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走了眼之后》特伦苏

20、有人生气了

　　夏雪天内心忐忑极了。她有些后悔答应了顾月城的邀约。

　　顾月城好像带着她踏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之前那次的记者会，因为事前说好一切都是做给别人看，所以她基本没有像这次一样的临场感。上次就像是“演戏”，而这次真的演戏了，却成了现实。

　　她看不见，场地内充满了各种工作人员搬东西和大声呼和的声音，让她有些局促不安。

　　更重要的是，戚丽丽也在。

　　戚丽丽本来是要离开的，但见了顾月城带着夏雪天来试镜，反而决定不走了。

　　她倒要亲眼看看，看看夏雪天怎么在大家眼前丢人，老周导的嘴炮可不是看人来的，无差别攻击从不熄火。

　　戚丽丽看着独自一人坐在那边的夏雪天，走到顾月城的身旁，“你看她那副样子，根本没有一点明星样儿，小家子气，穷酸。”

　　顾月城正在跟曲副导沟通试镜的事宜，不是很耐烦的回答戚丽丽，“她什么样我心中有数，轮不到你插嘴。”

　　戚丽丽被噎了一下，委屈得不得了，下意识的就想抓着顾月城的袖子跟他撒娇。

　　顾月城比她反应的更快，一双鹰目扫了戚丽丽一眼，戚丽丽刚抬起的手，尴尬的又放下了。

　　“你要知道，我能捧起来宋耀，便能捧起来她。”

　　戚丽丽不敢接话，因为她知道顾月城并不是在吹牛。宋耀成名之前的样子和经历，从不是什么秘密。任谁看了之前的宋耀，也无法和当今的宋天王联想到一起。可顾月城就是有办法让宋耀走到了今天。当然，也并不只是宋耀，被顾月城捧起来，现在都在圈子里占有一席之地，没有人会去质疑顾月城的造星实力。

　　既然顾月城敢说出这句话，那就代表他一定能做到，因为这个人的狂妄，是以他自身的实力做背景的。

　　戚丽丽有些不甘心，她就看不明白，这瞎子有什么好的。

　　“我可提醒你，广告的导演是老周导。老周导这个人什么样子，你比我更清楚。他可不会因为跟你有交情，就高看这个卖花的一样。”戚丽丽说到这儿，娇笑起来，“到时候老周导要是把她骂哭了，你不会心疼么？”

　　心疼？这两个字让顾月城心头一动。

　　会么？他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心疼？

　　顾月城瞬间烦躁起来，他也没办法说清这种烦躁的来由。

　　“如果你要留下看着，就坐在一边好好看。”顾月城冷冷的对戚丽丽说，潜台词就是“一边老实呆着去”。

　　戚丽丽不甘不愿的哼了一声，顺便白了远处的夏雪天一眼，挺起胸脯像高傲的孔雀一样走回去坐下了。

　　没一会儿，片场里热闹起来，一个白发的老先生在众人的拥簇下走了进来。

　　老头儿很瘦，个字也不高，一头的银丝，面目表情很严肃，似乎不太爱笑。

　　他看见顾月城，明显的有些惊讶，难得带上意思笑意，“小顾？”

　　顾月城也冰山融化，带着闪瞎了一片女性工作人员的笑容，主动走到了老周导的身边，有礼的说，“周老师，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精神。”

　　老头儿因为不常笑，不怎么熟悉“笑”这个动作，所以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哪呢，比不了你们年轻人呐。你怎么来了？”

　　顾月城也深知老周导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寒暄过后便开门见山，“之前我们公司来的人，听说您都不满意。”

　　老周导一下子敛起了笑容，“哼，都他妈的白学演戏了，学文都喂到狗肚子里，出来不嫌丢人的，我都替他们害臊！”

　　他情绪的瞬间转换，让周围的人吓了一个个都不敢出声了。

　　老周导就是这个风格，一开口骂人，不管男女，什么难听骂什么，几个脏字儿那根本就是小意思。

　　“那您看看我带来的人吧。”顾月城说着，对着夏雪天的方向看去。

　　老周导顺着顾月城眼光，就看见那里坐着一个少女。

　　少女没有任何妆容和修饰，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平和的表情似乎带着一点小紧张和小羞涩，跟这个摄影棚可以说的格格不入。可就是格格不入的冲突感，却奇妙的产生的一种矛盾的平衡。

