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半荒废星球上的杀机 ...
-
如果从太空里俯瞰东陵星，会发现这是一颗极为美丽的星球。星球表面上蔚蓝的海水、一望无际的绿色平原还有那苍白得令人心悸的矿坑，被透过高空微粒洒下的恒星光芒照拂，会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朦胧美感，就像一张一放多年的油画，蒙着历史的尘埃。
“这里就是母亲的家乡东陵星吗？”
通往东陵星的太空中转站，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站在玻璃窗前俯瞰东陵星，少女五官平凡，组合在一张鹅蛋型脸盘上顶多只能称得上清秀。不过少女的眼睛，黑白分明，眸子清亮——那是一双极为干净清澈的眼眸。
少女身穿一袭剪裁合宜，一见便知是纯手工制作、价格不菲的天青色连衣裙，一头及腰黑发油光水亮，上半部用水晶发夹挽成公主头披在身后。她的身后站着一名年纪约莫在三十上下的美丽女子，不论是精致完美的五官还是纤侬合度的身段，无处不透露出一股引人荷尔蒙分泌加速的性感妖娆的诱惑。
“是的，小姐。”被问话的女子面上风情万种地笑着，说出的话却极为恭敬。
少女轻柔明亮的眼眸覆盖上一层朦胧暖意：“母亲的家乡一点都不比首都星圈里那三颗星球差呢。”
中转站广播响起，通知旅客前往东陵星的转接飞船可以登机了。
……
东陵星位于延陵帝国边缘，从行政划分来看，二级行政大区的东陵星与首都星圈那三颗夺目的星球在同等级别，只是东陵星位于遥远的边缘地带，在帝国人民心中，遥远的东陵星早已经被遗忘在角落里，只在每年的建国日上，东陵星会出现在每户人家的电视里。东陵星上的人们的生活水平虽然不差，可相比起生活在更加富裕文明的其他星球的人们，东陵星落后得可有可无。
东陵星是一颗矿产极为丰富的星球，曾经这里是富裕文明的代表，可在数千年的开采挖掘后，这颗星期难以避免地出现老态，当引以为傲的矿脉被采掘完毕后，东陵星也渐渐地荒芜，最终成为一颗半废弃星球。
没了矿脉，以采矿为生的东陵星上的人们，在一天复一天的无矿可挖、无事可做的日子里，愈发的沉默。死水无波。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每一个或坐或站或倚靠着门扉望天的人的脸上都透着一股老味，不分年龄的麻木。
这就是那少女踏足东陵星后，这座于她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的星球给她的第一感触。
“小姐，你看，就是那里，钟楼。”女子指着远处那比任何一栋建筑还要高耸的建筑物，说道。
少女抬眼望去，眼眸亮晶晶的：“原来那就是母亲日记里记载的钟楼。”
“夫人年少时的住处就在钟楼街。”女子接着道。
少女的眼睛更亮了：“那我们还等什么，快过去看看呀。”说着拉着女子跑到电车站台。这电车是平民的交通工具，出身世家的少女很显然对这种早在首都星圈里销声匿迹不知道多少年的交通工具而感到好奇得很。首都星圈的平民出行乘坐的都是新型电力轻轨。
女子连忙拉着少女，指着站台对面，好笑地说：“我们该在那边坐车。”
少女尴尬地笑了笑，平凡清秀的脸庞因这纯澈而羞涩的笑容绽放出几分迷人的韵味。
……
钟楼街有一栋两层楼的花园别墅，东陵星的人们称之为“许宅”，这在东陵星是独一份的荣耀，连最高长官的住处都没有此等荣誉，将自家姓氏镌刻在大门上。
花园别墅大门口的墙壁上那“许宅”两字出自帝国最出名的书法大师之手，由帝国顶尖雕刻大师刻在整片花岗岩上，然后被送到东陵星与院墙契合在一起。
这里便是少女的母亲年少时的住处。
住在花园别墅附近的那些麻木无波、靠着无聊肥皂剧打发人生岁月的人们终于提起了点兴致——因为许宅外面来了两名陌生女子。这是多少年没出现过的情景啊，自从那许宅的小主人离开东陵星后，那座宅子里只有守门人以及偶尔每月一次前往许宅做工的清洁工人。那么，这两个陌生女子是谁？
少女打量着眼前雕花黑色铁门，透过花纹缝隙可以看到里面的院子里的景色。院子很大，修剪齐整的花圃、草地，还有一座小巧的假山水池。即便主人二十多年不在这里，这座宅子依旧定时整理修葺。
