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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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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
这一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阳光直直泻入宫中,映在琉璃瓦上,光华璀璨。
数十名妙龄少女列队徐徐而入,偶有少年不经事者,禁不住东张西望,四处打量,不知遭了管事公公多少白眼,却也不好轻易责罚。毕竟这些女子的位分虽不高,却也是主子。不过在皇宫这地方,教习公公、姑姑们看谁不顺眼,根本用不着特意去使坏,只要由着她们自己作死,没几天就会丢掉小命。
新晋妃嫔们甫一进宫,就先被领去拜见后宫四妃。自打去岁文德皇后病逝之后,后宫便由身为正一品夫人的四妃把持,其中又以贵妃韦氏为尊。
韦氏出身高贵,正所谓“帝城之南,少陵之陌,青青长松,韦氏之宅”,其家族显赫,可见一斑。更有俚语云:“城南韦、杜,去天尺五。”故而韦贵妃虽是再嫁之身,却十分得李世民倚重。此外她还有一个堂姐妹在宫中,亦为再嫁,被李世民封为昭容。
韦贵妃衣着华丽,沉稳端庄,眉眼间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令人不敢逼视。
韦贵妃之下,乃是隋炀帝女杨淑妃。淑妃乃是皇家公主出身,气质高贵。她保养的极好,肤白细腻,兼之面目和善,令人不由心生好感。
与韦贵妃和杨淑妃相比之下,阴德妃、燕贤妃就显得平庸了许多。常有年轻的御妻、宫人不将阴德妃与燕贤妃放在眼中。
徐惠却不以为然。四妃之所以能够在众多后妃中脱颖而出,位列正一品,想必都有些过人之处。不说旁的,起码四妃皆生有子嗣,并且抚育成人。在宫中想要怀孕,已是难事,能够平安将孩子生下来,十分不容易,至于能把皇嗣平安养大,那便更是难上加难了。
若不是万不得已,这四位大前辈,谁都不能得罪。
代表四妃对新晋妃嫔训话的,自然是如今的后宫之首韦贵妃。韦贵妃的年纪不小了,在后宫行走靠的早已不是陛下的宠爱。她看着这些娇艳的少女,就像看着一群小孩子一般,颇有几分长辈的意味。倒也没说什么特别的,无非是要她们谨言慎行、恪守宫规。
新人们齐声应下,又向四妃行了大礼,这便先行告退了。
这群莺莺燕燕退下之后,大殿里立即显得空旷了许多。杨淑妃率先笑吟吟开口,“这些孩子可真年轻,瞧着她们,我就觉着自己老了。”
“淑妃姐姐这是哪里的话。”燕贤妃巴结道:“后宫谁人不知淑妃娘娘容颜不改,数十年如一日,可当真叫人羡慕得很呐!”
“好了好了,你就不要拿我来取笑。”杨淑妃话虽这么说,眼底却多了丝笑意。
韦贵妃无意看她们两个一唱一和,起身道:“本宫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就不陪妹妹们谈天了。”
阴德妃忙跟着起来,“我也先回去了,正好和贵妃娘娘一路。”
杨淑妃颔首道:“两位姐姐慢走。”却不起身相送,倒是燕贤妃站了起来。
好在韦贵妃并未计较,含笑点了点头,便与阴德妃相携离去。
等韦贵妃走远了,杨淑妃笑着拉了燕贤妃一把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般谨小慎微。都是一样的正一品妃,偏生你总把自己的身段儿放低,由不得人家踩你一头。”
燕贤妃笑笑,毫不介怀的样子,“小心谨慎了一辈子,早已经习惯了。今日见到那些花儿一样的少女们,恍然才发觉竟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杨淑妃回忆了番,徐徐道:“这批新人里头,倒是有几人值得注意。”
“姐姐是说那个武才人?”武氏艳光夺目,在人群里总是第一眼就叫人留意到。
杨淑妃点点头,却又摇摇头,“武氏样貌虽美,却不是陛下所喜的那类美人。”
燕贤妃细细一想,是这么个理儿。李世民喜欢的,是长孙皇后那般温婉贤淑、端庄秀气的女子。武氏神色灵动,眼梢上挑,一看便是个有主意的,估摸着入不了陛下的心。
“姐姐说的是,陛下喜欢的,可是您这样高贵矜持的美人,那武才人不足为惧。”燕贤妃笑道。
“你这张嘴呀……”杨淑妃笑着指着燕贤妃的嘴巴,摇了摇头,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燕贤妃也笑,“姐姐说值得注意的有几人,不知除了这武氏,还有谁人值得在意?”