　　老周导慧眼如炬，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真瞎？”

　　顾月城点点头。

　　老周导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如果是你带来的人，那就试试吧。小曲，布景。”

　　工作人员们收到指令开始忙碌起来，顾月城走到夏雪天的身边，挨着她坐下。

　　“怎么？很紧张？”

　　夏雪天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没有到很，但是确实有一点。”

　　“后悔了？”

　　夏雪天想都没想的摇摇头，“不后悔，又不是让我去陪人睡觉。为了手术费，我愿意尝试。”

　　顾月城把准备好的安慰和鼓励咽了回去，这女人就不会示弱一次么。她总是很明白，活的明白，明确的知道自己要什么，该做什么。至少此刻，这不是一个让人喜欢的特质。

　　顾月城停顿了一会儿，干巴巴的冒出一句，“别紧张，你很适合这个角色，相信我。”

　　“你是在安慰我？”夏雪天有些惊讶，她印象里的顾月城和最近的顾月城，越发的不一样了。

　　顾月城脸上有些不自然，“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我看人的眼光很准。”

　　夏雪天听出顾月城口气里的别扭，低头偷笑，一时之间紧张的感觉消退了不少。

　　短短的广告只有两分钟，剧本也很简单。

　　讲述了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女孩，她的世界里没有任何的色彩，直到有一天，她误入了一个神圣的花园，花园中间的白色石柱上供奉着水晶之恋。悲伤的女孩慢慢的走到石柱旁，拿起水晶之恋，打开盖子，奇妙的香气散发出来，女孩慢慢露出笑容，从此她的世界里有了色彩。

　　曲副导布置好现场，走到顾月城身边，“你没带梳化吧，我让我们这儿的人给她上上妆。”说着，对夏雪天努了努嘴。

　　“不用。”顾月城说的很简洁。

　　“啊？”曲副导以为自己听错了，“连淡妆也不用啊？就这么上？”

　　“恩。”

　　“那怎么行呢？这怎么入镜，入镜也不会好看啊。”曲副导基于专业人士的立场说。

　　“放心吧。”顾月城说的胸有成竹。

　　曲副导也知道顾月城的脾气，没比老周导好到哪去，便不再多说了。

　　*

　　开始试镜。

　　全场很安静，老周导坐在躺椅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监视屏。

　　场内其他人也都带着各种心思。

　　戚丽丽完全是等着看好戏，也有一部分工作人员和她抱着一样的态度。另一部分工作人员则是害怕，害怕夏雪天演不好，老周导又要大发雷霆，到时候还不是他们跟着遭殃。

　　唯独顾月城和其他人不一样，一脸的平静和自信，仿佛势在必得。

　　画面中央，是穿着白裙的夏雪天。

　　夏雪天从没觉得自己的心跳有这么快过，她的眼睛明明看不见，但是她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全场人们的目光都焦距到她的身上。

　　这一道道目光有担心有戏谑，种种的压力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身上。

　　这种压力大到让她的手脚都无法动弹，第一步怎么也迈不出去。

　　一分钟，两分钟…

　　五分钟过去了，夏雪天还是一动不动。

　　老周导终于等不下去了，“噌”的一下站起来，“你他妈的不会演戏，连路都不会走了是么？你是死人？！”

　　顾月城脸色一边，第一时间入镜，牵住夏雪天，对着老周导说：“周老师，稍等一下，我跟她说几句。”

　　老周导按下怒火，给了顾月城几分面子，气哼哼的坐下了。

　　顾月城握着夏雪天的手，觉得就像握着一个冰块，他牵着夏雪天往摄影棚的角落走。

　　沿路上，工作人员都在窸窸窣窣，走到戚丽丽身边的时候，戚丽丽毫不掩饰的笑起来，笑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这笑声让顾月城觉得刺耳极了，就好像不在在笑夏雪天，而是在笑他自己一样。

　　不，比那更严重，这笑声，和他手中握着的冰冷的手一样，让他觉得胸口闷闷的。

　　好陌生的感觉，很不舒服，有些不像他自己会有的感觉。这是心疼么？

　　他回过神，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娇笑的戚丽丽，戚丽丽的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在脖子里一样，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可笑。

　　因为顾月城满眼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