收回目光，少女转而抬头望向近在眼前的钟楼，嘴角抿出一朵可爱的笑窝。那些或明或暗关注这边的人们看到少女的脸后，立即猜到来人的身份——那张脸与这许宅的小主人太像了。
“小姐，我们进去吧。”一旁，女子已经按下门铃，一直守着这座宅子的看门人打开了仅容一人进入的侧门。
开门的是一个年纪与少女相仿的清瘦少年，一身休闲运动服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廉价货，发型也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款式，然而少年有一张清俊的面容，肤色白皙，脸型是那种不管什么发型都能驾驭得来的完美脸型，因此即便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发型，搭配上少年的脸也被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少女说了声好，跟在女子身后进入许宅，“咔嗒”一声铁门合拢，将外界好奇的目光阻隔在外。
那些好奇目光中有两双眼眸躲在街角日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眸中闪烁着阴鸷的寒光。
“人到齐了没有？”其中一人问道。
“都到齐了。”
“那个女人可别小瞧了，你我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打过她。记住，这件事必须成功，不许失败。”
“是！”另一个声音沉声应道。
……
进入别墅大厅，女子这才回头望向身后的少年：“你就是秦管家的那个远房外甥？”
“是的，我叫吴凡。舅舅去世前嘱咐我守着这座宅子。”少年道。
“你做得很好。”女子说道，跟着做自我介绍，“我是水漾。这位是小姐。”
少年目光落在地上，微躬身子行礼：“小姐。”
少女摆摆手，笑道：“你不要这么拘谨，我们是在东陵，又不是在帝都。我叫富安安。”目光扫过客厅里的摆设，每一样物件一看便知年份挺久，陈旧却依旧完好地摆在原位，“水漾说的没错，你做的真好呢。”
“舅舅说过这屋子里每一样物件都是小主人精心挑选来的，必须尽己所能地守住这里的一切。”
富安安点点头，面上现出一抹怅然，接过水漾递来的茶水，招呼吴凡在客厅坐下：“跟我说说你知道的事情吧，比如我母亲跟我外公。”她出生时难产，将她母亲的命折腾去了一半才生下来，之后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她两岁时母亲病逝，对母亲的认识与了解接都是通过母亲的日记与照片。
少年始终没抬起眼皮，倒也没拒绝坐下，说道：“舅舅提起过这座宅子是小姐的外公留给小姐的母亲的。舅舅说小姐的外公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物，而小姐的母亲也是一位很美好的女子。”
“就这点吗？”难掩失望。
“很抱歉，小姐，我……啊，对了，舅舅也说过小姐的母亲与长公主的关系极好。”少年说着，指着客厅里的一座古钟，说道，“那座钟就是长公主送给小姐母亲的成年礼物。小姐的母亲很喜欢那种古钟。”
富安安收回目光，望向窗外钟楼，她坐的位置正好能看清楚钟楼上的时间，少年见状，说道：“钟楼街本来没有钟楼，那座钟楼是小姐的外公在五十多年前出资建造的。”
“咦，真的吗？”富安安惊诧地睁大眼，连水漾也面露讶异。
吴凡点头：“这件事，东陵人人尽皆知。这座钟楼的意义在于提醒采矿的工人回家，每天傍晚钟楼会准时响起钟声。”然而在十年前最后一条矿脉枯竭后，这座钟楼的意义从此便留在人们的回忆里。“小姐不如去二楼的书房看看，里面有很多小姐的母亲与小姐的外公的照片。”
“我去看看！”富安安跳起来就朝楼上跑去。
……
“虽然夫人离开东陵星二十多年，不过这里每个月都会有人来打扫，在小姐离开帝都之前，我已经让人来此打扫一遍，并已经准备好一切用品包括食材。”吴凡对留下来的水漾说道，“我去准备晚餐。”
