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悍公主记》天下夏天

46、命只有一条

　　第二日清晨，骄阳公主练完剑，心情舒爽，穿过一片萧萧的竹林，回去用饭。
　　这时候，李姑姑快步走了来，禀道：
　　“公主，昨日那少年醒了，他说他叫常嫣，其他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

　　——哦，失忆！这可是奇人科的卷宗上常用的戏码。公主在心里想道。

　　“可找大夫看过？”公主随手摘了一片竹叶，拿在手中把玩，问道。
　　“大夫说，可能是摔倒时磕坏了脑子，有可能过几天会记起来，也有可能再想不起来了。他的脑后的确有一个肿起来的包。”李姑姑说道。

　　“哦？”骄阳公主感兴趣道：“他可是除了名字没有忘，其他什么都忘记了，就像个婴儿？”

　　“不是。”李姑姑道，“他还记得礼仪教养，一听别人叙述了经过，就说要来向公主道谢。”
　　“一个时辰后叫他来见我。”
　　“是，公主。”

　　骄阳公主用完早膳，开始理事。她坐于书房内，等来了一名暗卫，问道：
　　“昨日那少年如何？”

　　暗卫单腿下跪，禀道：
　　“他的手修长、白皙、无茧，可见从未做过重活。有侍女去送水，他没有特殊反应，可见是习惯了有人伺候。他的衣物、佩饰贵重，但是衣物和玉佩上，并未有哪一府、哪一族的标记。他走路的姿态优雅，谈吐知礼，可见有人教授。甚至连他晚上睡觉的姿态，都像是有人刻意训练过。

　　“他半夜的时候就醒了，但是没有做声，过了半晌，又睡了过去。他今天早晨醒来后表现出来的惊讶和诧异，都是装出来的。若不是属下守了他一夜，知道他呼吸声曾有变化，也会被他蒙骗过去。”

　　公主开始对他感兴趣了。她身子微微前倾，示意他继续。

　　“他的骨龄大概有十三、四岁。虽然他竭力表现出恭谨守礼的谦谦君子模样，但是他并没有世家小公子的脾气和娇气。他与侍女们闲谈时，很注意察言观色，引导话题，打探情况，并没有颐指气使地吩咐下人去做什么的底气。李姑姑去看他时，他有意无意间，还展露出了媚态。所以属下大胆猜测，这是一个专门养‘闲人’的地方，养出来的小玩意儿。”说到最后，他的唇上掠过一抹轻蔑的笑容道。

　　——展露出媚态，是为了向主事人显示出自己的优势，试探一二吧！若是好。色公主家的总管，定会看到他的媚色，就想到可向公主推荐，好博得主子欢心！
　　对于他这个暗卫来说，男人可以流血，可以丢命！堂堂男儿，岂可卖色为生？

　　“很好，”公主说道，“你去领赏吧，这些日子，你就跟着他。”
　　“是。”暗卫领命离去。

　　骄阳公主又传唤了府中的侍卫首领。
　　首领抱拳禀道：
　　“属下派人在昨日少年昏倒之处等候，不久后发现有一群打手来追，说是逃走了一名少年。属下派人追查下去，发现那是一个隐蔽的专门培养‘闲人’的地方……”

　　他说到这里，颇有为难之色。
　　公主说道：
　　“有话直言，本宫恕你无罪。若真是吞吞吐吐耽误了事情，到时候必将严惩！”

　　首领垂下头，飞快地说道：
　　“这都是些肮脏事，属下怕污了公主的耳。坊间人都知道，有一种少年，专门服侍贵重身份的女子，尤其是专为公主培养的。”

　　骄阳公主听出来了，他在暗示这名少年很干净，若是公主喜欢，留在公主府也不算什么。

　　见公主并没有阻止他，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道：
　　“他们将买来的貌美男孩统一养起来，大概有二十几个，养在寻常人家居住的大宅院里。甚至他们的左邻右舍，都是些正经的富贵人家，只知道此宅的主人出手阔绰，并不知他们有何营生。

　　“这些小公子们一向被严格看管，分批跟随名师学习。小公子们从不出门，更不会接触到低俗之人。这幕后之人，只一心一意，想培养出公子们的高华气度，还要培养出他们的一技之长。若是养得好了，就暗地里送到各公主府去。属下听闻，玉华长公主府的总管，就经常从这里为长公主采买少年。昨日昏倒的小公子，就出身于此。”

