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悍公主记》天下夏天

22、李浩其人

　　李浩踏进了公主府。
　　看着名贵的太湖石，翘起的屋脊上威严的镇兽，路中央用彩色石头拼成的凤凰，真是满目的富贵！
　　他先是有些慌张，只敢贴着路边行走，再就是惊喜，那镇兽和凤凰等物可不是普通人家能用——他现在是真真正正地踏入了权贵之家！

　　于是，他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等到真正地登堂入室，拜见了骄阳公主之后，他心如止水。
　　——这是最好的状态，不骄不躁，不卑不亢！

　　骄阳公主穿着一身胡人男子的服饰，干脆利落地坐在大堂中央，一挥手，令人奉茶，接着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笑道：
　　“前些日子听到李姑姑说了一些趣事，逗得我直笑！我还以为李卿说的只是个笑话，谁知道我让人查了查，竟是八、九不离十。我见李卿家境寻常，足不踏将军府，又如何得知韩将军家宅事？莫非卿有九口十耳不成？”

　　李浩一拱手，答道：
　　“这也算不得机密事！韩将军夫人治家甚严，韩家二少夫人的丫头就良莠不齐了！我有一煮饭婆子，在街上经常与人吃酒玩笑，就听了一耳朵，回头当故事讲与我听，只想让主家开心，讨个赏！”

　　——其实，是不是他特意派人，去请韩家二少夫人回家探亲的丫头吃酒，再塞些银子，买些有趣的故事听，就不得而知了！
　　骄阳公主也并不计较那些详情！只是见他举止有度，说话风趣，又知他办事严谨，便起了爱才之心。

　　“这可真是巧！”骄阳公主拍了拍手，笑道：“有趣的故事我也爱听！以后再有什么新鲜事，李卿只管入府来，讲与我听！”

　　一旁侍奉的李姑姑闻言，便亲手交给李浩一块可入府的牌子，又回到了公主身边。

　　“春雨蒙蒙，杏花初绽，杏榜眼看就要公布，李卿可在家安心等候。若是上了榜，且安心去外地做官，若是没有上榜，公主府自有卿一席之地！”骄阳公主承诺道。
　　——这就是公主应允他的官身了！有些上了杏榜排行稍差之人，就算要做官，也得在京城候着，四处送礼打点，等待补缺。如果他上了杏榜，想也不是可入殿试的前三十名，如今有了公主的背景，自然九品县令之职，措手可得！若是仍然没有入杏榜，便来公主府任职！

　　李浩不由得大喜：
　　“多谢公主！在下定为公主效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两人在厅内又闲谈了片刻，一位穿着胡人衣服的小儿，“蹬蹬”地跑了进来，拉住公主的胳膊，笑缠道：
　　“已经赏了他官做，姐姐不用再跟他闲磕牙，我们快去市坊吧！”

　　“嗯，你应该唤我什么？”骄阳公主故意板起脸道。
　　“兄长，刚才是我唤错了，小弟愿意受罚！”宁儿皇女扮出一副可怜相，哀求道。
　　——现在，从街上买来的各种新鲜事物已经吸引不了她了！她更喜欢去街上游玩！

　　“好吧！这次便饶了你，到了街上可不许说错话！”骄阳公主用手轻点她的额头，笑嗔道。
　　“知道了！知道了！”宁儿欢呼雀跃起来！

　　李浩得了李姑姑的指点，向宁儿皇女行礼，并且毛遂自荐，愿为两位皇家的尊贵之人引路，前去街坊游玩。
　　骄阳公主见他识趣，自是满口应允。

　　公主与皇女男装出府，除了贴身的小厮——墨趣和香儿，身边还跟着十几位懂武之人保护。
　　一行车马浩浩荡荡地走在街上，路人一看便知道是不能随便招惹的权贵人家！

　　李浩自是不能引领公主去烟花之地或偏僻之处，便有说有笑地转了几个名胜之地，引着公主来到了胡人酒肆！

　　胡人酒肆在长安城有三个特点：近！贵！新！

　　近，是离城门近！（具体位置就在西市和春明门一带。）
　　那些刚进城的商人们，乐意少走几步路，在离城门近的地方歇腿、喝酒、摆阔气！而那些送别之人，也习惯在离城门近的酒肆，为亲朋好友洒酒作别！
　　“何处可为别，长安青绮门。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

　　贵，顾名思义，就是卖的贵！
　　无论是笑靥如花的胡女歌舞，还是颜色艳丽的葡萄酒，与其他的酒肆相比，都是贵的离谱！只有贵族少年，才能不断地光顾！
　　“卷发胡儿眼睛绿，高楼夜静吹横竹。一声似向天上来，月下美人望乡哭。”这些胡人背井离乡，来到长安，就是为了大挣、特挣一笔！