水漾望着他，难得升起一丝好奇心，这个总是垂眸望着地面的少年看起来平凡，然而在她看来，她更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少年身上丝毫没有底层人们身上特有的卑微之气，看起来谦恭，只是出于这社会对上下尊卑礼仪的严格执行。
“你多大了，吴凡？”
“十九岁。”
水漾点点头：“你去吧，这几天得辛苦你了。”
少年的背影挺拔，行走间肩膀一直成水平线，步伐快而稳，水漾眸中闪过一道亮光，那是高手姿态呀，如龙行虎步。水漾知道这许宅之前的管家秦濡是古武高手，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首先是她到夫人身边时，夫人已经离开东陵星，二来秦管家年事已高一直留在东陵帮小主人守着许宅。后来夫人身体不好，一直念念不忘的想回东陵的想法未能如愿以偿，以至于临终前遗恨满满。
如今见到少年，又发现少年八成从秦管家那里将一身本事学来，本身就是古武高手，骨子里潜藏着好战因子的水漾兴奋起来，开始考虑要不要等晚上找个时间跟少年切磋切磋。
钟楼街的钟楼准时在六点响起，那些游走在大街小巷无事可做的东陵人们开始返家，这是他们这么多年来的习惯，就算没有矿可挖掘，钟声响起便返家已经根深在骨子里成为与生命同步的本能。
与此同时少年也已经将晚餐准备好，在楼上书房的富安安听到钟声也自动自发地下楼，见少年将餐桌摆好就要退下，连忙叫住他一起晚餐。
“这不合规矩。”少年说。
“我说过这里是东陵啊，不要那么拘礼，快坐，人多吃饭才热闹嘛。”见他迟迟不动，富安安起身就要去拉他，吓得少年急忙入座。耳垂有些发热，名门千金怎能做出与男子拉扯的事来，那不合规矩的呀。
富安安眯眼笑，一脸得意，还朝水漾做了个鬼脸，水漾很无奈地摇头，她家小姐平时在外人面前端庄得体，没人的时候，比如眼下此刻，只有三个人的屋子里，就爱做一些小恶作剧来吓人。想到这，水漾抬眼看向少年，见少年一脸窘迫也忍不住想笑。再沉稳不似少年人，也只是“不似”。
“外公的墓地你知道在哪里吧？”晚餐进行到尾声，富安安突然问道。
吴凡点头。他舅舅的墓就在她外公旁边。
“你准备一下，找个时间去看看外公吧。”
……
钟楼街上的钟楼筑基开建时，正是富安安的外公许木原人生最辉煌的巅峰时期，当然，从许木原的名字被帝国上层金字塔尖端的那些人记住始，许木原的人生到死都是辉煌的。
或许帝国有四分之三的平民不知道许木原是谁，但是东陵星上无人不知道许木原。那是一个在东陵人们眼里几乎无所不能的存在，几乎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许木原这三个字哪怕在他逝世数十年后，在帝国上层依旧有人会偶然想起，在东陵星更是时常被提起。
在东陵人们来看，他们现在拥有的这虽然无味无聊却衣食不愁坐吃等死的生活是许木原为他们争取来的。那是一位高瞻远瞩的男人，数十年前就看到东陵星的未来命运，及早便为东陵星上的人们做好打算。
帝国通过东陵星源源不绝的矿产能源的输送发展壮大，那么当东陵星有一天矿产能源枯竭，帝国就必须做到反哺——这是许木原在上书帝国皇帝时所写的内容。否则如今的东陵星上的人们在没了矿产能源的依赖后必将贫困，更不会拥有如今虽然麻木却也不愁吃穿的生活。
所以，许木原的墓地从来不缺少鲜花供品。
“外公真受人爱戴呢。”富安安感慨，眸中难掩与有荣焉的骄傲。她是许木原唯一的后代，当她从书房里了解到她的外公是多么令人骄傲的时候，照片上那个未曾谋面，不曾抱过她的男人从此不再陌生。而她的母亲也的确如吴凡的舅舅所言是个美好的女子。
“外公去过那么多地方，不知道母亲去过多少。”原来她的母亲之所以离开东陵星，是想重走外公走过的路，却不曾想再也回来不了。
“夫人只去过帝都星圈，就再也没机会去其他地方。”水漾应道。
原因双方都清楚，那是富安安的母亲许柔遇上富家嫡次子富中远，因为爱情，再未远行。
“水漾，你说我现在是该叹一声可惜呢，还是叹一声幸好？”眨眨眼，富安安一脸无辜地问。
水漾哭笑不得，这问题问的！懒得理她这惫赖样，将长香点燃递给她，富安安耸肩，接过来，行磕头跪拜礼，然后将长香插入墓前的香坑。
在她身后，吴凡盯着墓碑上照片，那个人他也不熟悉，只不过从小到大在舅舅身边听了不少，渐渐地也就觉得自己与那人之间没有了隔阂，甚至还衍生出崇拜。舅舅说那个人是帝国第一高手，那些被帝国捧在明面上的所谓第一根本就无法与墓碑上那个人相提并论。
