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The Illusion Undeni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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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尼斯对这一刻的记忆出奇的模糊。
事后回忆，嗡嗡作响的是他脑中的回音。而除了Saber静静发出的叹息，整个现场一片死寂。
——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
当Caster，那名外表娇媚柔弱的英灵以冷淡姿态发出自杀宣言时，作为既得利益者肯尼斯竟丝毫感受不到庆幸，心中升起的唯有微妙的恐慌。
“Lancer，撤退。”他记得自己有些恍惚地下令说。那声音里的战栗连自己也无法隐瞒。
“谨遵所令，我的主人。”Lancer以恭敬的态度向虚空中行礼。然而，在灵体化消失之前，他做了一件事没人会想到的事。
似乎下定了决心。英俊的枪兵上前几步，在错身而过之际将一样东西放在身披斗篷的Caster女孩手里。
细细的金属锁链接触皮肤带来了丝丝冷意。有一刹那女孩也是错愕的，但是她反应过来时却忽略了那个物件，而是趁着Lancer还没离开的瞬间，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谢谢你救我。虽然到底也没可能真正加以回报。
“不必。”枪之英灵俊美的脸庞露出淡淡苦笑。很快，深色轻皮铠甲的身姿开始虚化为灵体的粒子，而在迪卢木多消失之前的几秒，她感到了他向那件东西示意的深沉目光：“不过是物归原主。祝你好运。”
没有回答，少女与枪之骑士相似的金眸无声地交汇。金属冰凉的触感，如针刺般微微侵蚀着皮肤。她低头看向Lancer塞到自己手中的物体，一怔之后，只是默默地将它在手腕上缠绕。
原来如此。眼前的骑士或许并未理解她的动机，却仍然做出了冒险的举动——只不过，Lancer啊……这样又何必？
英灵的动作当然没有瞒过Master的眼睛。但至少在此时，肯尼斯并没有心情去理会自己英灵那突然的小动作。说到底，他的脑海完全还被Caster仿佛有意要打乱秩序的“自杀宣言”所占据。而当两名英灵靠近，吸引他的注意力还要加上少女与Lancer相似的样貌——至少是相同发色、瞳色以及似乎潜藏着魅惑的泪痣。
如果只是实力弱小的一组也还好说，偏偏这是Caster和Berserker的组合——等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他似乎冥冥中抓到了什么。
——啊。原来如此……不，假若我的猜测正确的话……
“哼。”迎着呼啸的海风，魔术师的声音再次穿过空间，不同的是，重拾自信的话语中还多出一分难掩的兴奋。
“——Berserker的Master哟。”他笑了。暗暗地，冷冷地。“英灵小姐，我很好奇。你的‘抗魔力’究竟是什么级别，居然对我的傀儡的诱惑，‘无动于衷’？”
“‘抗魔力’么？”少女眼中闪过阴影。“抱歉。那个词条并未包括在我的能力参数里。”
——什么？
这个无意中得到的情报却令Saber和她身后的银发美女讶然。两位女性之前双双感受过Lancer“爱之泪痣”的魅惑影响，并且完全是依靠远高于常人的抗魔力才免于诱惑。当然了，仔细想想，作为魔术师的Caster职介，似乎确实一向并不具备抵抗魔术的能力。
但是这样就更不可思议了。这个女孩，她究竟依靠什么来保持这种游刃有余的姿态？
与Saber的错愕截然不同。Lancer那位隐藏在远处的Master，语气变成了稳操胜券的了然。“正如我所料。”他竟兀自发出低笑，“美丽的Caster‘萨洛玫’殿下——在下罗德.艾尔梅洛伊，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哦……是吗。”
无人的天台暗影下，结界中的魔术师露出玩味的笑容。略带讽刺，他一字一句地说——“Farewell， Your Highness.（下次再会，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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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会射箭的小姑娘哟。”在Lancer消失后，红发Rider思索状摸摸胡茬，露出了颇感兴趣的笑容。“你这样做还真是难得啊。难道说，为了报答Lancer当初救你的一枪，你竟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