　　若是一个脸皮薄的公主，定会觉得被冒犯了，羞得满面通红，只听个开头，就会打断他的话，将他轰出去，顺便几十大板将他的屁股打得开花。
　　若是一个兴致浓的公主，就会感兴趣地说：
　　“哦，他们怎么没被送到我的府邸？去，打个招呼，把那儿最出色的十名公子带来，本公主也采买上两个。”

　　八公主府的侍卫首领担任保护公主之责，昨日理应派出人手，查找马前昏倒的少年身世，来排除危险。谁知道竟然查出这么一档子事来。若是跟兄弟们胡乱开个玩笑，说出这番话来，并不算什么，可是前头坐着的，是郑国最尊贵的嫡公主！谁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

　　骄阳公主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这处宅院的主人都结交了哪些朋友，与哪些达官贵人有联系？”

　　——这，是一个真正的掌权者才会问出的问题。
　　侍卫首领本来心里七上八下，听了这句话，马上坦然起来，他回禀道：
　　“此处来往之人甚杂，经常有些有门路的贵人找借口上门，想采买上两名美少年，献于公主，好捞得些许好处。所以，属下一时查不全，不知与三皇子和周家有无联系。”

　　“既然被严格看管，他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呢？”公主问道。
　　“听说是有打手喝了点酒，让他钻了空子。”侍卫首领禀道。

　　“也罢，此事到此为止，你且下去领赏去吧！还有昨日劳累之人，均有赏赐。”公主言道。
　　“谢公主！”侍卫首领喜出望外谢道。本来以为遇见这些糟心事，不被公主打板子，就不错了，没想到公主还另有赏赐。以后办事啊，一定要尽心尽力！通过这件事情，就知道八公主并不讲究世间的那些所谓忌讳，她是只看结果，只晓真相啊。

　　常嫣并不知，他的身世在一个时辰内，被公主查得差不多了。

　　他还在担忧，若是不能留在公主府，幕后人，会不会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由一名侍女带路，他理了理衣袍，姿态优雅地走进了大厅。
　　虽然他所居住的府上，已是万分富贵，可是他初来公主府，仍然被这气派差点迷住了眼。玉石铺地，仙鹤展翅，奇花异草，美人如云。只一个来问话的李姑姑，那衣衫上熏的香极其雅致，那少有的几件饰物就世所罕有，更何况是还未谋面的嫡公主呢？怪不得教导他们的人说，去了公主府上，千万不要眼皮子浅，会被人笑话的。
　　“草民常嫣，拜见公主殿下。”他跪下叩首道，“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草民愿为公主做牛做马、做奴做婢来还！”

　　“抬起头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
　　他瞬间就改变了主意，顺势抬起头来。

　　若是一个严谨的声音，他就回道：
　　“草民不敢。”推让上一个回合，定会让公主觉得他守规矩，心中颇喜。
　　若是一个轻柔的声音，他就妩媚地抬起头来，用一双美目暗中传情。
　　可是现在，他听到的是一个清冷的声音，所以他不敢拖延，也不敢尽情地展露媚态，只能表现出自己温文尔雅的一面。

　　他抬起头，目光下垂，盯着波斯地毯的一处骆驼的图案。
　　不经贵人允许，他不能直视其颜，会被怪罪的。

　　他不敢将自己伪装成天真烂漫的少年，用崇拜依赖的目光来获得宠爱。因为听声音，他知道此举不妥。八公主不是爱玩养。成的人，她更喜欢清清爽爽地相处。他凭借着所知的她以往的经历和他听到的声音推断着。
　　这可是一个能鞭打御药房总管的彪悍公主啊！他不敢贸然尝试，因为他的命只有一条，一个不慎，他任务失败，死在了这里，幕后人不会为他收尸，还会派别人来。所以，他要谨慎，他一定要活着，平安地留下来！

　　“你可记得家在何处？”公主问道。
　　“草民不记得了。草民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又知自己相貌奇丽，若是到了大街上，怕是无法自保，望公主开恩，收留小人。”他饱含着真挚，诚惶诚恐地说道。

　　“也罢，那就留下来吧！”公主应允。
　　常嫣马上磕头谢恩。
　　——太好了，命保住了！他在心里欢喜道。

　　这是他第一次与公主交谈，甚至连她什么模样都没有看见。
　　后来的常嫣常常后悔：若是当时能大着胆子偷看上一眼就好了，就不会浪费了那许多大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