别上他的当!”有人低斥一声,当面一脚踹开卫青衣,揽了小白退到半米之外“这人只会想尽了办法占人便宜,是个彻头彻尾的流氓,你以后少去理他。”
      卫青衣踉跄了一下,忍不住一手攥了白绢掩住嘴,撕心裂肺似的咳嗽起来。
      那人呆呆怔了一会儿,仿佛出没料到自己出手会这样重,实在过意不去,一点一点的蹭到了他身旁:“那个``````对不起啊``````谁叫你不躲的`````````”
      卫青衣渐渐平了喘息,一眼瞥见白绢上的血渍,不动声色的把它掖进了衣袖里:“怎么会没事,小天你这么狠心,害我把肺都咳出来了。”
      他委委屈屈的张开手,掌心里赫然卧着一颗鲜红活跃的肺,天生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天生这才明白他不过用障眼法戏弄自己,气的几乎背过气去。
      “混蛋!”他眼圈一红,拎起拳头就招呼过去。
      卫青衣急忙架住他:“停手停手,你再打我可真吃不消了。”半晌微微一笑“不过是开个玩笑嘛``````”
      “没你这么开玩笑的!”天生大吼一声,圆圆的大眼睛里水气氤氤“你要是死了,我和叶浅该怎么办?”
      卫青衣轻叹了口气,神色难得的严肃起来:“其实,人早晚是要死的,我了没有别的什么愿望,只要你和叶浅两个人把我们的儿子养大就好了。”
      “我````噗`````````”这一下连叶浅都受不了了。
      小白微微张大了嘴:“男人也可以生孩子么?”这些人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了么?
      “可以,怎么不可以。”天生气哼哼的拽了她和叶浅走人:“明天就让他生一个给你看看。”
      小白是个老实人,他这么说,她也就真的信了,然而总有一些想不通,本来就不聪明的脑子越发乱成了一团浆糊。
      卫青衣脸上挂着那种玩世不恭的笑,遥遥的看着他们去了,雪白的丝绢从衣袖里掉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露出了触目惊心的血渍。
      卫青衣唇边的笑容里不禁溶入了几分苦涩的意味,人生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你想死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死不了,等你不想死了,这催命的鼓声却一天比一天逼的紧。
      还是说,人根本就是为了饱尝痛苦和折磨才来这世上走一遭的呢?

      “你也看的出来,会馆的人员并不复杂,房间虽然很多,可却只有我天生和卫青衣三个人。”叶浅当然没把阿景算上,其实了除阿景,会馆里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生物,但那些早晚是要用来对付小白的,没有必要让她提早有了心理准备。
      天生笑了笑说:“说的是招女佣,可我们并没有把你当下人看的意思。”
      只不过是把你当玩具而已。卫青衣在背后轻轻嘟囔了一句,立刻招来叶浅一记杀手级的凶狠目光。
      但转头叶浅就又笑得春光灿烂,他的脸就像是有正反两面,根据环境不同各取所需:“你要做的只是照顾我们的饮食起居,三个男人在一起,你想也知道,生活一定是很糟糕的了。”
      小白想了想问:“饮食起居——是指做饭么?”
      叶浅稍一点头:“主要是指这个吧。”
      小白就有些呆怔,她这一辈子除了吃就是睡,连重一点的东西都没拿过,至于做饭,那更是天方夜潭。
      但小白绝不是会被困难吓怕的那种人,她想不就是做饭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以后就住在隔壁的那间院子里,让天生带你去看一看,缺什么尽管跟我们说。”
      小白跟着天生走进隔壁的小院里,仿古式的建筑,红墙绿瓦十分悦目,但小白天生就缺乏审美情趣,连最基本的舒适的概念都没有,对她来说,住茅草屋和住四星级大酒店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小白也有小白的道理,房间再大,你所能占到的地方不也就是一张床么?
      小白把行礼箱里的衣服搬进衣橱里,这点小事她还是做的来的。衣橱里拴了一根红色的绳子,小白随手拽了两下,却也没有留意。
      她当然不知道另一个房间里的男士正在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事实上,她如今的处境是和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没什么两样的。
      “她胆子还真是大。”天生忍不住咋舌。他虽然身为任氏一脉世代相传的阴阳师,却非常怕鬼,也怕老鼠和虫子,唯一不怕的就是人。
      仿佛是为了弥补这一缺憾,他对人的态度十分粗暴。
      “是无知吧。”卫青衣懒洋洋的接了一句。
      叶浅轻哼了一声:“不管怎么样,今晚总是有她好受的。”
      “我倒想起一句话来。”卫青衣微微一笑。
      “什么?”天生问。
      “无知者无畏。”卫青衣把一张纸币扣在桌面上“所以呢,我赌十块钱,她明天会毫发无伤的走出那个房间。”
      天生摇了摇头:“我不信。”
      “不信就跟我赌啊。”
      天生却没那个胆量,他的赌运奇差无比,从来是屡赌屡败的:“叶浅,你跟他赌!”
      “我才没功夫陪你们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退下面具之后的叶浅极其恶劣,他现在唯一关心的事情就是——怎样整垮曾小白。
      “真伟大的事业呵。”卫青衣向天生低笑“他以为他玩的就不是小孩子的把戏呢。”
      天生却没有说什么,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大家都不过是太寂寞了而已。
      即使神力能通天,他们和现实生活中的人们也永远保持着距离。来自于本身家庭的排斥,自小受到的疏离和打击,即使在成人以后能够原谅忘记,人格上留下的印痕又怎么能够轻易被抹去呢?
      所以当小白说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时候,连天生的心也为之一动,如果所有的人都能这样想,他们又怎么会这么寂寞这么偏激呢?
      世人没有我们是不行的,然而我们的存在又使世人如此不安。到底怎样才好呢?天生心里也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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