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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婚约 ...


  •   在帝都上层社会里,认识富安安的人对这个女孩的认识都停留在“简单、天真”这两个褒贬不一的形容词上。关家最受宠爱的第三代关晓萌曾经在某一次名门千金的宴会上大喇喇地用嘲讽的语气说出这两个词,皇族有位亲王世子曾经以惊讶兴味的口吻点评富家二房大小姐的天真烂漫。更多的人说起对富家二房大小姐的看法时语气都隐晦不明,不知道是在夸还是在讽,或者是在隐隐羡慕却又瞧不起?

      人类的劣根性在于矛盾重重,富安安的天真简单在周围那些经历人心叵测的计算里长长大的名门后代而言是代表弱势的一方,他们不用动脑,不用费尽心机就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于无声无息中毁掉那个天真的女孩儿,可是又正因为他们缺少那份天真简单与纯粹,在鄙夷对方的弱势时本能里偏偏想要呵护这份他们在年岁尚幼还没形成完整的人生观便已经学会谋算而弄丢了的简单纯真。

      所以关晓萌恨其不争时,希望能通过尖酸刻薄的言辞刺激她,好让她对周边的危险有所警惕,别一根脑筋似的相信人。所以那位亲王世子惊讶兴味之余感慨人世间最后一点净土在富家。所以上层社会里这些名门后代不会与富安安太亲近,但凡碰面相处都是极为友好的。

      这些都是外人对富安安的看法,他们矛盾重重地给富安安营造了一个复杂的相处空间,而在富家富安安的地位因老夫人、长房一家毫无保留的呵护,从小到大无忧无虑。起码在去东陵星前,富家的环境单一而纯粹美好。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富安安表现出来的一面也是单一而纯粹美好的。而且这种单一的表现还延续了十多年。

      人类的劣根性不仅仅在于矛盾重重,还有思维定格的惰性。富安安的简单天真在忧心计算她的人眼里是蠢货的代言词,是好欺负好蹂躏的。在二夫人与她的一双子女心中富安安就是可以任他们耍玩的猴子。

      然而她们太得意,得意到忘记富家是什么地方,富家上面还有个精明阅尽世间阴暗面,在后宅斗争了一辈子的老夫人,以及拥有超凡识人眼光的大夫人。在这样两人言传身教下富安安又怎会是个蠢货?富安安简单天真不代表她蠢笨不堪,她的简单天真在于她没感受到敌意,或者说她的心大,对一些不愉快不舒服的小细节会用一颗大心脏去包容。

      正如老夫人对富中恒夫妻二人说的那番评价,有些人自以为聪明,殊不知不过就井底之蛙,以为看到那一方狭窄天空便是全部,愚蠢地想要打碎那畸形又稳定的关系,拥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结果打碎了那方空间,跳出了那深井,却发现天空很大不是她能拥有的,天空中变幻风云,偶尔惊起的狂暴会将她毁灭。

      老夫人已经看到富家内宅表面的平静将要不复存在,二夫人与她的子女可没有这么深远的目光,用她们的惯性思维去解析富安安,以为经历了生死劫后的富安安还是原来的那个富安安,还是她们能够轻易操控的笨蛋,于是富青青在富安安面前首次吃瘪。

      富青青惊惶地离开梨园,直到混乱的眼神瞄到一抹水光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远离了那一院子如雪的白。回想之前富安安那冷淡的眼神,轻且冷的声调,刚刚恢复一些的红润脸色再次刷白,脚下步子加快,飞快地朝冠华居跑去。

      “母亲!”富青青一路冲进二夫人房间,不忘挥退在屋子里侍候的侍女,拉着二夫人跑进卧室。

      二夫人被她的举动弄得不解:“怎么了?”

      “母亲,大姐知道那件事是我们指使的了。”富青青惊惶地道,失去血色的唇瓣被牙齿咬出深深浅浅的印记,整个人头皮发麻,冷得犹如腊月三九寒天兜头一盆冷水浇下,一股子寒意从骨子里渗透出来,冻得她牙齿直打颤。

      二夫人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不过她毕竟是成年人了,勉强压制住心慌,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于是富青青将在梨园被富安安训了一顿的经过巨细靡遗地说出来,稍后哭丧着脸望着二夫人:“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二夫人反而倒是松了口气,拉着富青青在沙发上坐下,说道:“经历过那种事,心里有戒备很正常,如果知道那事是我们指使的,我们又怎会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青青,这几天别去打扰你大姐,过些天等她放缓心神一切就好了。”

