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飏空

2、客栈

　　“掌柜的，给我备间上房，再来几盘小菜。”
　　“姑娘您里边请。”店小二急忙跑到门口，弯下身子笑嘻嘻地，走几步便拿着挂在肩上的白布使劲地往凳子上挥打“啪啪啪啪”几声，凳子就像铜镜一样。又一边朝身后那道小布帘扬了嗓门：“来几盘小菜。”
　　“您稍等片刻。”店小二麻利地站在桌子旁说道，“我们这的铁观音也是顶顶的好，您要不要来一壶试试？”柳灵略为迟疑一顿，缓言道：“那便来一壶。”
　　“一壶铁观音。”店小二又朝那块小布帘嚷起了一声，又低声向柳灵说：“恕小的冒昧，敢问姑娘您独自一人来这苍茫雪地中所为何事？”
　　柳灵抬眸看见店小二有棱有角的脸庞倒是有些许疑惑了，他的身上若有若无的散来一缕缕药味，面容虽为市井之人，药香虽也应是受过什么东西的消除，但长年累月而来的气息却无法彻底清除。柳灵不由得警惕了起来，面上仍是面不改色的言道：“听闻北国雪境十三湾为天下最接近仙境的地方，虽知凶多吉少，却仍是受不住诱惑前来了。着实想有生之年看一看。”
　　“我幼时曾跟随家父学医救人，因家中变故，又偶遇贵人相助方得以在此苟且偷生。此处虽没有人的足迹，倒是因此才超脱尘世。我在此多年，虽只守着这几年才见一人的客栈，倒也享受。”店小二在说话时眼中暗暗流露些许无奈，想来来此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柳灵却是静了下来，一边又一边过滤店小二所言，判定其中真假。此时却听到一女子略微羞涩的声音：“姑娘您久等了。”店小二微微笑道，“您今儿个呢细细品一品我们这的铁观音，包您以后喝不下世间之茶。”
　　柳灵朝女子扬起了一抹微笑，低头抿几口铁观音，将瓷杯在手中摆弄了几番，放到嘴角前，说“未至鼻前香气袭人,入口犹有几分余香，铁观音多一分香气不成少一分也不成，好茶，好茶。”
　　店小二扬起了头颅，转转眼珠子,吆喝一声：“若姑娘要喝龙井、碧螺春、大红花等茶中翘楚，说实在的小店确实没有，而这铁观音，小店还是有那么几斤几两的。”
　　“这般世间好茶这都能弄到，为何没有龙井等？”柳灵放下瓷杯，略带玩味的看向店小二，“能在北国雪境十三湾客栈，想必身后势力定是不凡吧。”
　　“姑娘过奖了，我家主子常说一切浮名虚名都如同幻影一般一触即碎，我家主子为的不过是以铁观音一茶结识天下同好之人。”店小二却是昂起头来，挺了挺小身板，就连那块白布也是傲然站立在他肩上，如同将军一般，蔑视整个战场。
　　“你家主子倒是奇人。”
　　“说起我家主子，那可是与古都莫家大公子齐名，姑娘您……”柳灵“砰”地一声滑下瓷杯，静静地，瓷杯缓缓地掉落于地，颇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态，碎了跳动一地，张牙舞爪地.
　　"姑娘小心。“店小二忙道。
　　柳灵恍然惊醒，望了一地的碎片，叹声：“可惜了这好茶，对不住了，这瓷杯便记到我的账上吧。”
　　“不打紧不打紧，姑娘您若是喜欢，待会小的再将一壶送到您的房内。”
　　“那便多谢了，我也累着了，先去房间歇息会，待会劳烦小二将小菜与铁观音一齐送来了。”柳灵伸手捶捶肩头，又来了个懒腰，缓缓站起，叫小二带路。

　　“这客栈果真不同寻常，别说是这铁观音，单看这店小二，就不像是市井之徒，不知他们的主子又是何方神圣。”恍恍惚惚间柳灵又看到了祁阳坐在凳子上正悠闲地抿几口茶，目光柔和地看着她，轻轻说声：“灵儿，慢些吃，别噎着了。”“祁阳，你也多吃一些，管他们主子是神是鬼，我们明日便离开这里，去山中看看雪景。”柳灵不住地用筷子扒着满桌的饭菜，别说，便是终日严寒的雪境，竟然还能吃到如此新鲜的菜叶，当真是奢侈奢侈啊。
　　“哦？”柳灵看着祁阳模模糊糊地挑了挑眉头，嗤笑一声，“你当真不想见识如此出众之人。”
　　“不想不想。”
　　“嗯？”
　　“祁阳你坏死了。”柳灵涨红了脸转向一边，“我看你一人便足矣。”
　　静，静，静，窗外的风声暧昧地略过耳边，烛火任性地往上窜动，就连那床帘，也在咿呀低语。“我也一样。”柳灵只觉得祁阳正站在她身后，双手揽住她，轻轻将头埋在她肩上，“灵儿。”
　　“嗯？”
　　“你可愿为我研磨，与我共话桑麻？”
　　“嗯。”柳灵任凭这若有若无的触感抱着她，头微微偏靠在他的头上，双眼细细地望着那双揽住自己的手。突然间祁阳的右手只留下了宽大的衣袖，飘飘忽忽的，空空荡荡的。左手上不知何时布满了伤痕，恍惚间手臂急剧发黑，柳灵只觉得冰冰凉凉，耳旁的呼吸声渐入死寂，再望向祁阳的左手，已然是一根残破的白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