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贤妃唐宫日常》容默

7、第七话

　　第七话

　　晋阳将那张纸递过去，李世民随手接过，谁知只看一眼，便再移不开视线。
　　这人的笔迹娟秀风流有余，却不失风骨，想不到宫中还藏有这样的书法大家，让书法天赋不算太高的李世民一下子生出了惜才之心。
　　而且与尚且年幼的晋阳公主不同，李世民看得出来，这人的批注字数虽不多，却恰到好处，非常有见地，想必对方必定博览群书，才能有这样的真知灼见。

　　李世民便将管理书籍的女官叫过来，叫她查阅记录，究竟是何人所书。
　　谁知那女官一看就笑了，信心十足地说：“启禀陛下，不用查了，这是徐才人的字。”

　　“徐才人？”李世民颇为惊讶，老实说起初他也有想过是徐惠，毕竟最近都是她泡在这藏书阁中。可徐惠的年纪还太小了，让人难以相信，她竟聪慧至此。
　　“你确定吗？”李世民重复问了一遍。

　　那女官是前朝薛婕妤身边的老人了，岁数大了些却不糊涂，颔首笑道：“不会错的，老奴亲眼见过徐才人做批注。我见她字写得好，还曾对她说过，除了孤本，陛下并没有禁止做批注，她可以写在书上头。可她不肯，说是怕打扰了后人读书的思路。”
　　李世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晋阳公主在一旁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不过她并没有说话。
　　她是长孙皇后留下的幼女，向来最得父皇喜爱，后宫很多妃嫔都曾试图通过巴结讨好晋阳公主来邀宠。
　　正因如此，晋阳为了避嫌，从不主动与后宫里任何妃嫔结交。
　　不过这一次，她当真对这个徐才人生出几分兴趣来。

　　第二天，晋阳公主便在宫人的带领下来到才人宫来。才人宫人多眼杂，她不想引起众人围观，所以特意来的早了些，悄无声息地来到徐惠房门前，叫宫女叩门通报。
　　谁知就在这时，晋阳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晋阳公主？”

　　晋阳自认倒霉，无奈地回过身去，温文尔雅地一礼，“武才人好。”
　　“见过公主。”武才人遇到了晋阳公主，显然很高兴。
　　陛下现在虽然临幸过她了，但一直都没有给她抬位。只是一个“媚”字，并不能满足武媚娘的野心。
　　她进宫来，不是为了做一辈子小才人的。

　　不过她发现，晋阳公主不是来找她的，而是站在徐惠的门前。
　　这……瞧徐惠一直不声不响的，像是个不争的主儿，没想到竟有这番手段，和晋阳公主搭上了线。
　　武氏心里就盘算着，看来这徐惠还是没跟她交心，有这种贵人也不帮她引见引见。不过也难怪，前段时间她承了宠，已经有段时间没来找徐惠了。

　　“公主是来找徐才人的吗？”武氏当然不会把这些复杂的心事放在脸上，笑容可掬地说。
　　晋阳公主被她撞个正着，除了承认也别无他法，总不能说她是散步至此，偶然走到徐才人房前的吧。

　　武氏笑道：“那可真是巧，我和徐才人可是同一天进宫的好姐妹呢。”
　　“这样呀。”公主礼貌地回以微笑，正巧这个时候宫女出来了，请公主入内说话，晋阳便回过头对武媚娘道：“武才人，今日我来这里是瞒着父皇的，你可不要说出去呀。”
　　晋阳公主看得出来，武氏说那句和徐惠套近乎的话，实际是想和她一起进屋去的。于是晋阳赶在她提出这个不礼貌的要求之前，率先礼貌地婉拒了她。

　　武才人是何等玲珑剔透的一个人，很快就明白了公主的意思，顺着台阶往下下，“公主放心吧，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哦，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多谢武才人。”晋阳公主朝她点头，向屋内走去。

　　房间里，徐惠刚刚梳妆完毕，出来迎接公主。两人互相见了礼，徐惠请公主落座，何怜递上两杯乌梅饮，之后便退到一边。
　　徐惠笑道：“不知公主驾到，徐惠未曾准备，还望公主见谅。这乌梅饮是我常日里喝惯了的，只是眼瞧着这天气转凉，也不该贪杯了。”
　　她是在委婉地提醒公主，不好意思啊，就要入秋啦，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喝太多那么凉的东西啦。

　　晋阳公主噗嗤一笑，摇头道：“该抱歉的是我才对，没打个招呼，这么一大早就跑到才人这里来了。”
　　她觉得这个徐才人还真挺有意思的，她贵为公主，又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女儿，走到哪里都是人人顺着她。没想到这徐惠倒好，开门见山地让她少喝点儿。
　　不过徐惠看似“小气”，实则暖心熨帖。这份柔中带刚的耿直，不由让晋阳心生好感。

　　徐惠温婉一笑，“公主愿意来，是徐惠的福气。”只不过她心里也有几分犯嘀咕，这晋阳公主和她素无交情，怎么想到跑到她这里来消磨时间？
　　晋阳看出她心中似有疑问，主动道：“徐才人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其实我今天来呢，是为了这个……”

　　她微微侧首，婢女会意，递上一张纸来。
　　徐惠见了那张纸，有些吃惊地说：“哎呀，糟糕，应该是我落在书册里的吧……”
　　晋阳见她神态，全然不似作伪，便笑道：“这没什么不好的，要不是这张纸，兕子还不知道徐才人写得一手好字呢。”

　　昨日在藏书阁发现这张纸后，本来是被李世民拿走了的。晋阳特意从父亲那里讨要过来。
　　起初李世民还不给，问她要这个做什么。晋阳取笑李世民，是不是喜欢上徐才人了，想要睹物思人，这才让李世民在羞恼之下，将这张纸让给了她。
　　不过这些小插曲，晋阳暂时不打算和徐惠说起。她从小在宫中长大，见过太过各怀鬼胎之人，不得不防备着一些。

　　“让公主见笑了。”徐惠有些忐忑地说：“以后，我会叫何怜帮我检查一下，再把书册还回去的。”
　　晋阳握住徐惠的手，安慰道：“徐才人不必紧张，今日我来，不是想兴师问罪的，而是有求于徐才人。”

　　“公主但说无妨。”

　　晋阳微微歪着头，颇为苦恼的样子，“我呢，一直想写得父皇那样漂亮的飞白书，只是一直做不到，又没有人从旁指点。”
　　徐惠等她说完，见她停在这里，只好接话道：“公主应该有很多名师教导吧。”

　　晋阳摇摇头，“她们呀，都当我是小孩子，又顾及我的公主身份，什么都不敢说，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进步呢？”
　　徐惠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于是沉默下来。

　　晋阳见她不主动，只好自己提了出来，“她们的字，其实还不如徐才人写得好呢。所以我想……可不可以，请徐才人到甘露殿去，教我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