“你有必要知道么？”回过神，不久前以十字弓将英雄王两箭射下路灯的英灵小姑娘冷淡地看向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哈哈哈——”虽然被毫不客气地对待，征服王的笑容依旧豪迈爽朗，“不错，有魄力！果然是我征服之王看好的人物——可以说啊，是条汉子！”
——喂喂Rider，你这真是在夸人吗。韦伯掩面……
Caster少女倒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小脸半藏在拉起的兜帽中，少女被阴影遮住的双眸慢慢透出一种异样的好奇眼光：“伊斯坎达尔，对吗。我知道你是马其顿的腓力王之子，那个以推进了整个小亚细亚之希腊化（Hellenism)为荣的亚历山大。”
“唔，小姑娘。看来你很了解我的功绩啊。怎么样，被本王无尽的征服之路所折服了吗？”魁梧的红发巨汉再次豪爽地抬手摸了摸下巴。
身披斗篷的女孩不置可否。瞥了一眼他此时还抓在手中的厚重诗集，少女带着些微天真的神态，平静地问道：“你很喜欢看书嘛，”她歪歪头，直接转移了话题，“荷马史诗。不是《奥德赛》——你拿在手中的，是《伊利亚特》？”
“噢？”一身肌肉的征服王先是一愣，紧接着喜笑颜开：“好极了！我这个御主小鬼可是完全不能理解这本书的魅力。看起来，果然你还是有些见识的！”
十三四岁模样的英灵有些戏谑地眨眨眼睛。“哦。”相比不经意地点头的英灵女孩，其他观众的神情可谓相当精彩——包括，或者说尤其是，身材与气度均与自家Servant形成鲜明对比的少年韦伯。他真的有种抓狂的感觉。
“伊利亚特很深奥啊！”雄伟高大的魁梧王者眼睛里冒出久逢知己的光芒。少女没有进一步的回答，但是征服王的即兴演讲已经停不下来了：“伊利亚特啊，那些古代征服者的壮举真是令人百读不厌！"
“余呢所以一直打仗都要随身带着！那是怕在战斗中突然回想起其中一节，因为那个时候呢余要是不能当场重新看一遍会非常难受的，以至于根本无法集中心思作战！
“余时间长了呢哪怕说在战场之上一边战斗、一边挥着剑一边看，如果右手握剑呢就用左手拿书，如果左手抓着缰绳呢就让跟在一边的士兵读给余听。
”余一旦有了书瘾，不但骑马时可以看，战场上可以看，吃饭时可以看——而且抱女人的时候，也是照样可以看书的！”
傲立宝具战车“神威车轮”之上，滔滔不绝的征服王完全无视了周围人的反应，相当旁若无人地当众分享起读书经验来。
韦伯哭的心都有了。虽然之前被servant维护时的感动绝对不是假的，但是……擅自行动无法管束就算了，跟身份不明的敌人大谈特谈也算了，硬要谈伊利亚特也都罢了，可、可是“抱女人看书”什么的到底是什么鬼啊！
——然后韦伯福至心灵地想到，从少女完全没有变化的脸色判断，Rider的年幼的谈话对象、大概真的是没意识到“抱女人”这个词还能有什么额外的含义吧……
不过少女的沉默并未持续。在韦伯忐忑的目光中，她露出了某种奇怪的笑容，而后把话题转到了奇怪的方向：“征服王。就是说，你会一边驾车还一边看书？”
“哦？这可是小菜一碟而且令人愉悦的美事啊。”
“而且你是会喝酒的对吧？”少女渐渐变得危险的视线，绕过征服王手中大咧咧提着的酒瓶，重新回到对方粗鲁豪爽的脸上。
“那是自然的。驾驭征服制霸之坐骑的本王，又岂能缺少绝世美酒相伴！”
少女貌似叹息地长舒一口气。紧接着……
——说时迟那时快。
锵！“啊！”
铛！“啊！”
一柄短刀嗖的一下擦着左边耳廓狠狠刺进背后的车辕。一支细箭嗤喇一声划过右侧耳膜直接钉上身后的栏杆。
叮叮叮——！
左、右、下，三枚寒光闪闪的锋利薄刃袖刀破空而过，分别以毫厘之差穿过他身体之间稍微张开的空隙，深深扎进神威战车的挡板之上。而堪堪擦着“穿过”的部位，分别某位少年的左右两腋之间，以及……胯、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
某少年的惨叫声回荡一片……
——对的。某、少、年。
“你！为什么攻击我的小Master！！”人高马大的征服王反应过来顿时大喊。明明刚才还在相谈甚欢——这种毫无人性的发难也太突然了些！
兜帽少女淡定地挥手。“亚历山大。你的称赞，本殿先记下了。不过，阁下的酒后驾车超速行驶，违章肇事致人重伤的案底——我也同样不会忘记。”
“什、什么——？？”一直在惨叫的韦伯心有余悸地继续惨叫。交通肇事？还案底？为、为什么一个英灵会知道这个啊？！
