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The Philosophy of Betray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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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久远的梦境，间桐雁夜在一片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好像做了什么奇怪的梦。陌生但又清晰的梦境中，仿佛自己在窥视他人的记忆。
清浅早春阳光下的古老花园，华丽而阴森陈旧的空旷宫殿，紫色织金长袍的巴比伦王后和红白色披风的罗马执政官，腰佩匕首的中东少年，稚嫩清秀的犹太王女……
还有希律王室血腥无情的家族历史，暗中倾轧的血脉之争。以及最后一幕，清晰而虚幻的夏日月色中，黯淡的沙漠篝火与弥漫雾霭的河岸间的悲歌。甚至所见以及所体验的都是遥远昔日的情景，然而幻象中的一切感知却身临其境般无比真实。这一切如同阴暗光线下的万花筒一般旋转着、变幻着，折射出光怪陆离的梦影和如烟云般斑驳交织的幻境。
【I’m a princess cut from marble, smoother than a storm】
我为云石所铸之公主，身从风雨所不及
【And the scars that marked my body, they are silver and gold】
伤痕之印记，皆金银铸就
恍惚间，黑暗视线中的幻象，如复燃的灰烬般再次点燃。烈烈风烟，在虚无的废墟之上摇曳闪烁着。迷离的意识中，似乎有什么人，在用飘忽而沉静的声音轻轻吟唱。
冲天的火光遮蔽了天地，还有断折的剑戟、倒地的尸首和颓圮的残垣断壁，占据了整片的视野。那个渺远的身影在战火与烽烟中舞蹈，遍身染血的铁甲折射出星子的寒光，明艳绝丽，又如血染般凄厉而险恶。无数人停伫下目光，沉醉在刹那绽放的倾城红颜，如痴如狂；更多的人握紧刀剑，将血肉之躯交付予下一处修罗战场。
……灰白色的瞳孔，因惊惧而骤然放大。
摇曳的、光影离落的幻境中，他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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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木市郊，未知·空间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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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小心哦，爱丽斯菲尔小姐。”
背后，突兀地传来了少女的幽魅动听的声音。于此同时，一只纤细的手蓦然间有力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银发女魔术师迅速地回头，瞪大眼睛注视着那个仿佛无处不在的英灵。
“请别紧张。”在身边扶住自己的犹太女孩，顿时露出有些无奈的微笑，“我只是……怕您伤到自己而已。”
骤然被吸收到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域之内，刚才挽住她的少女，其实恰好让她避免了在空间转换之际差一点的跌倒。意识到这点的爱丽斯菲尔不禁有些尴尬，甚至还有一丝短暂的慌乱。尽管面对的只是一个身份未知的年轻女孩，对方异常优雅的举止却令人感到不知所措，尤其是现在这种敌情不明的情形下。而更加棘手的是，Saber不知为何、竟并没有随自己一起出现在这里……
方才在萤火雾气中点染着神秘气息的少女，此时已经全然恢复了最初在仓库街和自己一起旁观英灵之战时的模样。注意到这一点时，代表艾因茨贝伦出战的人造人女性不能说没有惊诧。但是，清楚目前的当务之急乃是弄清眼下更加复杂的情况，她明智地选择了对此暂时保持沉默。
也就是在这时，爱丽斯菲尔才开始真正打量起自己身处之所周遭的景象。
眼前是一个异常宽大的大厅。墙壁的周围摆满了铁盔甲，这是十五世纪中期的习惯。大厅内按照非常古典的法式建筑风格布置得富丽堂皇，水晶吊灯投射出蜡烛的光亮，因年代久远而变成了黑色的椽木巨梁密密地排布在头顶，恍然是另一个时空的世界。在高高的铸铁雕像后面，巨大的旧式壁炉里面，木柴正在劈啪爆裂地燃烧着。
“竟是……固有结界吗？”