      “真的吗?”富青青依旧有些心神不定,她实在无法忘记之前富安安看她的眼神,真的真的难以言表的害怕。

      “那些人都死了,她能从哪儿知道是我们指使的?”二夫人胸有成竹地笑着,暗赞自己当初留了后手。

      见二夫人一脸笃定,富青青也稍微放松了些,强迫自己不去回想那双眼,点点头。

      与此同时,富安安也在跟吴凡谈论起自己针对富青青的目的。抬头看了眼清淡的天光,说:“虽然没有证据,可是我就是看不惯她那样子,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吴凡低头走在她身侧,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心境不一样了。”

      点头,“我发现我挺喜欢现在的样子。就像鱼缸碎裂后的鱼突然迎来更宽广的世界,就像稚鸟第一次离开巢穴展翅高飞,看到蓝天……那挣脱束缚拥抱自由的美妙感觉让人向往迷恋不舍放开。”

      “我也觉得这样的你,很好。”沉默半晌,吴凡轻声说道。

      吴凡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富安安时的景象,站在大门外微仰着脸望着钟楼,朦胧天光洒在脸上,模糊了五官,姿态却是那么端庄优雅,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惊讶地看到了她调皮的一面,眼里有快乐的痕迹。

      当时他就在想这是一个被大家闺秀外表束缚着真我的名门千金。现在想来眼前这女孩儿身体里流着那个人的血,又岂会真的规规矩矩过完她高贵典雅又自我压抑的一生?破开那大家闺秀的外表需要个契机。吴凡突然有些感激东陵星上那一场袭杀,解放了一个女孩儿懵懂中压抑的灵魂。
      ……
      数百年前富家第一代先祖从君王手中接下赐予姓氏的圣旨后,从富家第一代先祖开始,每一代家主都手握管理皇室财产的大权,并担任帝国户部司司长一职,帝国人民都陈之为“财神爷”。所谓有钱就有理,有钱就拳头硬,这一任“财神爷”富中恒平时低调,为人谦和,但是在某些时候他一点都不介意借着自己手握财政大权的势请人帮点小忙。

      在推荐信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须发皆白、穿着一身褐色麻衣的老者抬眼望着富中恒,面上皱纹笑出十分满的戏谑:“真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能看到财神爷请人帮忙。”

      老者叫李宰道,前任礼部司司长,卸职后被书院礼聘为名誉院长。

      富中恒收起推荐信,想到家中侄女堵门之举,跟着又想到家中那沉默少年深藏不露的一身武技,心情极好地笑道:“家有凶悍小辈,没辙,只得来劳烦李叔。”

      李宰道挑起眉,兴致盎然地问:“还有你无可奈何的人?倒是好奇了,哪个小家伙?”

      “李叔,”富中恒收起脸上笑意,表情平静不带情绪地垂眸盯着手上的推荐信,“这个人绝对不会让您白白推荐的。”

      李宰道不笑了,盯着他问:“你对这个叫吴凡的年轻人这么有信心?”

      “如果不是有信心,我又怎会跑来请李叔当这个推荐人。”前面说家中有凶悍小辈不过就是富中恒心情极好之下的笑言,这回说的话才是他真正愿意请德高望重的前任礼部司司长作为推荐人的缘故。

      “你来请我当推荐人,我是毫不犹豫的,你的眼光我自是信任,不过我倒是头回见到你如此正色,老头子我难得对那个叫吴凡的年轻人起了兴趣。”老人家说着,移开目光望向敞开的门窗外头院子里站着的少年,“可是那个孩子?”

      富中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是那个孩子。”跟着说起家中侄女请他当推荐人推荐少年去书院的经过,跟着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望着老人家,颇感怅然地叹了声,说道:“许木原的徒孙,我富中远还没那个资格当推荐人。”

      吴凡一身武技传自秦濡,秦濡一身本领又是得至许木原,说吴凡是许木原的徒孙也不为过。富安安为了保证吴凡能够成功进入书院,早已经将吴凡的身份从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定位在徒孙这个位置上。许木原的徒孙,震慑力是响当当的。

      “许木原?”老人家先是怔了怔,随即像才听进去这个名字似的猛然扭头,动作之猛也不怕扭着脖子,瞪着富中远,声音略显尖锐:“你说的是谁?许木原?”