征服王终于透了口气：“但、但是！小丫头你有种冲我来，欺负我小Master算什么好汉！”
“呐，想知道为什么吗？”少女的微笑显得冷而邪气：“马其顿的腓力之子。因为你没有Servant啊。”
“……啊啊啊！”
——好奇怪的回答不是吗！
——但是更奇怪的是他居然听、懂、了！！
果然因为不能揍他Servant所以就对他Master动手吗？这、Master这个职介太危险我想回家……
不过……咦？
韦伯少年“唰——”一下从车底跳起来，胡乱抹一把脸，义正词严：“你！Caster你刚刚立下那个……禁制啊，说不会攻击其他组的！”
“喔。你确定听清了吗？”英灵少女保持着不变的微笑：“条约承诺的，是‘不、主、动、首、先、攻、击’。”
——你家征服王先动的手。你怪谁？
——怪我咯？
……会成为狂战士的Master的人类、啊、非人类，怎么可能会是温柔地立下守护禁制的存在！太天真！韦伯少年继续扯住自家Rider的大红披风泪如泉涌……
“喂，我说小Master啊。”头顶这次终于传来了无奈的叹息，同时还有一张粗糙大手在头上带来勉强算是温柔的触感。
“啊啊啊——”不理。本来就都怪你的好吗！
“……行了别啊啊了。就算是我的缘故，我撞Berserker那阵儿好歹还说过他有骨气呢。”
“嗝——”
“哼，呵呵。”远处一道无比高冷的视线突然切了过来……咦？？
“嗝！”少年立马刹住了。“啊哈哈时候不早了Rider我们快点回家吧再见啊哈哈哈！”
“哎，就没有什么厉害的告别词要说吗。”体格比Master壮实五六倍的征服王一边叹气一边把整个人八爪鱼一样扒在自己披风上的少年扯下来，拎着放在车的后面。
征服王回头看依旧挂着微笑“目送”着他的少女。他铜铃般的双眼微眯，却不由得再叹了口气：“小姑娘哟……要知道，关于你的那道幻象，本王伊斯坎达尔，也算是看到了不少东西。”
“所以呢？”少女轻缓地问。
马其顿王者的瞳孔里燃烧出锐利光芒。“虽然有Lancer的那个胆小鬼Master在前——余还是要说，现在已经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了。”
“什么！？”发出一声大叫的是“嘣”一下弹起来的Master少年——随后又“啊”的一声被自家Servant一指甲弹回去了……
而作为真正对象的少女倒是兴致盎然：“那不妨说说。虽然无聊，本殿还是挺好奇你把我【猜错】成什么人的。”
“……”征服王先是被噎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闪，然后突然露出画风不符的深沉表情：“如果我没想错——小姑娘哟，传说中，我们的父亲恐怕有同一个名字。我说的可对？”
“……！”
“什什什什么？”车里的少年再次“嘣”地弹了起来。“她她她，你、你——你妹？？！！”
——在一瞬间少女也是完全呆滞了的。不过，仅仅片刻之后……
“不错。”她的目光似高深莫测。“虽然不能说完全正确，不过……”她顿了一下。“亚历山大，马其顿的腓力一世之子。不得不说，你果然还是有点见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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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牛脚底踩着滚滚轰鸣的紫色雷电，华丽的宙斯战车——“神威车轮”，载着Rider和他年轻的Master少年划破天际。
现在，空旷战场上除了少女，只剩下Saber以及那位充当她Master的银发女性了。
有那么一会儿，气氛好像陷入尴尬的沉默。双方——尤其是Saber，似乎都很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终Caster一脸淡定地打破沉默。
“很高兴认识你，Saber小姐。还有您美丽的Master。”
“啊……我也是。”
沉默。
“……能问个比较私人的问题么？”
“那个，请。”
Caster少女在帽檐的阴影下眨眨眼：“您真的是女孩子么？”
“……”银色铠甲的金发剑士一脸纠结地沉默了。
兜帽下的少女怔住了。“啊，抱歉。原来不是？那传说中……果然……”
——果然是可爱的男孩子么！但是完全看不出来啊！【点蜡】
“……那个。抱歉，我确实是女性。”实在无奈了的Saber出声打断道。Caster小姐你在想什么啊！
“呃……”以Caster为职介的少女欲言又止。
“……嗯？”
“不好意思。我在想——当时的不列颠人民，他们……眼睛，不太好使，吗？”