女魔术师禁不住发出了叹息，精神却如一根钢线般因此而更加绷紧。
眼角的余光，可以瞥见她身旁来历不明的女孩也在环视周围。低调华丽的大理石地板，雕刻精美的黄金蜡烛台，还有墙壁上奢侈的油画，无不令人想象着这座古老城堡曾经有过的繁华。视线上移，映入眼帘的是狭长且装饰着古老的彩色玻璃的窗户，橡木做的嵌板细工，以及墙上所挂的十字与百合花的盾徽。在大厅一端的高处建有骑楼式的演奏廊，看得出，这里似乎是旧时用以举行大型舞会的地方。所有这一切，在中央大吊灯柔和的光线照耀下，却显得异样的幽暗而阴郁。
“这种结界，很罕见？”
出乎意料的是，身边的女孩子竟以极其认真的语气对她发问道。无视眼前看似一片死寂、实则杀机暗藏的情形，反而在这个时候对学术概念发生了好奇吗？
忽略不协调的怪异感，爱丽斯菲尔还是点点头，耐心答道：“‘固有结界’可以将施术者的心象风景具现化于现实，因为是以自己的唯一内心面而形成的，因此连施术者也无法对结界的构成加以意志。不过对于英灵来说，目前的这些——”说到这里，艾因茨贝伦家的女魔术师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间顿住了。
“这些很有可能是那个男人的英灵，在生前记忆中的【真实】场景。”自从来到这个空间之后就已越发远离英灵气质而靠近普通人形象的犹太裔女孩截断了她的话，继而坦然地补充道，“这样说对吗？”
爱丽斯菲尔抬眼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异样。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并没有选择继续这个话题。“也对。”银发女子环顾一片空旷的四周，然后轻声说，“看来，无论那个怪人有什么目的，我们想要走出这里，都必须费一番工夫了。”
这种能力，如果对于英灵来说……
银发女魔术师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欲言又止的犹疑。然而，在她无法注意到的短暂瞬间，身为英灵的女孩同样将头侧过去，牵扯嘴角带出一丝不明原因的冷笑。
【Marble Phantom】——少女形貌的英灵想到，如果所料不错，那么对真实的吉尔斯·德莱斯元帅来说——不得不说，接下来会看到的、可是相当讽刺的存在啊……
“爱丽斯菲尔小姐。”黑发少女突然极其冷酷地开口道，无视对方一瞬间动作的僵硬，直接起身向大厅左侧楼梯近旁掩藏在暗影中的长廊走了过去，“走吧。我带您去找Saber。”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那一刻，爱丽斯菲尔只是在原地站定，并没有决定是否要跟随过去。
而那走在前面的女孩也站住，“我知道您在怀疑我什么。”她说道，“很抱歉，目前的我恐怕没有证明自己身份的办法。”回头看了美丽的银发女性一眼，那女孩的声音显得平静而漠然。“但您应该理解——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您想找到Saber，那么跟着我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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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雕花的青铜拱门，已在背后悄然合上了。壁炉中的木材燃烧中噼啪作响，城堡则显得越发空旷寂静；似乎有令人捉摸不定的微弱气流在涌动着，却没一丝有痕迹留下。
如果用一排盛燃的火炬把屋子照亮，再加上旧时绅士淑女的衣香鬓影和狂欢不羁的古老宴乐，眼前的气氛也许并不会阴郁而恐怖。然而现在，只有一排隐隐现出的祖先的画像，穿着各式各样的古老服装沉默地张目注视着她们，沉默地陪伴着这两位仿佛误闯进尘封地宫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年轻女性。大厅里渐渐变得一片昏暗，暗得只能看见这两个人和七扇大门。
一时的疑惑中，爱丽斯菲尔看到少女仰起头，向着她微笑地问道：“美丽的小姐，不知您可曾有听说过——‘蓝胡子公爵城堡’的传说？”
传说中，从战场归来的贵族建造了一座封闭的城堡，留下七处门扉紧闭的密室掩藏一生的秘密。太阳照不到这里，永远冰冷、黑暗、阴森，来过这里的人噤若寒蝉，对其中经历三缄其口不敢吐露，所有谣言散在坚不可摧的巨锁之下归于沉寂……
“他的身份倒是不难确认。”犹太裔英灵嗤笑了一下，随即不太明显地摇了摇头，低声自语道，“历史的真实也仅止于书写者所能抵达的程度……可惜了，阿赖耶识，‘万物皆虚’。”
犹太少女耸耸肩，走上前去随手拉住一方黄铜锁身，接着袖剑机括弹出，直接毫不犹豫地一把砸向了扣接的环状锁梁。