      富中远深吸了口气,点头,得知自家侄女的外公竟然是传奇人物许木原,他自是惊讶的,也真的当吴凡是许家远房亲戚,直到自己被堵门才知道那“远房亲戚”所代表的含义。

      “许先生一生未收徒,身边只有一个叫秦濡的年轻人,两人之间关系亦师亦友亦主仆,外面那孩子就是师承秦濡。”富中远说道。

      盛有半杯茶的茶碗被胡乱丢在桌上,年过七十的老人家一改平时老态龙钟的走姿,脚下生风地冲了出去,等富中远也跟着出去后便看到书院名誉院长李宰道拉着吴凡亲亲热热地说话。

      少年吴凡沉静稳重,说话声音低沉清晰,不疾不徐,看在见过许木原的老人家眼底,恍惚间就像年幼时看到的那个立于湖畔看山看水岿然不动,背影如山的青衣男子,眼前少年已经有了青衣男子的几分山岳难以撼动的气势。

      交谈片刻后,老人家转过身,神情已经恢复自然,望着吴凡,语气一转严肃说道:“许先生曾短暂担任过书院院院长一职,可就是那短暂数年,书院在帝国大放异彩成就如今的书院。老夫年幼时有幸见识过许先生的丰采,你作为许先生的徒孙,半个月后的书院开学的入院试上,我等着你……”

      老人家没有将话完全说透,吴凡与站在廊下的富中远都明白那省略号里藏着的意思。吴凡垂眸低头说道:“书院是神圣崇高不可触犯之所在,晚辈会尽力而为。”

      “一定要进去!”老人家咳了咳,瞪眼道。

      吴凡笑了下:“晚辈会的。”
      ……
      跟着富中远回到富家,已经是傍晚天色将暗,两人刚下马车,一道身影就从院子深处冲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大伯,答应了没有?”

      富中恒瞪了自从东陵星回来后越来越没有名门千金的端庄样的富安安一眼,不大高兴地哼了声,没理她,直接走人。

      臭丫头,竟然敢小看他!富家大伯很不开心,决定要晾一晾自家某个不贴心的侄女儿。

      跟在他身后的吴凡朝富安安点了点头,富安安眼睛一亮,转身跑到富中恒身边,讨好地说:“大伯,等会我下厨给你做两样下酒菜吧。”

      富家大伯很傲娇:“稀罕。”

      “真不要?”

      “不要!”

      “您确定?”

      “确定。”

      “不后悔?”

      “……你打算做什么下酒菜?”

      得意地眯起眼:“当然是大伯爱吃的。”

      富家家主眼睛一亮:“那还待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梨园小厨房,吴凡跟在富安安身后打杂,看着富安安动作麻利地切菜,长眉微挑:“你们这样的家庭都有专门的厨子,真没想到身为小姐的你竟然会做菜。”

      “母亲走的太早,来不及做她拿手菜给我吃,就在日记里留下菜谱,我稍大一点就开始学着做,想母亲的时候就做来吃。”富安安说着话,手上动作不停,眉眼柔顺温润,嘴角微翘着就像个正在吃妈妈做的菜的小女孩儿一脸幸福。

      “小姐。”厨房外,秦桑站在门口低眉垂眸唤道。

      “什么事?”富安安问。

      “老夫人请小姐去一趟长寿苑。”

      富安安盯着食材,眉头微蹙,吴凡站在一旁晋江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从她手里取过菜刀,说:“我来吧。你快去。”

      富安安抬眼微讶地望着他:“你会?”

      “黄金卷,富贵满楼,桃花清片……”他每报出一个菜名,富安安的眼睛就睁大一分。吴凡轻笑出声,将她转换了个身面向厨房门口,“快去吧。”

      富安安扭头望着他,不爽地抗议:“太过分了。”然后嘟嘟囔囔地转身走了,出了厨房门还不忘回头瞪他一眼,“我记住你了!”

      记住他了?巴不得。吴凡失笑,低头做菜。

      富安安收拾了下,前往长寿苑。

      老夫人坐在客厅里,面朝厅门,目光落在面前茶几上的黑色檀木盒子上。那只檀木盒子约成年男子两只手掌合起来大小,雕花镶玉,贵气十足,看成色应该是陈年旧物,至少有了二三十年光景。

      “奶奶,您找我?”富安安笑着在老夫人身边坐下,目光扫到那只檀木盒子,好奇地望着。

      “这是给你的。”老夫人的声音响起。

      “给我?”富安安睁大眼,扭头盯着那檀木盒子,不解老夫人为什么突然给她东西。

      “那是关家的信物,代表你与关家三郎订下的婚约。”老夫人目光沉沉地望着听到这话一脸震惊的富安安,“奶奶知道吴凡对你有救命之恩,然而男女有别,你又已有婚约在身,以后莫让那孩子再去你的院子。”

      静默。小客厅陷入静寂中。盯着那檀木盒子,许久之后富安安突然起身看了不看老夫人一眼就转身离开。

      “老夫人……”孙嬷嬷有些担忧地望了眼富安安远去的背影,走到老夫人身边,欲言又止。

      老夫人叹了口气,深深朝内室走去:“那盒子先收起来,给那丫头一点时间,丫头是孝顺的,等她想明白再把盒子给她。”

      “是。”孙嬷嬷应声,眼眸中难掩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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