提起正事,杨淑妃肃容道:“萧氏出身显贵,还和韦贵妃沾着亲带着故。不过瞧着神色浮夸,并无什么亮眼之处,估摸着走不长远。”
“姐姐向来看人精准。”
杨淑妃含嗔看她一眼,又道:“还有那个才人徐惠,年纪虽小,却是陛下亲自诏进宫的。听说她才华横溢,贤名远扬,颇有当年长孙皇后的气度。”
“不会吧?”燕贤妃细细回忆一番,在她的印象中,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徐惠不过是一个还未长成的小丫头,有杨淑妃说的这么厉害?
杨淑妃淡淡笑道:“你方才还说我看人精准,这会儿怎的又不信了?瞧着吧,这丫头错不了。”
才人宫里,赵司乐前来交待,要排一出《秦王破阵曲》,让新晋世妇们在长孙皇后的祭礼上跳给陛下看。
这是只战舞,领舞者不仅需要有柔美的身姿,更要有将士的英武。徐惠本就不善舞,年纪又小,根本没有资格做领舞之人。不想争的心态,反倒让她从一开始就很轻松。
反观萧才人、武才人、崔才人几个,打从练舞开始便暗潮汹涌,人人都想拔得头筹,得陛下青眼。
徐惠觉得,在这场斗争里,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旁人显然也是这么觉得。几个才人、美人彼此之间斗的你死我活,却都不约而同的没把徐惠放在眼中。
武才人起初还有和徐惠交好的心思,后来忙着练舞,又看徐惠对她并不算太热络,便没死活往上凑。
毕竟以后谁是更得宠、更得陛下看重的那一个,还说不准呢不是?
徐惠落得清闲,白日练舞,晚上看书。日子过得简简单单,似乎和在家中时没有什么不同。
宫里分了个小宫女伺候她,年纪竟然比她还小,只有十岁出头。小姑娘生的瘦小,怯生生地唤她徐姐姐。
徐惠第一眼见她就觉得喜欢,让她想起家中的妹妹。
她很亲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姐姐,奴婢叫何怜。”
“何怜,是个好听的名字,我记住了。”
何怜望着面前的小才人,感觉她的声音是那样温柔动听,像是羽毛一般轻柔地扫过心扉。
她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好主人,不由欣喜起来。
何怜对徐惠掏心掏肺的好,什么事都抢着做。
她主仆二人却常被人嘲笑。
尤其是那个萧才人,仗着家里有人在京为官,又和韦贵妃沾亲带故,向来不把他人放在眼中。
有一天练舞回来,因为被武才人抢了风头,萧才人大发脾气,砸起东西来。
何怜不幸被一个水壶砸中了脚,瞧着就疼。徐惠紧张她,皱眉去看她的伤势。何怜怕她跟萧才人起冲突,忙说自己没事。
徐惠下意识地向东西丢出来的地方看了一眼,想知道是谁人所为。
谁知萧才人见是她们主仆,半点都不惊慌,反倒笑了起来,“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徐才人啊。你看什么看?我可不是故意的!谁叫你们长那么矮小,走在路上都入不了我的眼。”
徐惠遭受侮辱,却没有冲上去像个泼妇一样与萧氏对骂。她只是抬眸定定望向萧才人,淡淡地说:“你不是故意的便好。”
萧才人白眼一翻,不屑道:“哟,听你这意思,倒像是放了我一马似的。那我倒想问问你,就算我是故意的又怎么样?”
徐惠气定神闲地说:“如今我们尚未承宠,这些东西并非圣上赏赐,而是才人宫公用之物,毁者当罚。萧才人若明知故犯,自然是罪加一等。”
“你!”
徐惠却转过身,领着何怜回房,无意与萧才人多废口舌。
武才人恰好回来,看到了这一幕,就趁机迎上来对徐惠说:“你怎么就这么绕过她了?这件事明明是萧才人不对!”
徐惠脚步不停,“她只是在气头上,想找个人吵架罢了,我与她说什么都是无用。”
武才人一愣,没想到徐惠并不上当。若徐惠当真和萧才人大吵一架,那徐惠便是她这边的人了。
这个姑娘,行事太稳了。
不过武氏也没太把徐惠放在心上。今日赵司乐已经定了她做《秦王破阵曲》的领舞,想必她很快就要惊艳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