然后，乒啷一声，门扣间的厚实挂锁应声落开，然后凄惨地掉在地上。
“……”在爱丽斯菲尔半是惊讶半是无奈的目光中，刚刚完成了暴力砸锁的女孩微笑着向她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她们推开了第一扇门。一道刺眼的红色光芒，在一瞬间如冲击般迎上了魔术师与少女两人苍白的脸庞。而后那极度目眩的效果褪去，爱丽斯菲尔穿过晦喑不明的烟雾，有些迷惑地四下打量。继而她不由自主地抬手，在虚空中划过一个茫然的动作：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血肉的遗骸。从洞口般的门内望出去，爱丽斯菲尔仿佛能看见一间巨大的密室。四向的墙壁如涂满血液般被染成深深的红色，不祥的血腥味笼罩其间，显得阴暗而深沉；光线透过高处的血红色波西米亚闪光窗玻璃渗透下来，有无数粒微尘在幽暗的光束中漂游浮动。
“这是什么地方？”她的视线环顾周围。
“一间刑室，屠戮人类的游戏场。”身侧的女孩一样神色不变地微笑着，迎着如血般流淌的阴郁光芒。“第一个房间属于红色；请您告诉我，这里是否有您所找的Saber？”
Saber她，并不在这儿。银发女性的表情因逆光而无法看清楚。而另一个女孩只是神情自如地笑笑，不以为意。接着她颔首示意踏上回廊，与对方一起向下一个房间走去。
第二扇大门进入视线，在带有中世纪风格的浮雕门楣之下，横开式的精铁挂锁显得冷硬而坚固。然而少女仍是面不改色地径直上前，弹起袖剑如法炮制——伴随被暴力砸开的铁锁的落地声音，第二道门应声开启。
一道金属般的炽白光芒划破而出，继而黯淡下去，留在眼前的是些微闪烁的游离光线。千百件武器映入视线之内，无数刀枪剑戟插在地面，巍然直立犹如战场的碑林，寒光闪烁，令人胆寒。房间的墙壁刷成冷暗的铁灰，高处的玻璃窗却是微暖的橘黄色。这里，是一间巨大的武器库。
这里并没有Saber的痕迹。那女孩微微行礼，率先转身离开，而爱丽斯菲尔很快也跟随上去。低低的脚步声在打了蜡的地板上回响。
接着第三道门打开，照射进来的是耀眼的金色光芒。这是元帅的珠宝库。炫目的光线照在象征权利的戒指与冠冕权杖之上闪闪发光，镶嵌其上的各色宝石璀璨夺目。耀眼的钱币，明亮的珍珠，色彩绚丽的紫晶、蓝宝石、缟玛瑙、碧玺、水晶石错落其间，数量之多、价值之高无法详述。然而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丽珠宝，反射出的迷离光线却无端地森冷血腥，而在精美绝伦的宝冠上亦是沾着血迹。
第四道门没有上锁，却仿佛尘封在时光中太久一般积了厚厚的灰尘。当爱丽斯菲尔与犹太女孩一起将门推开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清凉而美丽的秘密花园；第五扇门的背后是一片广阔的领地，无穷无尽的田野、森林与远山，在夜色与黎明间美丽辽阔。
她们没有停留太久，既然找不到Saber的痕迹，就没什么理由不尽快起身离开。然而，短促的停留，并未让人忽视美丽景致背后潜伏着的险恶：花香弥漫覆盖着的土地隐藏着淡淡的血腥，而天空中暗淡的云朵透出着血色。
“我们打开了每一道门，却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爱丽斯菲尔的步子停了一下，突然转向女孩问道，“Caster小姐，我们在这固有结界之中停留如此之久，为何直到现在都没看到任何人影出现？”
落地花窗透出夜光如幕，满天星尘。爬满篱笆的葡萄藤上，晶亮的露珠残存着夕照的流光。静静的溪流如银练蜿蜒，粉蓝色的绣球花在静谧的小径两旁悄然盛放。淡薄的花香浮动在夏夜的空气里，仿佛时光逝去的气息——亘古不变，神圣，永恒……
“这并不难解释，”女孩的手指轻轻抚过一枚柔软的玫瑰花瓣， “别忘了，连我们到这里，也是为了寻找Saber而来。”
在第六道门前，门锁又一次出现了，只不过不再是中古欧式风格的挂锁，而是浮雕精美的半月形门楣之下一个泪滴形的雕饰。爱丽斯菲尔皱了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看见犹太女孩面不改色地把袖剑拆下来，仅仅片刻，然后手中就化出了一把斧子。
紧接着，在女魔术师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体型娇小的女孩子，右手干脆利落地反手挥动斧头直接狠狠劈向了那厚重的大门。哦，而且门还并不是木质的。
——Caster同学，说好的筋力E呢……
