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贤妃唐宫日常》容默

14、第十四话

　　第十四话

　　清宁宫的西厢房非常宽敞，即使靠墙摆着两排高高的大书架，也不觉房内有丝毫压抑之感。
　　靠窗处有一张大书案，徐惠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快步上前，小手抚摸着案几边缘上的雕花暗纹，回首对李世民展颜一笑。

　　李世民笑道：“才人宫那房间太小，朕怕拘束了你，特意叫人布置了这间书房。”

　　“多谢陛下。”徐惠笑意更深，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两人从书房出来，李世民又问她，“新分来的下人怎么样？”
　　“也很好。”徐惠说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不过很奇怪，我这里怎么会有两位女官呢？”
　　这两位女官，一个是尚仪局的王掌史，辅助司籍掌管后宫经史教学，纸笔几案。一个是尚食局司膳司的杜掌膳，两人皆是身居从九品。在女官里算是末等，但比之一般的宫女，就要尊贵上百倍。

　　李世民耐心指点她，“你入宫日子浅，不知道这规矩。各局的女官被分到妃嫔身边的，向来不在少数。只是最后能长伴主子身侧的，往往只有一人。”
　　徐惠听了这话，不知为何，有些替后宫嫔妃感到悲凉。
　　女官尚且能够占据主子身边最重要的位置，妃嫔却不能。
　　她们的夫君是尊贵无比的陛下，是英明神武的天可汗，注定不能只属于她们中的某一个人。

　　不过徐惠此时尚未承宠，还是孩童心态。她这样想，完全是站在一个旁观人的立场上。
　　于她而言，李世民如兄如父，宠她护她。可徐惠对他，还是没有生情。
　　比起夫君，他更像是她人生的导师，引领着她往更高更好的方向走去。

　　徐惠颔首道：“原来如此。”
　　“你无须急着分辨其中二人谁更适合做你的心腹，该想这些的是奴仆，而不是主子。她们才是最想往上爬的人，所以惠儿，你只要等着她们来讨好你，然后选出一个较为得用的放在身边即可。”

　　惠儿……
　　他第一次这么亲昵地唤她，徐惠晃了下神，笑眯眯地说：“陛下方才叫我惠儿？在家里时，耶耶也这般唤我。”

　　李世民好笑地扯了扯她柔软白皙的小耳朵，好气又好笑地说：“你这丫头，朕方才说的话，你都有没有听进去啊？”

　　“有的。”徐惠淡然一笑，转瞬间又是那个进退有度，早慧的才女。

　　李世民摇摇头，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听进去了就好。今日辛苦你了，好好休息，朕回头再来看你。”

　　徐惠没有纠缠，痛痛快快地点了头，恭送圣驾离开。
　　老实说李世民今天能来看她，徐惠已经很是意外了。要知道在以往的十几年中，陛下向来雨露均沾，就算后宫以长孙皇后为尊，也丝毫不妨碍别的妃嫔一个接一个的生孩子。
　　陛下连续三日与同一个妃嫔在一处，定然会遭人嫉恨。于她而言，实则有害无益。

　　徐惠所料不错，此时此刻，已有人恨死了徐惠。
　　乾祥宫里，韦贵妃刚刚收到陛下去了清宁宫的消息。萧才人正好在同韦贵妃说徐惠的坏话，闻讯立即添油加醋地把徐惠形容成了一个小小年纪便心机深沉、狐媚惑主的妖怪。

　　相比于唾沫横飞的萧才人，韦贵妃显得淡定许多，“哦？前两天你的这套说辞，还是安在那武才人头上。怎么这么快又恨起了徐婕妤？”
　　萧才人委屈道：“妾身只是想不明白，她徐惠何德何能，竟能得陛下青眼，这么快就升为婕妤？”

　　韦贵妃闻言丝毫不为所动。她身居正一品贵妃多年，养尊处优，向来不把底下人的这点儿升迁看在眼里。
　　在她看来，陛下就是图个新鲜。萧才人毕竟年轻，眼皮子太浅了。

　　萧才人见韦贵妃没有应声，下了一剂猛药，“不仅如此，她和武媚娘两个从进宫起就和‘杨淑妃’常有往来！贵妃娘娘，此人不得不防啊……”
　　她的语气抑扬顿挫，特意强调了杨淑妃三字，让韦贵妃的眼皮不由轻轻一跳，扬眸道：“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萧才人见自己的话起了效用，正要欣喜地一笑，就听韦贵妃厉声斥责道：“本宫说过你多少遍，陛下不喜欢心机深沉的女子？你看不惯徐惠在陛下面前扮作天真烂漫，怎么就不知道学她一学，如何夺得陛下的宠爱？整日里把精力放在这些没用的地方，本宫真是都白教你了！”
　　萧才人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谢罪。她和韦贵妃只是远亲，在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面前，她这个不得宠的小才人当真是如蝼蚁一般卑微。

　　“行了，你先回去吧。别怪本宫把话说的太重，本宫也都是为了你好。”疾言厉色之后，韦贵妃露出了如平日里一般温和慈善的神情。她吩咐刘司膳赏了萧才人一碟子点心，将打发萧才人回去。
　　萧才人走后，刘司膳试探地问道：“娘娘，您怎么看待萧才人的话？”

　　“她呀，小孩子一个，看事情只能看到表面。”韦贵妃默了默，低声道：“不过那个徐婕妤，的确是陛下喜爱的那种女子。若是她和贤灵宫走的近了，只怕于我们而言会是个威胁……”
　　刘司膳出起了主意：“清宁宫里有一个女官姓杜，是奴婢手底下的人……”

　　韦贵妃抬手制止她，“先不要轻举妄动。明日先把徐婕妤叫过来，让本宫瞧瞧。”

　　清宁宫里，甫一得知韦贵妃传召徐惠的消息，何怜便开始坐立不安。
　　徐惠开口道：“你下去歇着吧，换玉藻过来。”

　　“姐姐！”何怜焦急道：“你怎么还能这么平静地写字呢？明日一早你就要去见韦贵妃了呀！”
　　徐惠手上动作不停，好笑地道：“韦贵妃又不是甚么洪水猛兽，我又未行任何亏心之事，为何要慌张？”

　　“话虽如此……”
　　何怜还要再说，门口忽然传来通报，晋阳公主驾到。
　　她只得噤了声，心有不甘地跟在徐惠身后。

　　徐惠搁下笔，刚走出书房，就见晋阳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这父女俩还真是都一个习惯。

　　她笑了笑，两人互相见了礼，就见晋阳抬起一张小脸，颇为沮丧地说：“徐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