——这么明显居然没有人看得出来（是女孩）？难道他们也认为【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吗？
——爱丽斯菲尔忽然有种扶额的冲动：自己当初其实挺有同感的……
Saber深深吸了口气。这位身穿银铠的金发少女沉声解释道：“从岩石中拔出契约之剑时，我就被施以了不老不死的魔术，而当时的臣民们对我的外貌也未抱任何的疑问。”停了一下，她补充道：“我所追求的，只是尽到作为王的责任而已。除此之外的事物，我并不会在意。”
“原来如此吗。”对方似乎松了口气，然后再次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那么……能再问个更加私人的问题么？”
“……请讲。”骑士王感觉，有点绝望了……这个异族女孩样貌的英灵，究竟为何要对那段历史如此刨根究底啊……
“嗯。”对面少女声音里则是满满的好奇。“那个，桂妮薇儿王后，还有摩根勒菲夫人——这两位，到底，是男性还是女性？”
“——？？”
故事的主角·骑士王·Saber默了。
伪·Berserker之Master·Caster少女并没体会到对方的纠结：“嗯，说起来，好像桂妮薇儿王后是女性、而摩根勒菲夫人是男性这个假说的成立可能性更大的啦。因为按照我读过的亚瑟王传说里……”
“……！！！”
“毕竟更加符合传说中关于莫德雷德的出生和兰斯洛特的……”
“请等等！Caster小姐你为什么会持有Ga——会持有我麾下骑士的盾牌！我很想知道！请您解释一下！”剑士少女气喘吁吁地、非常突兀地强行打断了对方。
“桂妮薇儿和摩根王姐，她们二位的确都是女性。”看到以Caster为名的英灵困惑地停了下来，骑士王的英灵似乎很快恢复了镇定。“这一点没有什么值得疑问，即使要我以骑士名义来起誓也是可以的。”
与此同时，她双手举起的，是之前混战中Rider驾车冲过时，凭空出现在她身前的、带有老鹰纹章的金红色盾牌。Saber叹了口气：“但是，关于这面盾牌……我确实希望Caster小姐解答我的疑问。毕竟，你我应该都清楚它的真正归属。”
一瞬间，出身希律家的Caster莎乐美的脸色，微不可查地重新冷了下来。
“‘真正’的归属吗？”她慢慢地说，“骑士王阁下应该知道，您的骑士手中升华为宝具的武器，未必只在历史上归属于一位主人。”
“但是……‘它’是，这一面盾牌。”金发少女眼中同时流动着无法理解的迷茫与怀念。“身为亚瑟王的我，曾亲眼见证着一位骑士的荣耀铭刻其间。”
“骑士。没错。”外表稚气未脱的Caster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深邃笑颜。不再是跟Saber玩笑时的模样，而是面对战局之时会呈现的那种幽冷气质。“也许，我也可以是一位骑士呢。您说呢……尊敬的Saber·阿尔托莉雅小姐，骑士王亚瑟·潘德拉贡殿下？”
“——Caster小姐？！”
“没什么。”不着痕迹地，Caster周身那种奇异的压抑感骤然收起。少女若无其事地叹气。“那扇盾牌。您知道它的名字。”
“【THE JUDAS’】（犹大之盾）。” 阿尔托莉雅的声音也有些发冷。
“来自‘那一位’犹大的盾牌。不是吗？”犹太族少女微微点头，却没有再提别的什么。
“所谓的‘那一位’……犹大？背叛圣子耶稣的那个犹太人，叛徒犹大？”爱丽丝菲尔不由自主地重复道。
然而回答她的声音是Saber——略显消沉，却异常坚毅。“[他]不是那个背叛者。【他】也不是。”停顿了一下，金发少女的话音变得更加难以理解。“[他]是一位英雄。【他】也同样。”
似乎答非所问的回答。然而，一切已经完全明白了——那么，就这样吧。
不需要再说什么。Caster微笑着致意，然后没有一丝犹豫地转身离开。
“等等，Caster小姐——”
“那扇盾牌，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吧。”已经开始灵体化的犹太少女回身微笑，忽然将右手平伸在左胸前，微微躬身颔首，竟是向对面的女性行了一个颇为郑重的骑士礼。
即将消散于银色星点中的少女，能看到的只有轮廓精美的侧脸上浅浅的梨涡。
“毕竟，比起充当我的宝具……‘它’更希望保护的，是身为骑士王的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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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The Illusion Undenied