被砍开的门扉原本非常华美，此时半边碎裂的样子显得悲惨而有些滑稽。然而女性的目光已被门内的景象所吸引。一道阴影投出来，大厅变得稍微暗淡。耳畔有低微而模糊的哭声，房内似乎有黑影晃动却又看不真切。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处银白色的镜湖。
在这第六扇门扉的后面，她看到有一潭平静的白色湖泊，浩瀚无比，又静止如在时间中凝固的遗迹。在这之前的房间里，左右两边墙上的正中都有一扇又高又窄的窗户，各自镶有纯色的染色玻璃，色彩随各房间装饰物的主色调不同而变化；那座巨大的花园则是两侧女墙之上镂雕镶嵌的品月色青蓝彩绘。唯有这片白色湖泊的空间是不同的——它的窗，是天空中悬着的一轮苍白月亮。那片广阔无垠的白色湖水，在暗冷无比的天穹与月光之下平静地闪烁着，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似乎有一种魔力扰乱着人类的心，引诱着失去心智的迷惘行路人一步步踏入那神秘的领域；那奇怪的、平静无波的白色湖水像在哭泣着，就像是……
“是泪水。”犹太女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传闻那湖中是女人的泪水，又或者说，‘妃子泪’。有人说这片遗迹就是蓝胡子的秘密——正如他士兵刀剑上的血污，他荣耀桂冠上的鲜血，还有那些浸红了花园的泥土，将天空染红的云层……”
“人们说蓝胡子结婚过多次，却无人知道他的妻子们的下落；因为所有的前妻都已遭难了，遭到了残酷血腥的杀戮而死去。
“故事里的他娶过七位妻子，又接连将她们杀害埋骨于城堡深处；直到第八任新娘难以抑制好奇，在他离家之时偷偷用钥匙将那人严禁打开的第七扇门开启，才揭开了这个谜团；
“传说中是那些悲惨女人的眼泪注满了这白色的湖泊；而那些古老的流言，而今已成为真实的谎言——所谓的蓝胡子公爵之城堡，就是以这样的一副恐怖而悲戚的样貌，在无数的童话和歌剧中如幽灵般地存在了百年。”
她听到女孩叹了口气，然后以丝毫未变的优雅有礼的语气对[她]说道：
“朽骨暗夜，已候多时——所以，德·莱斯阁下，这虚妄渊玄的故事，您还要听多久？”
再然后，她就听到一个非常奇怪的男性声音，远远地在泪湖另一岸响起，“我就知道，”那人深深地叹息道，“ La Belle Damsel，只要有你在，我就知道事情变成会这样……”
在同一瞬间——爱丽斯菲尔难以置信地倒吸一口凉气：那个一直危险微笑着的女孩，就在说话之间早已踪影不见；泪湖之上缓缓浮出一个熟悉的人影；而微光一闪，银色波光的水面间却如幻影般地又多出了另一个人……银发女子的呼吸猛地一滞。
一开始她并没意识到究竟哪里出了不对；但等她终于认识到这一点时——整个事情，竟已经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最终走向了尘埃落定。
银发的女魔术师当然猜测过，事情的关键很可能会在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子身上；她也曾怀疑作为英灵的少女可能并没有展露出真实的身份。然而，就连身为小圣杯的爱丽斯菲尔也没有料想到的是——那个女孩，她不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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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恍如一场梦境。
白色的湖面上，倏忽间泛起了轻纱般的雾气。千百点萤火从雾中显现，绕着凭空瞬移出现的Caster少女漫天飞舞。
一身亚麻风衣的少女踏足在泪湖水面之上如履平地，然而一瞬间令人感到的并非舞者凌波的飘逸，而是一种武士的凌厉危险气息。另一个人影却更奇怪：原本延伸向无垠天际的白色湖水竟在中间极度突兀地割裂成一线，而那人的背后已是坚实的土地——亦真亦幻的天地之下，无数武器刀剑赫然地横插竖列其间，固有结界的空间竟然被分割成两半，而那另一边的地域竟是铅灰色的暗沉天幕之下如地狱般陈列的古战场。
这地方的主人，是谁？……隔着的时空之境般站在依然真实的门槛处，唯一置身事外的银发女子不禁下意识地发问。而奇异的是，她的疑问立即得到了回答。
“法兰西的元帅，圣女贞德的副官；这铁色的房间便是昔日战魂的映现。”湖水上的女孩波澜不惊地平静微笑道。那女孩子微一躬身，以优雅的骑士姿态向对方行礼，“久仰了，Baron de Rais——同为St.Joan的爱慕者，我的荣幸，能与您了结于此战。”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The Philosophy of Betray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