对舅舅的话，他是相信的，因为他一身功夫便是舅舅教的，而舅舅那一身功夫都是墓碑上照片里的那个人所教。舅舅说，他与那个人之间的感情既是主仆也是父子兄弟，只是舅舅不知道每每提起那个人，他的目光里岂止这么点情感？
眼前这个少女与墓碑上的那个人相貌有六成相似，那双眼眸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舅舅临终前遗憾无法再见一眼小主人，不知道舅舅在不远处看到小主人的女儿会不会开心？
应该会的吧。少年心想。
“我们东陵有一句名言，与小姐的外公有关。”他突然开口道。
富安安回头望着他，脸上蒙上一层好奇的光芒：“什么名言。”
目光落在墓碑照片上：“他的一生比烟花还寂寞。”
富安安的心跳倏地漏掉一拍，浓浓的惆怅涌上心头，回过头望向墓碑，眼眸酸涩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说？”她没有回头，但吴凡知道这话是在问他。
“爱而不得的人生不是比烟花还寂寞？”他的舅舅也是这样。
“是因为我的……外婆么？”
清亮的眼眸覆上朦胧雾色，只是还没来得及惆怅，水漾与吴凡的脸色同时一变，一左一右将富安安保护在中间。在他们三人周围或近或远有十多人，有男有女。
墓园里不止他们三人，然而直到此时此刻水漾与吴凡才从那些看起来也是来祭奠的人们身上察觉到杀机。
都是高手！
朦胧雾色缓缓退去，惆怅凝缩在心底，富安安抬眼望向正一步步地缩小包围圈的那些人，脸色略沉，眼眸微微眯起：“这些人是想杀了我们？”
“小姐不用怕，水漾会护着你。”
“我没怕。”声音听起来的确很稳定，没在怕。
水漾垂眸望着被一只小手扯着的衣袖，那只手在颤抖着。不过她没说透，而是望向少年：“我知道你并不像你表现出来的那样平凡，所以我求你，一定要保护好小姐。”
清秀的眉毛微蹙：“我没在怕。”富安安重复严正说道。
水漾没理她，两眼直直地盯着吴凡，似乎不等到他的承诺，她会一直这样盯着下去。
“我保证。”淡淡的嗓音说出这三个字一点魄力都没有，然而水漾却松了口气，她知道少年说到就会做到。
目光扫过包围圈，美丽的唇角勾起一朵残忍嗜血的笑花。“那么……开始吧！”
延陵帝国拥有先进的高科技产品，拥有太空航班，却没有枪械这类杀伤力极大的武器，帝国内的警务人员只配备□□，军方则用更高级的电击棍。1700年前当延陵帝国统一整个恒星系后，销毁所有枪械，大力支持发展古武术。如果不是如此，富安安在杀机环伺中早已经被一枪毙命。
水漾是古武高手，在被许柔收到身边之前，奴籍出身的她只是一个随时会将性命交代在斗技场上的奴隶，无数次死里逃生，在那残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存环境中，水漾被磨砺成高手之一。或许她的武技不出色，但绝对实用——那是为了活下去而磨砺出来的杀招。
也正是因为出身环境的残酷，当那些人一现出杀机，水漾就判断出来者不善，对方身上的杀机太过于浓烈，完全就奔着杀人而来，不留后路。
如此决绝，水漾也意识到今次恐怕是无法善了了，她的本事她自己最清楚，以一敌二完胜，以一敌四，拼着重伤能有五成胜算，再多一个她就吃力了，更何况对方一共来十六个！而且还都是气息浑厚的高手。
心电瞬间水漾便已经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她的这条命是夫人救下的，如果不是夫人当时及时出手将她买下来，重伤濒死的她恐怕活不过那个冬天……有些悲伤又有些开怀，悲伤的是在夫人临终前答应要守护小姐的却没能继续下去，开怀的是可以与夫人相聚了。
水漾的目标是两个看起来便是领头的男子，就在她冲向那两个男子时，为了以防万一对方出动五人将她死死困住，另外有四人则冲向富安安与吴凡，剩下的人则在一旁堵住三人的退路。
显然在这些人眼里，他们最大的阻碍是水漾……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半荒废星球上的杀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