　　新，自然就是新奇！
　　本地人的酒馆中喝得最多的是米酒，但胡人的酒肆则大都是从西域传入的名酒——高昌的“葡萄酒”、波斯的“三勒浆”和“龙膏酒”等等。更不用说，胡姬表演的特色歌舞了！那些迷人的舞蹈有《胡腾舞》、《胡旋舞》、《柘枝舞》等，真是“美人急转如风，体轻似无骨！”
　　龟兹乐有七个音阶，演奏的乐器有18种之多，包括竖箜篌、五弦、昆琶、笛、笙、箫等。舞曲《春莺啭》和《火凤》并称二绝。
　　时人有诗赞曰：“女为胡服学胡装，伎进胡音务胡乐，火凤声沉多咽绝，春莺啭罢长萧索。”

　　李浩一路上妙语连珠地介绍，惹得宁儿皇女更是连连惊呼！
　　到了胡人酒肆，三人刚一下车，便见一位美貌的胡女扬着手冲他们打招呼。

　　宁儿也不禁扬起手来挥一挥，那位胡女便笑得越发地动人！若是说刚刚，她只是在招揽贵客，那么此时，便是有些真心喜欢这位可爱的小贵人了！

　　李浩自然也同朋友们一起来过这里，便熟门熟路地走过去，同一位端酒的胡姬说了句什么。很快，一位高鼻深目、相貌堂堂的胡人老板，笑呵呵地迎了出来，将众人迎入了雅间！

　　龟兹乐响起来，胡旋舞跳起来，夜光杯里盛满了艳色的美酒，胡姬貌美如花，穿梭招待，与客人说笑，笑声不绝。
　　胡人酒肆里价钱虽贵，但是老板的性情却豁达豪爽！

　　有胡姬遥遥招手，一位骑马而来的熟客笑道：
　　“今日事急，没带银钱，却又口渴，不如白饶上一碗！”
　　胡人老板倒也没有小家子气，只管笑着应许，令与他相熟的胡姬为他端出碗去！
　　那名胡姬笑骂了几句，将酒碗高举过头顶，那名熟客并不下马，接过来一饮而尽，承诺有空了必来光顾，便打马而去！

　　对一些熟客，赊账、白喝都是常有的事儿！宁儿初见，不禁觉得新奇！

　　李浩笑着解释：
　　“哪间酒肆没有闹事、闹场的？正因为如此，胡人酒肆才客似云来，在长安城站稳了脚跟！”

　　宁儿皇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视线从窗外拉回来，继续看胡旋舞。此舞正如诗人们的诗歌描述：
　　“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曲终再拜谢天子，天子为之微启齿……”

　　更有诗人赞道：
　　“体轻似无骨，观者皆耸神，曲尽回身处，层波犹注人。”

　　骄阳公主随着乐声打着节拍，身体还随着胡姬的舞蹈做着轻微的晃动，真是乐在其中！

　　“公主，三皇子来了！”墨趣在公主的耳边小声禀报道。
　　“哦！”骄阳公主扭头看去。

　　果然，不多时，三皇子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群傲气书生。三皇子在酒肆内一掷千金，为求一首绝世好诗！

　　书生们精神振奋，意气风发，纷纷在此地斗起诗来！酒肆老板为了宣扬名声，自也乐见其成！

　　一时间，三皇子惜才爱才之名声甚嚣尘上！
　　骄阳公主在雅间内默默地看了半晌，叹道：
　　“太子不善用人，被罚禁足！三皇子却惜才爱才，千金买马骨！真是高下立见！这一届科举士子们的人心背向，可见矣！”

　　——太子只想着用一首诗，压过公主府编纂的诗集《春日画舫唱和》，来显示太子府人才济济！三皇子却是一掷千金，只求一首好诗，来昭显爱才之心！
　　不管是手下的谋士出的主意，还是自己的脑瓜子想的，都只能说，从才能上看，太子不如三皇子！若太子居于谪位，仁厚爱民，体恤弟妹倒也罢了！偏偏他还争强好胜，嫉贤妒能！

　　太子怎么就傻得想不到，公主可以嫁给状元，却不能与皇子和皇帝相争，去招揽那前几名的人才！因为公主生为女子，兄弟众多，本就不能与他们相争！他又何苦被门人算计，来特意针对公主！
　　他的对手本该是年长的皇子才是！

　　这才是骄阳公主在皇帝面前，打着相看之名，买了画舫游春，轰轰烈烈地出了一本诗集，却只招揽了一位历年都没有考中的学子的原因！

　　——皇家事，能不沾身就不沾身！
　　李浩听罢，谨慎地再表忠心道：
　　“不论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我自追随公主，岿然不动！”

　　公主含笑点头。

　　然而，雅间外的那些士子们，喝多了酒，有些醉了，不免放浪形骸，大放厥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